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我去古代考科舉 > 第116章 線索斷了


    披散的頭發因為低頭的動作瞬間從肩膀兩側滑落下來,湛非魚不得不將頭發順到了耳后,再低頭,餛飩沒吃到,頭發又滑下來了。

    看著臉頰氣鼓鼓的小姑娘,殷無衍鳳眸里有笑意閃過,卻是起身將發帶重新拿了回來,爾后站到湛非魚身后。

    修長的手指從左右兩邊各挑起一縷頭發,并到一起后,用發帶綁了起來,總算不耽擱小姑娘吃早飯。

    “謝謝大哥哥。”湛非魚咧嘴笑了起來,身為扎頭發手殘黨的一員,在家是娘給她梳頭,在老師這里有丫鬟幫忙。

    湛非魚每一次胳膊舉的酸痛了,頭發卻沒梳好,亂糟糟、毛糙糙的,讓她一度懷疑怎么能有人自己給自己梳出那么精致的發髻來。

    “無衍這是在養女兒嗎?”裕親王看的眼角直抽,那拿著長劍殺人的手竟然還會梳頭發!

    顧輕舟看的直冒酸水,沒好氣道:“我家小弟子有我這個老師養就可以了!”

    這也幸好是殷無衍幾乎比湛非魚大了十歲,弱冠之齡已經可以娶親生子了,否則顧輕舟絕對將人趕的遠遠的,別禍害了自己可愛乖巧的小弟子。

    裕親王斜睨了一眼不滿的顧輕舟,不由嗤笑起來,“該!活該!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想當年,自己的嬌嬌對顧輕舟一見鐘情,再見傾心時,裕親王這個老父親那叫一個心酸嫉妒啊,恨不能把顧輕舟發配到邊疆去。

    誰曾想他好不容易做好嫁女兒的準備了,顧輕舟竟然拒絕了,當時若不是王妃拼命攔住,裕親王絕對能拿著他的偃月刀殺到學士府把顧輕舟活剮了。

    這會看到顧輕舟一臉惱火的瞪著殷無衍,裕親王摸著胡須笑的那叫一個痛快,無衍不愧是他們殷家的兒郎,干的漂亮!

    徑自進了屋,裕親王在臨窗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聲音洪亮的問道:“無衍,你教小姑娘的那套拳法是怎么回事?”

    這么好的東西,怎么著也該在軍中推廣,當然,禁龍衛倒不需要,這拳法也就讓普通兵卒身手更強一點,禁龍衛那都是萬里挑一的高手精銳。

    湛非魚眼睛蹭一下瞪圓了,求助的看向坐對面的殷無衍,這隨時隨地掉馬甲太可怕了。

    “好好吃飯。”殷無衍聲音依舊冰冷,看了一眼裕親王道:“給小魚防身用的。”

    湛非魚年紀小,軍體拳有些招式被殷無衍給改了,等她身子骨長成之后,再練會更好。

    還等著回答的裕親王傻眼了,就這樣?沒了?

    顧輕舟倒是笑了起來,若不是怕圣上那邊起了疑心,又得防備著殷無衍的仇家狗急跳墻的報復,他更愿意讓京城的人知道小弟子背后有禁龍衛指揮使,除非是嫌命長了,否則放眼大慶朝絕對沒有人敢來招惹他的小弟子。

    這要是換個殷家小輩敢這樣和他說話,裕親王早就一腳踹過去了,可瞅著殷無衍那俊美卻冷漠的臉,裕親王忍了。

    “無衍,我看這套拳法更適合軍中使用。”裕親王陪著笑臉,讓脾氣火爆的老王爺耐著性子說話,殷無衍絕對是大慶朝第一人。

    看著一臉垂涎的裕親王,顧輕舟慢悠悠的道:“那又如何?現在這套拳歸我家小弟子了。”想要的話,總得拿東西來換,

    “顧輕舟!你當本王不敢揍你嗎?”一巴掌拍桌上,發怒的裕親王虎目圓睜,怒視著挑事的顧輕舟。

    要不是圣上護著,再加上他是個文人,身子骨不經打,裕親王當年就想要揍人了。

    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遞過去,顧輕舟笑的云淡風輕,“俗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王爺不必動怒。”

