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鑲武縣，官道。
“不等楊旭回來？”馬車旁，丘宗羲蒼老的臉龐上也難得露出幾分戚戚然的不舍，他年輕時游歷大慶朝，晚年因為楊家的事留在鑲武縣。
丘宗羲不曾娶妻生子，對丘家的小輩也是態度平平，雖說湛非魚只來了幾個月，但難得合了他眼緣。
湛非魚往北面看了過去，戈壁荒原是一眼看不到盡頭。
丘烽有備而來，到如今都找不到他的下落，楊家這邊也得到了消息，丘烽可能出現在蠻夷，楊旭就跟著林江等人過去了，一來是為了繼續探查丘烽的下落，二來則是為了歷練。
“不等了，有緣日后再想見。”湛非魚收回目光，把不舍沉淀在眼底深處，“丘爺爺，你回去吧。”
說完后，湛非魚鄭重的對丘宗羲行了大禮，“多謝先生多日來的教導，小魚辭別。”
“大海從魚躍，長空任鳥飛。老夫等著你金榜題名之日。”洪亮的聲音響起，丘宗羲率先上了馬車。
半晌后，何生揮舞著馬鞭，駿馬嘶鳴一聲，馬車離開的同時錚錚琴聲自身后響起，卻是坐在馬車里的丘宗羲親自撫了一首《陽關三疊》。
馬車遠了，琴聲亦遠了。
湛非魚蔫蔫的坐在馬車里，來的時候她還嫌棄這里天寒地凍，可離開的時候只有不舍，即便是這有別于江南的寒冷都顯得可愛起來。
“日后楊將軍來京中述職，旭少爺也可以陪同前來。”何暖溫聲開口，看著失落落的湛非魚，小姐這般才像是個孩子。
湛非魚點點頭，沒有說話的欲望，也不想背書，好在昨晚上熬夜讀書，這會馬車一顛簸倒有些困意，“阿暖，我睡一下。”
……
湛非魚離開的突然，丘宗羲回到修整一新的府邸，聽著老管家的回稟不由腳步一頓，“小旭回來了？”
“沒有，楊將軍得到消息趕了過來。”老管家搖搖頭。
等候在庭院里的楊守成聽不到腳步聲不由迎了過去，“丘叔。”
“你說你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讓小旭離開了，他都沒能和小魚道別，等回來了還不知怎么傷心。”丘宗羲這責備的態度明顯是遷怒了，畢竟湛非魚離開，丘宗羲這個老師也舍不得。
楊守成只能苦笑，他知道丘叔的意思，若是小旭和小魚真的能定下親事，楊守成這個父親也樂見其成。
可幾個月的相處下來，楊守成看的清楚，湛非魚明顯把楊旭當成了知己好友，即便是小旭也沒有開竅，說到底兩人都還是孩子。
“人都走了，說什么都晚了。”丘宗羲又是責備的瞪著楊守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人擅文一人擅武，可惜啊，這苗頭還沒起來就被掐滅了。
“丘叔，他們年歲小，等過幾年再說也不遲。”楊守成趕忙轉移了話題，他回來本想送別湛非魚，可既然沒趕上，楊守成立刻把剛剛查到的丘烽的情況告知了丘宗羲。
端坐在主位上，丘宗羲聽完后，端起茶杯喝起茶水來，許久之后這才開口道：“所以說丘瑾瑜蠻夷奸細的身份，丘韶并不知曉。”
“根據目前調查的情況的確如此，但丘泰夫婦那邊還需要詳查。”楊守成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氣。即便出事的是三房，可畢竟也姓丘，而且涉及到通敵叛國的大罪，一個不察整個丘家都會被牽扯進來，滿門抄斬都有可能，好在情況還沒有到最壞的那一步。
面色依舊凝重，丘宗羲放下茶杯緩緩開口：“丘瑾瑜和丘烽的事，禁龍衛必定第一時間就密折給了圣上，朝中又有顧學士周旋，這幾年圣上對世家態度寬和，想來不會出大事。”
當年丘宗羲對圣上和顧學士有救命之恩，可楊老將軍出事之后，丘宗羲一意孤行的庇護楊家祖孫三人，按理說這救命之恩已經用了。
如今丘家出事，圣上已經無需估計當年的恩情，但有顧學士在朝中，丘宗羲的確是松了一口氣，大事沒有，但這兩年里丘家只怕得不到重用。
“其實在楊家欺負的時間點爆出三房和蠻夷有勾結也好，省的朝中那些人盯著丘家。”丘宗羲即便遠離朝堂，可該有的敏銳還是有的。
