當虛無縹緲的詛咒活化具現后,就有了被殺死的可能。
殺死詛咒,就等于破解詛咒。
然而聽到周塵的話,女巫婆忍不住大笑起來,嗓音怪異地嘲笑道:“你只不過是我隨手就能捏死的蟲子,是什么讓你覺得你能殺死我?”
如此自不量力的家伙,她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周塵沒有回答,只是認真傾聽著盤旋在耳邊的莊嚴旋律,樂之王的伴奏可不僅僅是BGM那么簡單,更重要的是會在戰斗時提供極為恐怖的祝福加持。
他感覺到自身的每一根血管都在奔涌著如熔漿般熾熱的血液,源質沸騰,靈魂咆哮,前所未有的力量在音樂的加持下注入了這副軀殼,節節攀升,就好像沉眠數千萬年的火山迎來蘇醒,即將爆發。
女巫婆微微一怔,可緊接著還是露出不屑的神情,手中浮現一根扭曲的魔杖,魔杖頂端有著一顆燃燒著詭異綠火的骷髏頭,隨手一揮,成片的冤魂亡靈尖叫著飛向周塵,這是針對靈魂的攻擊咒術。
嗡!
冰冷的鋸刃爆發出轟鳴,燃起蒼白的烈焰,勢如破竹地朝著怨靈們斬落,所過之處,一切災厄靈體都被旋轉的鋸齒撕碎,自火焰的升騰中蒸發,在電鋸揮舞所掀起的勁風中灰飛煙滅。
就像是脆弱的肥皂泡,輕描淡寫的觸碰就會令其破滅。
漫天靈煙中,周塵另一只手快速拔槍,子彈射向老巫婆映照在地面的影子——此時老巫婆已經走進了神圣之徽的籠罩范圍,在凈化之力的所用下,身上嗤嗤作響,但似乎算不上什么大礙。
崩!
黑女巫揮動魔杖,來回格擋,火花飛迸,將所有的子彈擋下。
“真慢。”她嗤笑。
一陣慘綠色的毒霧從魔杖頂端的骷髏頭中彌漫而出,在神圣之徽的灼燒下滋滋蒸發,黑女巫再度一揮魔杖,蘊含著慘烈尖叫的黑色颶風擴散,將腐蝕毒霧吹向周塵。
周塵丟出一枚煉金炸彈,蒼白色火焰在煉金術的壓縮下轟然爆發,令人窒息的氣浪向著四周翻卷,將腐蝕毒霧吹散、點燃,一枚枚子彈穿過燃燒的火海,在黑女巫的格擋中,只有兩枚子彈準確命中影子,帶去滾燙的焚魂之焰。
“無趣。”老巫婆看了看身上彈孔,黑煙翻滾,傷口重新愈合,而那燃燒的精神火焰頃刻就被龐大的詛咒之力覆滅。
她抬起手杖,將其當做長弓,虛空拉開不存在的弓弦,一層層詛咒黑煙涌動,凝聚成箭矢的輪廓,其中所蘊含的,是從無數災厄咒術提取出的惡毒精粹。
在蒼老的怪笑中,詛咒箭矢破空飛出。
周塵驟然向前揮砍,像是斬在了一輛正在高速行進的泥頭車上一樣,恐怖的巨力傳來,令他的雙腳開始在地面上向后摩擦倒滑。
詛咒精粹的碎屑大量飛濺,燃燒的鋸齒轉動到極限,陷入僵持,周塵怒吼出聲,竭盡全力,鋸刃猛然斬落,將詛咒之箭擊碎,逸散的惡毒詛咒在蒼焰與煉金項鏈的作用下,并未對他造成傷害。
老巫婆再度虛空拉開弓弦,可是下一秒,周塵不見蹤影,只有一枚純金的徽章落到艾琳身體上。
嗡!
轟鳴聲自身后傳來,老巫婆來不及轉身,暴躁的電鋸就貫穿了她的身體,緊接著向上一撩,將她的胸膛與腦袋從中間一分為二。
老巫婆并未死去,身體轉動,詛咒手杖向后揮出,可周塵已然消失不見,潛龍形成的暗影從另一側浮現。
伴隨著漸漸高亢熱烈的琴聲,在震撼的旋律中,鋸刃凄厲呼嘯,蒼白火光凝成一線,如疾風驟雨般接連不斷的浮現,兩截、四截、八截……
在幾乎瘋狂的斬擊中,老巫婆的身體被徹底肢解,碎片散落一地,可她仍未死去,只是在哈哈大笑,像是漫山遍野的烏鴉在嘶聲尖叫。
周塵點燃焚魂之焰,又手搓出鋁熱劑扔到碎塊之中,可在極端高溫的火焰里,老巫婆的身體卻在漸漸恢復,從火中重新站起,滿臉戲謔地看著周塵。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不是卡珊德拉,我是‘命定之死’。”
老巫婆從火焰中蹣跚走出,朝著他咧嘴詭笑,露出滿口潰爛的黃牙:“所以,我就是命運的化身,我是殺不死的!”