    完全不想大出血的裕親王無視了顧輕舟,順帶也沒管氣息冷漠的殷無衍,一張滿是褶子的老臉上露出和善親切的笑來。

    “小魚啊,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你這套軍體拳若是放到軍中,必定能邊疆士卒們戰斗力提升許多,多一個人活下來,他的父母就不會白發人送黑發,妻子不會失去丈夫,孩子不會沒有父親。”

    裕親王曾經駐扎邊關二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懂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青山處處埋忠骨,若是能讓將士們能活下來,他愿意舍下老臉向一個小姑娘請求。

    湛非魚看著頭發胡須都已經花白,卻依舊為將士們打算的裕親王,不由點點頭,“可以,不過他們必須知道這套拳是大哥哥拿出來的。”

    飲水思源!湛非魚并不在乎一套軍體拳,但軍中將士若是記下大哥哥的恩情,也許有一日會回報到大哥哥身上。

    剛剛還想算計裕親王的一把的顧輕舟恨鐵不成鋼的瞪著表情無辜的湛非魚,小弟子胳膊肘又往外面拐了。

    “可以倒是可以。”裕親王看向波瀾不驚的殷無衍,隱匿了眼底的一絲憂慮,“只怕過猶不及。”

    裕親王十六歲從軍,二十五歲駐扎邊關,整整二十年,雖然說用一身傷換來了無數的戰功,可四十五歲的裕親王并不愿意歸京。

    但他也清楚自己即使沒有不臣之心,可身為帝王的堂兄并不放心,因此他只能解甲歸田,在京城當一個不理朝政的閑王。

    后來,先帝薨逝,當今圣上繼位,邊關也曾有過數次動亂,裕親王再次披甲出征,只不過等戰事平息后他還是個閑王,他這個堂侄比起先帝心胸要寬廣,稱得上是用人不疑。

    可從二十來歲繼位到如今快三十年了,圣上年紀大了,卻也生出了多疑的毛病。

    裕親王自己倒無所謂,他已古稀之年,自己的兩個兒子,長子在宗人府,次子卻是個混不吝的,只要這大慶朝還姓殷,裕王府的子孫必定無憂。

    裕親王目光復雜的看向殷無衍,按輩分這小子也要喊自己一聲叔爺,他算是被圣上養大的,只是天家無親情,圣上如今信任這個侄子,不代表會一直信任。

    皇位要傳承下去,無衍的勢力太大,圣上也會擔憂自己的繼承人壓不住他,功高蓋主四個字誅殺了多少忠臣義士。

    看出氣氛過于嚴肅,顧輕舟不由笑出聲來,“若是無衍不方便,便讓無衍挑個人出來。”

    殷無衍要避嫌,想必他在軍中亦有親信,把功勞安到對方頭上就解決了,何必弄的如此麻煩。

    “此法可行。”裕親王也認同的點點頭,如此圣上也不會多心。

    “大哥哥?”湛非魚詢問的看向殷無衍,若是能幫到他,湛非魚怎么樣都可以。

    “不必如此麻煩,叔爺直接把拳法交給圣上。”殷無衍并不在意此事,否則他給湛非魚改良招式后就會運作,不會等到讓裕親王發現軍體拳的好處才來謀劃。

    什么?裕親王和顧輕舟又是氣惱又是挫敗,他們想著怎么給殷無衍謀好處,這小子卻完全不領情!

    湛非魚也有些蒙圈。

    “吃飯。”殷無見小姑娘烏黑的雙眼里透著失望,不由的心一軟,沉聲道:“你之前說的話忘記了?”

    比起軍中士兵的感激和推崇,湛非魚提供的火藥方子更具有殺傷力,有朝一日殷無衍如果需要保命的話,絕不是靠這套軍體拳。

    而把軍體拳的名頭安在自己頭上,難免會讓圣上懷疑自己在軍中建立威信;若是找個人代替,殷無衍也無法確定圣上會不會查到,所以這完全是得不償失的做法。

    恍然大悟的湛非魚頓時放心了,雙眼染上了笑意,低頭開始吃起早飯來,大哥哥自有打算,不需要自己操心的。

    殷無衍也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看著愉快進餐的兩人,裕親王疑惑的繃著滿是褶子的老臉,扭頭對顧輕舟道:“無衍和你這小弟子是不是有事瞞著本王?”

