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我去古代考科舉 > 第260章 搶徒弟


    提筆蘸墨,“上善若水”四個大字現于紙上。

    比起科舉的臺閣體,湛非魚的行楷只能算是中規中矩,但對比她的年紀,能寫出這般的字實屬難得,可對書法大家丘宗羲而言卻有些失望。

    “學書須先楷法,作字必先大字。大字以顏為法,中楷以歐為法,中楷既熟,然后斂為小楷,以鍾王為法。”丘宗羲緩緩開口,終究舍不得放過這個好苗子。

    “回先生,我志不在此,而且于書法一道并無天賦,不過是水磨工夫。”湛非魚畢恭畢敬的回答。

    科舉一途湛非魚還能厚顏無恥說天資聰穎,畢竟她這輩子有接近過目不忘的記憶,又肯下苦功夫。

    可書法一道除了勤字外,更需要的卻是天賦,缺少那百分之一的靈感,永遠無法成為書法大家。

    丘宗羲游歷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聰慧者有,愚笨者也有,但此時看著面前目光清正,不卑不亢的小姑娘,他忽然明白顧輕舟為什么收她為徒了。

    小姑娘也許算不上神童,卻是難得通透的性子。

    顧學士在朝為官多年,想要拜師的人數不甚數,可善讀書的書呆子,少了這份通透靈慧;而圓滑機靈之輩,又汲汲功名利祿,沒了這份純粹。

    “有無天賦是老夫說了算。”丘宗羲擺擺手,明顯把湛非魚這話當成了借口,越過楊旭的狗爬字,看向湛非魚放在桌子右側的功課,“已經學五經了?”

    四書五經是科舉的基礎,雖說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但湛非魚的年紀擺在這里,既然已經能做五經題,至少說明她治經已經入門了。

    “《易經》為五經之首,你以為如何?”丘宗羲倒也干脆,不直接勸說湛非魚跟自己薛書法,反而開始考校湛非魚的學問。

    湛非魚思慮了一下,隨后開口道:“《易經》在內容上可分為《經》《傳》兩部分,堪稱大道之源……”

    《經》主要是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卦和爻各有說明,作為占卜之用。

    《傳》包含解釋卦辭和爻辭的七種文辭共十篇,統稱《十翼》,相傳為圣人所撰。

    若僅僅是民間占卜之用,自然不可能成為五經之首,而是在經過演變之后,此書成了修身養性、安邦定國的典籍。

    在湛非魚看來“君權神授”才是奠定《易經》五經之首地位的最重要因素。

    當聽到“君權神授”四個字時,不單單丘宗羲眉頭一挑,旁聽的楊老將軍和楊守成都怔了一下,再看著云里霧里的楊旭,對比一下,這就是榆木腦袋,不開竅的那種。

    “你倒是敢說。”丘宗羲這話聽不出任何情緒來,可眼中那瞬間迸發又熄滅的光亮卻看得出他對湛非魚的極其喜愛。

    《尚書》有言:“有夏服天命。”但王朝更迭,在丘宗羲看來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懂此理的人不敢說,不懂的人說了也不懂,游歷多年,丘宗羲的見識早已超越尋常的文人雅士,只不過科舉一途讓天下讀書人認定了君權神授,沒想過也不敢去深究其中的義理。

    湛非魚烏黑的雙眼里透著無奈,她很想說您老想多了,她真沒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可這個時候越解釋越黑,湛非魚尷尬的笑著,權當自己剛剛沒說這四個字。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何解?”丘宗羲再次開口。

    看到湛非魚的字時,想收徒只是一個突然閃現的念頭,但考校一番后,這小火苗般的念頭瞬間成了燎原之火。

    湛非魚這會嚴重懷疑老師讓自己來淮安府,不是為了探視楊老將軍祖孫三人,而是沖著獨釣老人來的。

    狗爬字楊旭看向自家祖父和父親,自己可以出去嗎?

