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瑞澤嘴里囁喏：“……妞……”
他的聲音虛弱，周長永只勉強地聽見了最后一個字。
他眼中瞬間升起迷茫之色，不敢相信地看著還在昏迷的上官瑞澤。
“妞？”
這臭小子，都成這樣了還想著妞？年紀輕輕怎么不學好呢？
肯定是這些年跟著趙年才學壞了，等到時候他見到趙年才了，定要好好將趙年才收拾一番。
白日，上官瑞澤的燒已退，卻一直不醒，面上偶有表情，嘴里時而呢喃著祖父、爹卻又能轉而喊……妞……
周長永急的啊，軍中全是男子，他現在到哪兒去給這小子找妞去？
再說了，找來了能干啥啊？
上官瑞澤一整日似是被夢魘纏繞。
他確實做噩夢了。
夢里很亂。
他好像是回到了都城出發的那一天，他沒有與趙景月道別便走了。
他似是靈魂在外飄著一般，急切地想喊自己停下來等一等，一定要道個別再走！
可自己卻聽不見，上了馬便走了。
他在原地懊悔，會不會這一次錯過告別，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還答應了要教趙景月射箭的……
一眨眼，他又回到了十二那年。
在父親的幫助下，他成功從都城逃出來了，在親信的護送下他一路逃到了立恒縣。
卻在那場暴雨中，喪命了……
他看見了自己的玉佩被乞丐拿走，尸體被打掃街道發現，被人清理拋至亂墳崗。
在那之后，端王雖說打下了大片江山，可周將軍會面時，宋濂偷襲周將軍，與吳王隊伍里應外合，將周將軍大軍剿滅，套出了端王一路北上的路線。
刺殺端王的人一路沿著蹤跡跟去，端王在未見到司徒大人時，便已被刺殺。
而那些指證齊王通敵，誣陷前太子和定國將軍的罪證也被銷毀了。
齊王順勢登基。
可這人登基后就暴露出了本性。
疑心極重，性情暴虐。
簡直是個昏君！暴君！
朝堂一片胡亂。
未過幾年，旱災澇災不斷而來，齊王全然不管，荒淫無度。
此時四面敵國入侵，民間亦有起義人士。
百年朝堂就此終結。
上官瑞澤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不相信這一切，這一定是夢！
他如今還活著，他是個活生生的人！
齊王早就死了，如今的皇上是端王，是昭明帝！
他好累。
他在夢里掙扎著，卻怎么也醒不過來……
上官瑞澤呼吸均勻，氣色也好了許多。燒退過后本就應該醒了的，可一連兩日過去，他還是未醒。
有時他的手會突然動一下，卻怎么也喊不醒。
胡太醫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太醫倒是覺得可以將他直接帶回都城了。
“這里藥材太少，這么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最近他們用的藥都是找的平替，稍微稀有一點的，跑臨近四五個縣都沒有。
北境本就土地貧瘠，能種出些糧食就不錯了，沒有誰會特意來研究種藥材的，所以導致了他們想要什么藥材都找不到。
“可是他還未醒。”胡太醫倒覺得不太妥當。
上官瑞澤身子尚虛，脈象不穩，路途遙遠，萬一出了什么事，這路上的條件可比平州更差。
“我們不是檢查過了，他的身體各項都已經逐漸恢復，就是不醒。這里就我們兩個人，與其在這里束手無措，不如將他帶回都城去，太醫院人多，應當有辦法。”蘇太醫堅持自己的觀點。
胡太醫又看了眼躺著的上官瑞澤，他也實在是不懂，為何身子在慢慢恢復，可人卻一直不醒。
他也確實沒法，不如就像蘇太醫所說，帶回去讓太醫院的人一起診斷。
就算是人醒不了，昭明帝也不會只遷怒與他們二人，整個太醫院這么多人，昭明帝也不會怎么辦的。
他應道：“也可，回去讓師父瞧一瞧。”
“那你們若要啟程回去，我便派一只隊伍護送。”周長永立馬準備去安排人。
臨出發前，周長永還有些不放心，追著兩位太醫囑咐了半天。
蘇太醫性子急，也顧不上什么官位大人之類的了，他擺手讓周長永回去：“你也得養傷，別叮囑了，我們是太醫，知道該怎么做。”
周長永細想也是，人家是大夫，路上定會仔細照料上官瑞澤的。
他正欲回去，又想起來另外一事，朝著蘇太醫邁了兩步上去。
周長永湊到蘇太醫旁邊，有些扭捏地低聲說道：“要實在不行，回都城的路上，你們開口哪兒有妞，給他找一個。”
“去你的！胡說啥呢？”蘇太醫差點沒忍住破口大罵。
周長永頗覺冤枉，這不是那小子自己昏迷的時候喊的嗎？
“走了，你回去吧！”蘇太醫沒好氣地又催了一聲。
倒是一旁的胡太醫怕周長永生氣了，過來打圓場：“周將軍，外面風寒，您身子也需靜養，還是回去歇著吧！”
周長永內心頗為感動。
瞧瞧人家說話多好聽！
他伸出唯一的右手顫抖著和胡太醫握手道別。
道了別后，幾人說啟程便啟程，再也不耽誤時間了。
此次回去需要顧及車上有個病人，還得每日換藥，所以他們行徑途中，每日晚上都得找客棧，尋藥房去換藥。
兩位太醫祈禱著最好是在路行途中他便能醒過來。
原本一路上都還好好的，雖說人沒醒，但也沒什么動靜。
可偏偏在臨近都城時，上官瑞澤突然又燒了起來。
這次發燒又胡話連天，不知他在說什么。
蘇太醫一手撩了下頭發，隨后將耳朵湊近上官瑞澤的嘴邊。
“喊他爹呢……”蘇太醫正打算起身，又聽見一聲，“妞？”
這小子還真是糊里糊涂地喊妞呢？
“啥？”胡太醫以為他聽錯了，將蘇太醫拉開，自己湊近去聽。
他轉身一臉疑惑地問：“翠妞？說的什么月……”
胡太醫又聽了一會兒，亂七八糟的什么“不要，不是，祖父，爹娘……”
蘇太醫正想問他還有什么呢，胡太醫猛地起身，恨不得連跳兩步躲開。
他聽見了什么？
上官瑞澤在罵昏君？
他怎么敢的啊？這可是死罪！
“你咋了？他說的啥？”蘇太醫問。
胡太醫平復住情緒，這小子是燒糊涂了，不能聽。
“沒事，可能是做噩夢了。”
蘇太醫略帶著疑惑，但見胡太醫面色平穩，想來這上官瑞澤可能是做噩夢了。
他便換了個話題：“翠妞是個姑娘吧？”
“應該是吧。原地停一夜，等他退燒后我們再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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