    顧輕舟笑的那叫一個云淡風輕,“王爺不清楚,下官也是一頭霧水。”

    “你當本王老糊涂了嗎?”裕親王沒好氣的一瞪眼,顧輕舟這廝的話他是半個字都不相信,不過終究沒有再追問。

    ……

    上泗縣,縣衙。

    大清早不少讀書人都聚集到了縣衙外,更多的人則是坐在樂山居,派了小廝去縣衙守著,但凡有消息了立刻來報。

    “衛兄,此事你怎么看?”說話的讀書人瞄了一眼大堂右側的幾張桌子,那邊坐的二十多人算得上是萬云浩的至交好友。

    萬云浩被縣學被毒殺,一時之間眾說紛紜,有人猜測是因為私仇,有人懷疑是趙教諭下的毒,當然,更多的人認為幕后兇手是湛非魚,她輸不起,所以才出此下策毒殺了萬云浩。

    衛姓男子壓低了聲音,“昨日比試之前,我站的近是看著萬舉人進去的,當時他面色正常,只怕是在屋子里中毒的。”

    余下的話男人并沒有明說,可同桌而坐的六七人都聽懂了,若是進屋后中毒的,只可能是吃食里下了毒,湛非魚的確最有嫌疑。

    右側幾張桌子前,一青年繃著臉,右手攥拳,恨聲道:“昨日就有人放出消息,說萬兄忘恩負義為了前途拜師秦家,還說萬兄害死了趙教諭的外孫女,簡直是一派胡言!”

    “文清兄風光霽月、品行高潔,豈可被此等小人詆毀侮辱!”憤慨出聲的男子更是怒紅了雙眼,倏地站起身來,“我要去縣衙給文清兄討回一個公道!”

    “不錯,清平盛世、乾坤朗朗,吾等豈能讓文清死不瞑目!”高聲附和的青年跟著起身。

    二十多個讀書人面容肅殺,眼含悲痛的離開了樂山居,看他們走的方向正是縣衙。

    “要不我們也過去看看。”有人提議道,這話卻是一呼百應,半晌的功夫,樂山居大堂就空下來了。

    縣衙書房里,陳渭彬面色沉重,端起的茶杯又放回了桌上,“廉清,你說是誰毒殺了萬云浩?”

    昨日比試,因為涌入縣學圍觀的讀書人太多,陳縣令不得不把衙門的捕快都抽調過去維持治安,這也導致兇案發生后,費捕頭、趙捕快等人也都有嫌疑了,雖然沒被關押,但肯定不能當值。

    陳縣令慶幸自己還有一個幕僚可用。

    “大人不必憂心,有裕親王和顧大學士在,這案子輪不到大人來審,更何況昨夜禁龍衛也出現了,按照屬下的推斷,裕親王會讓禁龍衛負責查案,畢竟茲事體大。”白廉清思慮了一晚上,他也是半點頭緒都沒有,好在這個案子大人需要避嫌。

    陳縣令嘆息一聲,一夜未睡導致他疲憊不堪,“毒是下在裝水的竹筒里,去縣學幫忙的廚子是本縣派過去的,有機會下毒的不外乎是廚子或者縣學的齋夫,還有在場的衙役,說到底本縣都難逃干系。”

    “大人,不好了……”不等白廉清開口,小廝聲音急切不安的在書房外響起,滿臉惶恐的對陳縣令回稟道:“大人,縣衙外聚集了許多讀書人,他們要給萬云浩討回公道!”