    自己就不該進來的,寧可站在院子里看著那群被揍的凄凄慘慘的捕快們發呆,也好過此刻在屋里聽天書。

    “道始于一,一而不生,故分而為陰陽,陰陽合和而萬物生。”湛非魚完全不知道楊旭的此刻恨不能尿遁了,但有了前車之鑒,這會是斟酌著回答。

    “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二為陰陽”,三則為陰陽合和。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五經中湛非魚最不擅長的便是《詩經》,實在是作詩沒天賦。《易經》的思想她倒是喜歡,辯證法便是萌芽于此書。

    大慶朝純粹的讀書人也許不喜湛非魚的某些離經叛道的言論和思想,可顧輕舟乃是當朝大學士,除了博學多才外,更深諳官場之道,自然能包容湛非魚異于常人之處。

    丘宗羲本就不是循規蹈矩之人,只是他生性放蕩不羈,看得清、看得透,所以他寧可游歷天下,當一個踽踽獨行者,而不是在國泰民安之下去質疑甚至抨擊朝廷,說到底不過是曲高和寡而已。

    這會聽了湛非魚的回答,雖然小姑娘很警覺,善于隱藏,可在丘宗羲眼里,小姑娘還是太稚嫩了。

    看著沉默不語的丘宗羲,湛非魚心里毛毛的,明明來之前聽大哥哥說,獨釣老人生性孤僻,離經叛道,可這會湛非魚分明感覺是遇到了老獵手,而她就是那瑟瑟發抖的小兔子。

    “你是女子,即便科舉也不可能出仕為官。”丘宗羲再次開了尊口。

    看著站的筆直,卻充滿戒備的小姑娘,眼底壓著笑,可古板嚴苛的臉上絲毫不見半點笑意,“與其寒窗苦讀,不如拜老夫為師。”

    湛非魚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老師不會同意的,而且我就是個俗人,俗不可耐,我貪圖功名利落,還是考科舉更合適。”

    還有人這樣貶低自己?

    楊旭愣愣的看著自貶的湛非魚,不都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她竟然說自己貪圖榮華富貴、功名利落,這要是傳出去,估計都能被口水淹死。

    楊老將軍笑的眼角褶子都疊起來了,顧學士只怕沒想到有人會覬覦他的小弟子,這會已經開始挖墻腳了。

    “老夫當年救過你老師一命,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不如就把你賠給老夫。”丘宗羲這話說的理所當然,摸了摸胡須優哉游哉的繼續道:“老夫當年還救了圣上一命。”

    言下之意便很清楚了,顧學士想賴賬也就罷了,可當今圣上還欠著丘宗羲一個救命之恩。

    老師遠在京城鞭長莫及!自救的湛非魚立刻道:“挾恩圖報非君子所為,院子外還有一群捕快,估計一會還有衙門的援兵,老先生你年紀大了,學生一定舍命相救。”

    這就是一命換一命!當年丘宗羲救了顧學士,這不,等會發生危險了,湛非魚肯定要救回來,即便沒有危險,湛非魚也會制造出“救命之恩”、

    看著躍躍欲試的湛非魚,丘宗羲一手摁在桌沿,猛地一個用力,咔嚓一聲,桌子一角硬生生被內里給震碎了。

    湛非魚雙眼倏地瞪圓了,隨后指控的看向一旁的楊老將軍。

    之前她雖然在屋里,可也聽到了楊老將軍那句話,這叫一把老骨頭會被顛簸散架?這分明就是個練家子!

    楊旭也傻眼愣住了,湛非魚是第一次見丘宗羲,可他不是啊。

    從他有記憶一來,每年丘爺爺都會來家里三五次,有時候當日就走,有時會住上幾日,可楊旭從不知道丘宗羲竟然是個高手。

    ……

    院子外,衙門的援兵終于來了,馬蹄聲陣陣響起,帶隊的是衛所的伍百戶,端坐在馬背上,看著眼前的簡陋的小院子,“閑雜人等立刻離開,否則格殺勿論!”