周塵沉默的后退,眼下的老巫婆是具現化的命定之死,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確是死之命運的化身。
“殺死我等于殺死詛咒,可同樣也等于殺死命運。
你有什么本事殺死命運?
你有什么資格殺死命運?”
丑陋的黑巫婆大聲嘲笑,譏諷著螻蟻的不自量力:“放棄掙扎吧,因為這一切都是注定的,是命運的安排!螻蟻只會被命運的偉力碾成齏粉!”
回應她的,是猛劈而來的鋸刃,與更加狂暴洶涌的攻擊。
老巫婆干脆張開手臂,大笑著仍由周塵揮砍,做無用的反抗與掙扎。
她軀殼之中的詛咒之力逸散而出,身軀逐漸固化,令周塵每一擊都像是砍在堅硬的山石上,手腕劇震,鋒利的鋸刃上竟然崩開了數道豁口,生出鐵銹。
“滾吧。”
很快,似是玩夠了一樣,詛咒真言從老巫婆嘴中吐出,周塵眼前一黑,七竅流血,整個人身上爆起一團團血霧,殘破的像是一團破布娃娃,被無形力量轟飛出去,落進詛咒黑海。
粘稠,冰冷,像是墜入萬米深海。
周塵重重摔落在地,睜開眼,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身上傳來無數手掌拉扯的力道,一張張猙獰絕望的面孔浮現,發出痛苦的吶喊:
“救救我們……這里好黑……求你救救我們……”
“好冷,我好冷,救救我們……”
這些亡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無數凄慘的吶喊此起彼伏,在漫長的黑暗中祈求著解脫和拯救。
周塵脖子上的抗詛咒項鏈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縫,如此龐大的詛咒已經超出了這件煉金道具的承受上限。
他咬著牙從地上爬起,劇烈喘息,雙耳嗡鳴,頭暈眼花,口腔中有著猩甜的血味,渾身傳來劇痛,左手小臂更是缺失了一大塊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劇烈的眩暈襲來,周塵一個踉蹌再度摔倒在地,失去了爬起來的力量。
咔嚓,煉金項鏈崩碎,黑色的粘稠災厄頓時包裹全身,帶來一陣冰冷,讓他難以呼吸,意識逐漸模糊。
此時,他的耳邊又回蕩起老巫婆尖銳刺耳的嘲笑聲:放棄掙扎吧,因為這一切都是注定的,是命運的安排!
要放棄嗎?放棄掙扎和反抗?
要就此接受這絕不美好的命運,就此放棄戰斗嗎?
不!
絕不!
那一刻,無盡的黑暗中,伴隨著周塵的竭力嘶吼,有蒼白的火光亮起,自他的軀殼上熊熊燃燒,熾白火浪憤怒地拍打向四面八方。
他曾身陷黑暗,那種無力等死的絕望感至今難忘,或許因此他才會覺醒出火焰能力,哪怕身處漫漫長夜,也能夠帶來光明,點燃黑暗!
源質沸騰,洶涌的輸出,火浪澎湃席卷,試圖將他同化的詛咒亡靈們發出慘叫,手掌吃痛般地收縮,在火焰的灼燒下迅速遠離。
血肉蠕動,傷口在愿望的作用下開始愈合,周塵咬牙切齒地從地上爬起,身影融作一灘暗影,消失在原地。
老巫婆走向幾乎快沒有意識的艾琳,伸出手,想要入主這副軀殼,可下一秒,一雙燃燒著熾白火焰的拳頭結結實實轟在了她的老臉上。
充滿爆發力的音符在此刻如雷鳴般炸響,激昂的旋律像是步入高潮,如此的震撼有力,令心臟蓬勃跳動。
火焰炸裂,老巫婆被轟飛出去,方向正是祭臺。
周塵化作暗影跟隨而上,眼中滿是血絲,倒映著鐵與火的烈光,手中鋼鐵碎片浮現,凝聚,最終構造成一柄熾白長刀,在他的咆哮聲中,將老巫婆愕然的丑陋頭顱斬落。
“竟然還活著。”
地面上,老巫婆的頭顱滾動著,接著飛起,重新落到自己的身體上,詛咒手杖猛砸而下,恐怖的力道和速度直接擊碎了長刀和周塵的肩頭。
周塵腳步微移,左勾拳!