    若是以往還有捕快維持治安,可現在縣衙就剩下幾個雜役,這若是起了沖突,上百人沖進縣衙后果不堪設想。

    陳縣令起身便往門外大步走了去,即使要避嫌,可他還是上泗縣縣令,若是在鬧出點什么事來,他這個縣令也是做到頭了。

    ……

    湛非魚等人從側門進了縣衙后,外面已經是群情鼎沸。

    好在昨晚上裕親王就派了侍衛帶著他的令牌去了南宣衛所,這會衛所的士兵到達縣衙后,局面這才沒有失控。

    “老師,這其中肯定有秦家的手筆。”湛非魚伸長脖子往外面看了一眼,倒是見到了熟人,正是之前的小旗陳飛。

    顧輕舟笑了起來,把手中折扇丟給湛非魚,“不說萬云浩在讀書人中的名聲和地位,秦家乃是南宣府的書香門第,萬云浩一死,秦家算是斷層了,煽風點火也合情合理。”

    秦家主包括嫡系幾房并沒有出色的后輩,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就是三房的秦鄴,可如今他才十三歲,等成長起來至少要十年時間。

    萬云浩這個女婿便是秦家培養出來的接班人,當然,日后秦家的人脈和資源還是會交到秦鄴手里,萬云浩不過起一個過渡的作用,可關鍵是萬云浩突然死了,秦家沒個防備,這也算是個麻煩。

    打扇的動作一頓,湛非魚眨眨眼,“老師,按照你的說法很有可能是仝同知下的黑手。”

    雖說仝同知明面上的死敵是章知府,可章知府早晚會調任,秦家才是仝同知真正需要防備的敵人,一旦吞并了仝府的勢力,秦家就能一躍成為南宣府最大的家族。

    賊兮兮的瞅了一眼,湛非魚壓低聲音繼續道:“劉大人是仝同知的靠山,二品大員身邊肯定會有武藝高強的死士保護,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并不難。”

    說到底還是湛非魚他們沒有防備,根本沒想到會有人借著比試毒殺萬云浩,縣學若是戒嚴了,兇手想下毒就沒那么容易了。

    顧輕舟使喚著湛非魚繼續扇風,這才慢悠悠的開口:“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空談。”

    撇撇嘴,湛非魚認命的當個打扇小丫鬟,若是懸案也就罷了,她怎么有種感覺這臟水會潑到自己身上。

    如果是平常,死了一個舉人,裕親王根本不會親自處理,可這事鬧的太大,上泗縣聚集了上千讀書人,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陶百戶你帶人維系治安,別讓人借機生亂。”裕親王下達著命令,又看向一旁的陳渭彬,“今日就把公堂設到縣衙外,本王親自坐堂審案!”

    “是,下官立刻去辦。”陳縣令領命后立刻下去安排了,公開審案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有衛所士兵的震懾,再加上裕親王要公開審理萬云浩被毒殺的案子,原本激憤的一群讀書人總算平靜下來了。

    好在天空作美,昨日炎陽灼熱,今兒卻是個陰天,雖然氣溫依舊高,至少不會那么曬。

    裕親王端坐在公案后,手中驚堂木一拍,首先宣上場的是負責驗尸的仵作和濟世堂的徐大夫。

    “小人拜見王爺。”徐大夫和仵作跪在了地上。

    “起來回話。”裕親王久經沙場,此刻板著臉,整個人看起來肅殺而冷酷,再加上王府侍衛佩戴著長劍守衛在兩側,這份威儀足可以震懾宵小鼠輩。

    仵作回稟著驗尸結果,“死者為中毒而死,口鼻內有輕微白沫流出,小人將空竹筒涮了水喂給公雞,半柱香之后公雞倒地而死……”

    仵作也檢查了食盒中的沒吃完的餅子還有兩塊瓜皮,并沒有發現毒素,基本可以斷定這毒是下在裝水的竹筒里。

    等仵作退到一旁后,季大夫開始回話,“小人仔細檢查之后發現這毒取自川烏頭,還加入了蛇毒,讓中毒者快速昏迷最后致死。”

    站在陰涼的角落里,湛非魚看向身側的季大夫,見他點點頭就便知道徐大夫的檢查結果是對的,難怪萬云浩并沒有呼救,蛇毒加上川烏頭幾乎讓他瞬間陷入昏迷。

    “這兩種毒都容易取到嗎?”湛非魚低聲問,若是什么秘藥還能順著根源去追查,若是普通的毒藥,這線索就等于斷了。

    季大夫昨夜就跟在殷無衍身后去驗尸了,“山中都可以找到。”