圣上一直未立儲君，宮中成年的皇子誰不心焦，包括皇子的外家還有朝中那些和皇子有千絲萬縷關系的大臣們，立儲就是一場博弈，贏了就等于立下了從龍之功，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擁有兵權的將軍府便是皇子們爭奪的對象，但楊老將軍和楊守成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無法拉攏楊家，說不定就會把目標轉向和楊家關系親密的丘家。
“前日老夫才收到丘家送來的密信，這些人打算用議親的方法拉攏丘家。”丘宗羲滿臉嫌惡之色，他生平最厭惡這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
丘家的姑娘也讀書，但畢竟長在后宅，沒有湛非魚的聰慧，更沒有她的警覺，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哪能擋得住有心之人布下的陷阱。
一旦陷了進去，搭上自己的后半生不說，甚至可能把整個丘家都連累了，即便她們只是旁系的姑娘。
話題又轉了回來，丘宗羲再次惡狠狠的瞪著楊守成，“你說你辦的這叫什么事！小旭若是在這里，說不定都能跟著小丫頭一起游學，要歷練去哪里不成，非得把人往蠻夷送！”
再次被遷怒的楊守成板著臉喝茶，丘叔年紀大了脾氣更大。
……
湛非魚可不知道丘宗羲因為自己的離開遷怒了楊守成，兩人商討的是正事，可三五句之后，丘宗羲愣是有辦法扯到湛非魚的離開上，然后又把楊守成給訓一頓。
再談正事，然后又牽強附會的扯到湛非魚身上，丘宗羲借機繼續教訓楊守成。
肅州。
什么叫做冤家路窄，湛非魚終于見識到了。
“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想動手不成？”丘靜媛壓下心底的不安，看到湛非魚，丘靜媛就想起當日在丘府她把人打倒后還補了一劍的血腥畫面。
湛非魚看著色厲內荏的丘靜媛，“丘小姐想多了，先來后到而已。”
一旁的掌柜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著，湛非魚四人的確是先進客棧的，而且還把最后兩件上房給要了。
朱掌柜的打理客棧這些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舍得讓小人也住上房的主子，這明顯是不差銀子。
至于后進來的丘靜媛一行人，朱掌柜就更加高興了，湛非魚這邊只有四個人，可丘靜媛這里放眼一看至少有四十人，這可是大生意。
“兩位小姐不如聽小的說一句。”朱掌柜嘿嘿笑著，兩眼冒著貪婪的光芒，看著湛非魚和丘靜媛就好似看到了兩尊財神爺。
丘靜媛畏懼湛非魚，但一個客棧掌柜的，她還不放在眼里，此刻冷哼一聲，趾高氣昂的開口：“你要說什么？”
錯了措手，朱掌柜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可眼底卻是精光閃爍，“這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估計幾家客棧都住滿了，如今上房就剩下兩間，兩位小姐不如一人一間。”
這樣一來，后面這位小姐帶來四十來個下人都能入住客棧，這雨要是多下幾日，吃住都在客棧里，朱掌柜恨不得現在就把算盤拿出來算一下能賺多少銀子。
若是平日里，丘靜媛根本不會答應，她可是黔中道丘家的千金小姐，別說一間上房，她就是把客棧所有人都趕出去都可以。
但丘靜媛不敢和湛非魚正面沖突，這會倒是應下了，“一間就一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