    圍觀的村民對望一眼,村正率先退讓到路邊,村民也跟著后退但都沒走。

    雖說民不和官斗,但石頭村一貫團結,楊家祖孫三人在村里住了這幾年,也算是村中一員。

    更何況村正和幾個年長的族老們知道一點內情,楊老父子當年可都是上過戰場殺過敵寇的將軍,若不是被人陷害又怎么會發配到石頭村來。

    “百戶大人!”羅捕頭的確交游廣闊,雖說對方在衛所,可若是有事來鑲武縣城,羅捕頭一定會找機會擺宴請客,所以雙方也算是熟識。

    看著捂著腹部走過來的羅捕頭,伍百戶一點都都不奇怪,外人不知道,他身為衛所百戶自然是知道內情,衙門這些捕快也就是花架子,對上楊家人只要挨揍的份。

    “那個小丫頭帶了兩個隨從,一男一女都是練家子……”羅捕頭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套近乎,識趣的把湛非魚這邊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丘老先生也在來了。”羅捕頭又補了一句,眼中又惡意快速閃過,當年他之所以不能給侄兒羅虎報仇,就是因為丘宗羲的阻攔。

    這個死老頭也不知是什么來頭,連府城的大人都另眼相待,每年都讓人送節禮來鑲武縣,雖說都被拒之門外,可一年年的,知府大人依舊派人送來。

    伍百戶獰笑起來,一個酸儒老頭子而已,半只腳都踏進棺材里了,即便有幾分名頭又如何?這一次是侯府下的命令,丘宗羲可保不了楊家祖孫三人。

    當然,伍百戶也知道不能明著動手,好在他們此行的目的卻是那小姑娘,貴人也透露了,這丫頭片子出身商賈之家,此行只怕油水不少。

    湛非魚出來時,透過不高的黃土圍墻就能看到院子外的情形,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十多個兵卒,手持弓箭,箭矢上綁著油布,這是打算一言不合便射火箭。

    “羅捕頭,你進去搜查賊贓,若是有人膽敢阻撓衙門辦差,本百戶必定會協助你緝拿賊人!”伍百戶高聲開口,三角眼里陰沉沉的目光看向站在廊廡下的湛非魚,也不知這小姑娘和楊家什么關系。

    “多謝大人。”羅捕頭這會就對是狗仗人勢,有了伍百戶帶來的這五十個兵卒,他沒了后顧之憂,自然要一報前仇!

    其余十多個捕快同樣是兇神惡煞,之前被何生揍的沒有還手之力,這會不是胳膊痛就是腿痛,他們在鑲武縣城誰見了不畢恭畢敬的喊一聲差爺,哪受過這窩囊氣!

    楊老將軍不急,丘宗羲同樣也不著急,顧學士既然敢讓小弟子長途跋涉從淮安府來到渭州,自然是確定她有自保的能力,即便是伍百戶這些兵卒也不足為懼。

    楊守成摸了摸楊旭的頭,示意他靜觀其變。

    還是大哥哥好,若是大哥哥在這里,哪需要自己出面,湛非魚看向拿著大刀氣勢洶洶而來的羅捕頭,“羅捕頭你說有人狀告我在破廟行竊,不知道縣令大人可接了訴狀?原告姓甚名誰,可有人證……”

    對衙門這一套規矩,湛非魚是一清二楚,當初在上泗縣她就上過公堂,之后因為萬云浩被殺,她也上過南宣府衙的公堂。

    更別提后來去了豐州,因為齊桁小胖子的失蹤,她也和豐州府衙打過交道。

    最倒霉的便是在淮安府,牢獄之災差一點要了湛非魚的小命,所以此刻對兇神惡煞的羅捕頭,別看他擺出的罪名很唬人,湛非魚是半點不擔心。

    “有什么話留到大堂對縣令大人去說!”羅捕頭厲聲一喝,態度蠻橫,卻是根本不打算理會湛非魚的質問。

    不愧是商賈之女,倒是牙尖嘴利,這若是石頭村的姑娘家,這會估計已經被嚇的面如土色,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湛非魚莞爾一笑,清脆的小嗓音響亮了幾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鑲武縣隸屬渭州,位于隴右道,我倒是想問問隴右道的布政司、按察司和指使史司的三位大人,這鑲武縣難道不在大慶朝的版圖,不歸朝廷管轄,否則衙門辦案怎么敢不遵《大慶律》。”

    這罪名扣下來,羅捕頭臉色倏地一變,雖然他認定了湛非魚是在虛張聲勢,可這里還有楊老將軍,還有丘宗羲,院子外還有石頭村的村民。

    今日這話若是傳出去了,朱縣令會如何羅捕頭不知道,可他這個捕頭卻是坐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