    川烏頭是植物,取蛇毒雖然危險,可對武者而言并不算什么。

    仵作和徐大夫退下后,裕親王再次開口,湛非魚瞬間坐直了身體,這一次被帶上場的正是發現尸體的趙捕快三人。

    趙捕快微微緊張也只是因為審案的是裕親王,坐在左右兩側旁聽的則是顧大學士、劉大人、章知府等人。

    另一個倒霉捕快馮大平就不同了,跪地上的身體都有些發抖。

    他昨夜被費捕頭給鎖在了屋子里,身為捕快馮大平并不懼怕尸體,他只是擔心這個案子牽扯太大,自己這樣的小人物最后淪為犧牲品。

    “小人拜見王爺。”齋夫劉通說話聲都漏氣,他被門檻絆了一下,摔的太重,磕掉了一顆門牙不說,嘴唇也紅腫起來,左臉也摔得烏青,看起來很是凄慘。

    趙捕快第一個回答,“王爺,卑職三人走到門口后,因為屋內的蠟燭被風吹滅了,卑職只看到萬舉人趴在桌上,卑職原以為萬舉人是中暑了,喊了兩聲后就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馮大平和齋夫劉通的口供也是一樣的,雖然是趙捕快第一個進屋,他們也是緊隨其后,只不過屋內漆黑,他們倆動作慢了一些。

    “馮大平,你接著說。”裕親王聲音洪亮而威嚴。

    萬云浩被趙捕快推了一下倒地之后,趙捕快并沒有意識到人已經死了,黑燈瞎火的他只當萬云浩中暑昏迷了,所以急匆匆的跑出去找大夫。

    湛非魚認同的點點頭,若是自己,這種情況下也會以為是中暑情況嚴重,誰能想到人已經死了。

    裕親王雖是不怒而威,卻亦是一身鐵血正氣,馮大平反而沒有那么惶恐了,“回稟王爺,卑職當時去桌上找火折子打算把蠟燭點起來,并不是卑職發現萬舉人死了。”

    “是小的發現的。”劉通撲通一聲又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回答:“下人想把萬舉人給扶起來,湊的近了,才發現萬舉人沒氣息了……”

    劉通當時驚了一下,再定睛一看,萬舉人嘴角有白沫,他顫顫巍巍的把手指頭伸到萬云浩的鼻子下,氣息全無!

    畢竟是個普通人,劉通嚇的嗷了一嗓子,喊了一句“死人了”,把半抱在懷里的尸體往地上一丟,瘋了般往門外跑了去,結果被門檻給絆倒了,差一點沒把他給摔死。

    之后的情況就明了了,費捕頭剛把湛非魚的考卷放到考卷箱里,還貼上了封條。

    聽到劉通的喊叫聲后,費捕頭見外面的讀書人一窩蜂的跑過來,為了確保兇案現場不被破壞,費捕頭當機立斷把門給鎖上了。

    “回稟王爺,門被鎖上后,卑職就退到門邊等著,并沒有動屋內的任何東西。”馮大平畢竟是衙門的捕快,這點常識還是有的,等裕親王等人開鎖進屋后,屋內的一切東西都保持原狀。

    如此看來,趙捕快三人是沒有嫌疑的,他們進屋前萬云浩已經中毒身亡了。

    “你們三人暫且退下。”裕親王讓三人退下后,這一次宣的是縣學灶房的人上堂,他們最有嫌疑,畢竟吃食就是經他們之手準備的。

    聚攏在下方的一群讀書人此刻一個個站直了身體,和萬云浩交好的一群人更是看仇人一般看向被士兵押上來的二十多人。

    縣學灶房原本是兩個廚子和三個雜役,三個雜役里兩個大嬸負責洗菜擇菜,余下一個右腳微脖的大叔則是劈柴和燒灶,干的是粗活雜活。

    陳縣令之后又調了十個廚子來縣學幫忙,每個廚子又各自帶了一個幫忙的伙計,此時一共站了二十五人。

    等裕親王一番詢問,再將灶房眾人的口供進行整合對比,足足用了半個時辰。

    劉謇將典史遞過來的口供放到一旁,“王爺,下官也認為這四人最有嫌疑,其他人可以排除了。”

    顧輕舟并沒開口,裕親王也沒在意,看向章知府道:“章知府可有結果?”

