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嬌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師傅，那是一位滿頭白霜的老人，他周身白茫茫，似在云端，又似是虛無。
她記不得有多少年沒見過他了，她本能的向他奔去，想去觸碰，又怕他一碰就散了。
她縮回了手，站在師傅面前紅了眼。
“師傅，您好狠的心，這么多年不曾來看過我。”
老人望著她，緩緩嘆息：“嬌兒，你可知為師因何賜你道號空山？”
“師傅說過，您要我守好那座山，您要我耐得住時光，耐得住寂寞，您要我放下一切，靜待時機。”
老人滿意的微微頷首：“你不曾忘，可曾做到？”
秦嬌羞愧的低下了頭：“師傅，是徒兒貪圖人間，是徒兒有愧師傅教誨。”
老人長嘆一聲，繼而抬手，寬大的手掌落在她頭頂，輕輕拍了兩下。
秦嬌頓時淚如雨下，那是師傅經常對她做的動作，每每她做的好，便會得到他的夸贊。
可是這次，她做錯了不是嗎？
“師傅？”
“那座山，承載了玄門世世代代的執念，玄門的祖輩，還有為師，一生都耗在那座山上，等待著所謂的時機，我們為那座山而生，又為那座山而亡，為師當初選了你，對你何其殘忍。”
秦嬌搖著頭：“師傅，不是的，是徒兒心甘情愿的。”
“因為你沒得選，為師也沒得選，玄門到了你們這一代，不是你就是祈兒，祈兒心野，守不住那座山。”
“嬌兒，為師很歡喜。”
歡喜？
秦嬌詫異的看著他：“師傅……”
何來歡喜？
“人間千般萬般，你走這一遭也是命中注定，福也好，禍也罷，身為玄門之首，你理當無畏，無念。”
秦嬌撲通一聲跪在老人身前：“師傅，徒兒沒有忘，徒兒會守好那座山，會靜待時機，徒兒身為玄門之首，絕不負玄門。”
老人看著她，又是一聲嘆息：“是為師錯了。”
“師傅……”
“嬌兒，你天生屬于這條道，你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有著遠超他人的悟性，以至于為師對你期望太高，給你壓力太大，其實……你可以活得輕松一些，你可以活得快樂一些，師傅希望你喜樂自在。”
秦嬌為之動容，仰頭望著老人。
“師傅，嬌兒想您，嬌兒想您。”
“嬌兒，記住，身為玄門之首，你當無畏，無念。”
老人話音落下，本就仿若虛幻的身影變得更加虛幻，秦嬌眼底盡是慌亂，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卻什么都沒能抓住。
“師傅……師傅……”
秦嬌又哭又叫，不斷的往前爬去……
“師傅！”
現實中，秦嬌驚坐起身，先是慌張的四下張望，當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的時候，她的眼神變得異常空洞。
是夢。
她都多久沒做夢了？
秦嬌很清楚，到了她這個境界，做夢往往意味著某種警醒或暗示。
無畏，無念。
師傅到底是什么意思？這四個字又意味著什么？師傅是在阻止她？還是在支持她？
無畏她做得到，可無念……
師傅是想讓她心無雜念了，再去做她想做的事情？還是說只要她想去做，就什么都不用想，去做就是了？
秦嬌一向對自己的智商還算自信，這會兒卻有些不確定了，因為師傅說的每一句話都似乎帶有深意，需要她去仔細揣摩。
“叩叩叩……”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秦嬌茫然的朝門口看去，門外響起了陸言州的聲音。
“你醒了嗎？”
陸言州沒走？
秦嬌起身去開門，看到陸言州穿著睡衣踩著拖鞋站在門口。
他面上滿是擔憂：“我聽到你喊了一聲。”
確切的說，是他聽到她叫了聲師傅，很清晰的一聲師傅，可據他所知，秦嬌有過很多私教老師，唯獨沒有師傅。
她在叫誰？
“你一直在這兒？”
陸言州嗯了一聲：“把你送回來后我也很困，就在客房睡下了，你餓了嗎？鍋里有粥，熱一下就能吃。”
秦嬌看著他笑了笑，點頭應了聲好。
陸言州生怕她后悔，連忙去廚房忙活起來，熱粥他還是會的，很快兩人在餐桌旁坐下，安靜的吃著。
吃完后，秦嬌起身收拾，陸言州從她手中接過空碗，稀松平常的問了聲：“等會兒要去醫院嗎？”
秦嬌還沒回應，陸言州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看了眼蹙眉接起，沒說什么話，淡淡的嗯了一聲就把電話掛斷了。
“看來，你必須去一趟醫院了。”
秦嬌狐疑的看向他。
陸言州說：“林彥從國外趕回來了，他在醫院，指名要見你。”
林彥？秦嬌聽過這個名字。
“林彥是秦叔的助理，也是秦叔最信任的人，秦叔成了植物人，他急著要見你，有關秦氏的事情要與你商量。”
“和我商量？”
“嚴格意義上來說，你是秦叔的女兒，也就是秦氏唯一的繼承人，現在整個秦氏群龍無首，急需有個人站出來坐鎮。”
秦嬌深呼吸一口氣：“這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不用擔心，林彥會幫你，我也會幫你。”
秦嬌沉默片刻，終是點了點頭：“那走吧。”
她本身也是要去醫院的。
——
秦遠喬所在的病房里有四個人，榮兆和他父母，還有一名穿著淺色西裝，打著同色系領帶的中年男人，他渾身透著儒雅的氣質，看到秦嬌和陸言州進來，張弛有度的朝他們走來。
“陸總，有勞了。”他指的是秦遠喬的病房，以及給他安排了專業的醫療團隊。
得到陸言州回應后，他才看向秦嬌，霎時眼眶濕潤。
“秦嬌，很高興認識你。”
他并沒有稱呼她為秦小姐或者別的尊稱，反倒是像個長輩一樣，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她。
秦嬌看了他的面相，確定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林彥扭頭看了眼病床上的秦遠喬：“秦總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醒，有關公司的事情，我必須和你商量一下。”
“他很快就能醒過來。”
秦嬌語氣篤定的說了一聲，她話說完，林彥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你……你說什么？”
“我說他。”秦嬌看向秦遠喬：“他很快就會醒過來，不超過三天。”
秦嬌的語氣依舊篤定，她會讓他醒過來，哪怕是要與天斗，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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