莊重的琴聲炸響,空氣迸發翻滾的灼熱氣浪,手掌上的血肉被巨力震得四分五裂,露出碎裂的白骨,老巫婆再度飛出,臉龐已然變形,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
這是無法恢復的傷勢!
這個螻蟻,傷到她了!
“既然亮了血條,就要做好被我干掉的準備。”
周塵吐出一口鮮血,傷勢迅速愈合,在沸騰的火焰中,拳頭再度砸在老巫婆的臉上,發出轟鳴。
沒有使用武器,也沒有使用技巧,只是最簡單的出拳……心中不甘的怒火加上當世加冕之王的全力加持,所鑄就的結果,便是對死之命運化身的重拳出擊!
禮堂中,樂之王垂眸,眼瞳中亮起狂熱的火光,閃閃發亮,已然全身心沉浸在慷慨激昂的樂曲演奏之中。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樂之王陶醉其中,難掩興奮之意,這樣的命運旋律正是她一直渴求的靈感!
琴聲在回旋中迅速攀升,化作光潮從禮堂中沖出,在交相呼應中,節奏變得更快,旋律變得更加激昂,更加震撼,奔流不息的音符隨著激烈的節奏不斷攀升。
在天地間鳴奏。
浩蕩而莊嚴的樂章將整個金竹大學吞沒。
“有人彈嗨了啊……”
鏡世界某處,破碎的大樓上,一個帶著旅人帽的男人望向被音符旋律籠罩的金竹大學,無奈地笑了起來。
指揮室中,姜澈看向儀器上反饋的影音:“是樂之王出手了?”
旁邊的鏡之王皺起眉,然后搖了搖頭:“她是在創作,在為某個人創作。”
周塵……姜澈幾乎在瞬間就想到了某個可能性。
·
“啊啊啊!”
污染源中,老巫婆身形倒退,吃痛尖叫,聲音中帶著恐懼之意,下一秒,她臉上再度結結實實挨了一拳,牙齒盡數脫落。
周塵用燃燒著火焰的手掌抓住她稀疏的白發,一拳猛砸,老巫婆的腦袋嚴重變形,兩顆眼珠子都快從眼眶中被擠出來了。
她下意識橫掃魔杖,抽斷了周塵數根肋骨,氣浪迸發。
“咳……”周塵忍不住倒退兩步,吐出鮮血,其中混雜著內臟碎片,即便沒有許愿恢復傷勢,也能感覺自己的骨骼和內臟在快速愈合。
——樂之王為他獻上了最為真摯的祝福。
音樂不熄,生命不止,只要他還存在這份反抗命運的不甘意志,那么激昂樂章的加持就能支撐他戰斗到最后一刻!
“我要宰了你!”
老巫婆面目痙攣扭曲在一起,近乎咆哮一樣向他嘶吼,詛咒魔杖頂端的骷髏頭亮起墨綠色的詭異光芒,周遭的詛咒亡靈在光芒照射下飛速枯萎崩解。
周塵急忙潛入暗影,移動到另一側,可手臂還是被光線照射到,迅速腐爛枯萎,血肉徹底融化,只剩白骨。
在鋼琴的彈奏下,音符纏繞,消失的血肉飛快重生。
緊接著,重新覆蓋血肉的炎拳毫不留情砸在老巫婆的腦殼上。
強手裂顱!
砰!原本堅不可摧的軀殼,此時崩裂開一道縫隙,濃郁黑暗詛咒從中噴涌而出。
老巫婆不知道是因恐懼還是瘋狂,雙眼變得血紅,手中的魔杖形狀涌動,化作一柄漆黑的匕首,朝著周塵扎來。
強烈的惡寒在瞬間籠罩周塵全身,令他頭皮發麻,汗毛倒豎,想都沒想就身形暴退。
那是蘊含著“命定之死”力量的匕首。
“你的確擁有了反抗的力量,可你要用多少時間才能殺死我?艾琳又能撐多久?”老巫婆扭曲的臉龐無比猙獰,眼球中滿是怨毒。
“命中注定的死亡必然發生,你改變不了!”
“你必將葬送于命運的憤怒!”
老巫婆怒聲高吼,整個污染源頓時震蕩起來,所有的詛咒與災厄陷入暴動,化作肆虐的洪流傾巢而出。
粘稠的黑暗席卷,吞沒一切。
未知的冷酷命運,在浩蕩宏偉的壯烈曲調中,奔赴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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