    “下官同意劉大人的看法,這四人都接觸過食盒,也只有他們有機會下毒。”章知府起身回稟,萬云浩被毒殺的案子找到兇手也許不難,關鍵是幕后指使人到底是誰。

    驚堂木再次拍響,衙役的堂威聲中,裕親王重新坐到了公案后,銳利的目光掃過站在下面的二十多人,“本王叫到名字的四人留下,其余人退下……”

    湛非魚和站在下面的一群讀書人心里都有了名單,根據他們剛剛的口供,鎖定接觸到食盒的四人并不困難。

    甲大廚是個胖子,他有一手做面食的絕活,原本烙餅子的活計該縣學的廚子做的,甲大廚自告奮勇接了過來。

    “小人烙的餅子沒有毒啊,當時還多了幾個餅子,我們自己都吃了。”被叫到名字的甲大廚嚇的肚子上的肥肉都抖起來了。

    面粉是一個盆子和面的,一鍋出了十個餅子,這餅子厚實,甲大廚原本打算一個食盒里放兩個,可一想也就中午吃一頓,兩個餅子太浪費了,就算是個能吃的中年壯漢,這一個大餅子下肚也飽了。

    所以食盒里放了三個后,還剩下七個,餅子的確厚實抗餓,甲大廚拿菜刀一切為四,灶房里的眾人基本都吃了一塊,這要是有毒,估計全都被毒死了。

    “民婦沒有下毒,民婦就是把食盒還有竹筒給洗干凈了……”乙嬸子嚇的都快說不出話來了,她是縣學的雜役,一貫愛干凈愛收拾,這洗刷的活計自然就交給她來做的。

    雜役丙和雜役丁為了力證清白也趕緊開口了,雜役丙負責切的西瓜,還有送去裕親王他們那一桌的水果也是他負責的。

    雜役丁把放涼的溫水裝入竹筒里,又把餅子和兩塊西瓜放了進去,“王爺,小的冤枉,當時小的就是在灶房里干活的,大家都能看見,小的沒有下毒啊,三個食盒裝好后就被小的放到門外的桌子上,然后是差爺他們拿走的。”

    灶房里人多,雖然當時大家手頭都有各自的活要干,可眾目睽睽之下把毒下到竹筒里并不容易。

    當然,也不是一點可能性都沒有,若是手腳快或者動作熟練,下毒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湛非魚看著面色蒼白的雜役丁,他此時雖然嚇的夠嗆,可回話時卻敢抬起頭,這說明他并不心虛。

    而且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在一家小酒肆的后廚當伙計,膽子也不大,為人也老實,若說他被人收買下毒有些牽強。

    “把三個食盒拿出來。”裕親王一聲令下,立刻有衙役把三個食盒都送了上來。

    裕親王仔細檢查了一番后,又讓衙役把食盒拿下去給顧輕舟、劉謇等人檢查。

    食盒只是最普通的樣式,是從縣學的庫房里找出來的,萬云浩的那個食盒這會綁了個紅繩當標記。

    若沒這個紅繩,這三個食盒樣式相同,新舊程度也是一樣,根本找不到任何不同。

    “食盒是昨日清晨從庫房拿出來的?”劉謇第一次發問。

    回話的是縣學的齋夫,他平日里負責打理庫房,“回大人,是小的早上從庫房的柜子里拿出來的,之后交給了乙嬸子去洗干凈。”

    又是一番問話后,劉謇看向上座的裕親王開口道:“王爺,三個食盒沒有不同,裝了食物后放到灶房外的長桌上,當時負責提食盒的乃是縣衙的捕快,那么下毒只可能是灶房通往自省屋這段路上。”

    “劉大人此言差矣。”顧輕舟朗聲否定了劉謇的推測。

    他這話等于把殺人的罪名扣到了陳渭彬頭上,劉謇這老匹夫把人壓在上泗縣七年還不罷休,竟然還想把人一棍子打死,一個失察罪足可以斷了陳渭彬的官途。

    顧輕舟一開口,站下面的幾百個讀書人瞬間就打起了精神,恨不能豎起耳朵來聽顧大學士的分析。

    “負責提食盒的兩個衙役可以互相給對方證明,這是其一。”顧輕舟看了一眼想要反駁的劉謇,他不開口顧輕舟也能猜到劉謇要說什么,不外乎兩個衙役可能互相勾結。

    “本官要說的第二點是當時衙役把三個食盒送到自省屋的門外后,兩人就離開了,三個食盒放在一起,除非是下毒的人,外人必不會知道哪個食盒里有毒。”

    顧輕舟當時雖然不在現場,可湛非魚那時在,而且現場還有上百個讀書人,食盒就放在門廊前的桌子上。

    顧輕舟笑著道:“趙教諭在鈴聲響起后讓比試的三人進屋,他們是各自提了食盒進去的,劉大人,你難道想說湛非魚和仝旭知道哪個食盒有毒,兩人特意避開了,把有毒的留給萬云浩。”

    這案子審到這里有種進入死胡同的感覺,無法確定毒是怎么下到竹筒里的,那么就無法以此去找到下毒的兇手,更別說幕后指使的人。

    湛非魚胖爪子摩挲著下巴,忍不住的嘀咕道:“難道這是無差別殺人,隨便毒死哪個都可以?”

    季大夫差一點被逗樂了,“那何不在三個竹筒里都下毒,干脆把你們三個都毒死了。”

    “我這會想想都后怕,我這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又回來了。”不單單是湛非魚心有余悸,顧輕舟和殷無衍也嚇的夠嗆,正因為他們沒防備,湛非魚的確可能被毒死。

    雖然是陰天,可站了一個早上,一群讀書人也都是滿頭大汗。

    裕親王讓眾人簽字畫押后,除了最有嫌疑的四人,其余人暫時都被釋放了,這案子定下三日后再審。

    ……

    等回到農莊,灌了一大碗冰鎮綠豆湯,湛非魚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而不是被高溫烤的蔫蔫的小咸魚。

    “不可貪涼!”殷無衍一開口,剛想湊到冰盆前涼爽一下的湛非魚就灰溜溜的回來了。

    顧輕舟無奈的搖搖頭,這就是一物降一物!

    裕親王可沒那么多顧忌,直接坐在冰盆前喝綠豆湯,“無衍,你查的怎么樣了?”

    早上公開審案的時候,殷無衍和禁龍衛的人都沒有出現,不過裕親王倒是知道殷無衍留了兩人在暗處保護湛非魚。

    “沒有線索,這也說明幕后人的毒殺計劃準備充分,考慮到了各個環節才不會留下蛛絲馬跡。”殷無衍懷疑的對象還是劉謇和仝同知,萬云浩被毒殺,于他們最有利。

    “當時三個食盒的確是隨意放,小魚你們三人也是隨手拿的,兇手有可能隨意毒殺一人。”裕親王把所有情況在腦海里過濾了一遍后,忍不住懷疑萬云浩只是比較倒霉的那一個。

    “不會!”異口同聲的聲音響起,被反駁的裕親王一下子黑了老臉,很是不滿的怒視著開口的三人。仗著人多欺負他這個老王爺是吧?

    “小魚,你來說。”顧輕舟笑道,小弟子這么聰慧,莫名的有種成就感。

    湛非魚瞄了一眼坐的端正,氣勢洶洶的裕親王,對方大有說的不對就要一刀砍了自己的架勢。

    湛非魚頂著壓力開口道:“王爺,雖然目前的情況來看像是隨機殺人,可任何謀殺都有目的,仝旭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他被殺了并不會造成什么影響。”

    秦家和仝府雖然暗中敵對,但仝旭被毒殺對秦家沒多大好處,反而可能激怒仝同知狗急跳墻的報復秦家,而且秦家自詡是書香門第,行事也不曾如此狠辣過。

    世家大族之間雖有競爭,但同時也有約定俗成的規矩,除非是死仇,否則不會派人去暗殺對方,一來朝廷不會允許,二來今日你殺我,明日我殺你,這世道也就亂了。

    誰家都有女眷、孩子,家族的家主、繼承人也都有落單的時候,殺來殺去的,估計沒哪個家族能存世百年。

    湛非魚接著道:“至于我,不說他們不敢得罪老師,就說活字印書術是經過我的手交給朝廷的,這個時候毒殺了我,那就是打圣上的臉,沒有人敢如此行事。”

    湛非魚要是死了,且不說顧輕舟要報復,圣上也會派人徹查。

    這一旦被查出來了,不說滿門抄斬也差不離了,殺湛非魚的代價太大,幕后人不但不是隨意殺人,而且能完全確定被毒殺的是萬云浩。

    “小丫頭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裕親王打趣了一句,不過也承認湛非魚這話在理,“如此說來幕后人的目標只是萬云浩。”

    “我看了萬云浩的卷子。”顧輕舟昨晚上就檢查了卷子,“策問和詩他都已經寫好了,十張帖經題他就剩下最后一張沒有答完,根據仵作的驗尸,萬云浩差不多是在亥時左右中毒身亡的,這就有一個疑點。”

    “萬云浩白天沒有喝水?這不可能!”湛非魚一下子就說到關鍵處了,若是白日喝了水,一旦中毒了,這卷子就不可能剩下一張沒寫完。

    當時自己就在屋子里答卷,說是蒸籠都不為過,要不是擔心喝多了水要如廁,一竹筒的水都不夠喝,湛非魚差不多是每隔一個時辰就喝兩口水。

    殷無衍冷聲道:“季朝策檢查了竹筒里的毒,川烏頭和蛇毒并不會立即致命,必須服用的分量足夠大才能致人死亡,中毒后會導致人呼吸困難、頭暈目眩,這些和中暑的癥狀有些雷同。”

    湛非魚聽明白了,萬云浩一開始也許也喝了幾口水,但中毒的癥狀或許不明顯,他只當是屋內太熱中暑了。

    因為裕親王足足出了五百道帖經題,萬云浩擔心自己真的中暑會影響答題,最后輸了比試,他可能一鼓作氣的寫卷子,中途沒有喝水也沒有吃東西。

    直到亥時前,就剩下最后一張卷子了,萬云浩先吃了兩塊西瓜,畢竟最解渴,至于餅子也就吃了一點點,之后把竹筒里的水一飲而盡,然后繼續寫最后一張卷子上的題目,誰知道人卻中毒了。

    “這又回到最開始的地方了,幕后人怎么能確保萬云浩拿的食盒一定是有毒的。”湛非魚皺著眉頭思索著,想不通這一點,就沒辦法去尋找兇手,即使她也懷疑仝同知和劉謇。

    “不管了,先吃飯。”裕親王大手一揮,讓他帶兵打仗還行,這審案子可不是他擅長的,尤其是萬云浩這個案子還理不出頭緒。

    “說不定萬云浩被幕后人給騙了,這食盒上可能被動了手腳,只有萬云浩和幕后人知道食盒上的標記。”裕親王越想越感覺有這個可能性,幕后人若是騙萬云浩食盒里有小抄什么的,萬云浩肯定會拿特定的食盒,誰知道最后被毒死了。

    顧輕舟嫌棄的看了一眼信誓旦旦的裕親王,想到他一把年紀了,倒也沒說什么,擔心把人給氣出個好歹來。

    比試的題目是裕親王、劉謇和秦家主出的,裕親王肯定不會透題,透也沒用,這可是整整五百題,怎么透?

    劉謇在朝中和秦家的官員本就不是一脈的,再者他是仝府的靠山,自然不會透露題目給萬云浩,至于秦家主,出的不過是夏荷的五言八韻詩,這透露和不透露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能讓萬云浩去拿特定的食盒,湛非魚不管怎么想也知道絕對和比試無關,小抄什么的更不存在,萬云浩身為南宣府最年輕的舉人,少年成名,他靠的也是真才實學,不可能在比試里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