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我是一個小卒 > 第567章 仗 不能這么打
  戰后的耗里城,到處都是濃郁的藥味,尚且完好的房屋里都擺滿了傷員,還有人抬著傷員匆匆進入城中,從暗處不時會傳來低低的泣聲。

  大戰時人的心弦緊繃,尚且沒有什么感覺,等戰事結束,每日里與自己同吃同住的伙伴突然消失,任誰都會難以接受。低沉的情緒在城中蔓延,讓原本應該喧囂的耗里城好似變成了一座偌大的墳墓。

  雖然此戰最終還是守住了耗里城的防線,但人員折損也著實太大了些。林丘和只剩下少半截的土墻上,吳亙只布置了少量的人員監視,實在沒有這么多人去多點布防了。

  吳亙坐在城主府中,有人正在給他纏裹著紗布。屋中東倒西歪坐了北軍主要的將領,幾乎是人人帶傷,就連姬嫣也被人捶了一斧子,要不是姬景拼死相救,說不得就得落于亂軍之中被人踩死。

  寶象并沒有參與,他今天受傷頗重,沖殺時尚且看不出,戰事一停便昏了過去。

  水從月也已返回了耗里城,從聯軍中殺出后,原本陸烈還想親自帶人追趕,卻被古陽思阻止。仗打到這個份上,雙方都有些焦頭爛額,急需休整重新整軍。

  “諸位,此戰雖然我守住了耗里城,可也是慘勝,我們實無余力再應對聯軍的再一次進攻。我意,全軍立即西撤,與南軍會合。”吳亙揮了揮手,讓給自己包扎的人離開,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對于吳亙的決定,屋中的人并沒有什么詫異。方才胡嘉已經報告了戰損,幾次與聯軍接觸下來,北軍已折損八千余人。不算卓克帶來的仆從軍,兩萬三千人的隊伍如今只剩下一萬五千人,士氣低落,人心惶恐。任誰都可以看出,再守下去,整個北軍就得全部交代在這。

  “不錯,我軍是當盡快撤出,與姬鎮撫的南軍會合。”胡嘉亦是起身開口,“但關鍵是不能驟然而撤,須得留有一支人馬迷惑攔截敵軍,掩護其他人后撤。否則,若是敵軍一路掩殺,我軍恐怕還未到捉鹿嶺就得潰散。”

  “我留下來留守耗里城。”吳亙當即開口,看到水從月不善的目光,趕緊解釋道:“并不是我要以身犯險,如果我不出現在此地,聯軍定會知道我軍已離開,說不得立馬就會發兵。留守此地的人不要多,一千人足矣,卓克和羅章各領五百。

  由于中軍右軍損失太多,此次卓克帶來的人,一分為二,充實于兩軍。撤退的事,今晚就開始,具體撤退順序,由胡嘉統籌,若是時間充裕,分三天撤完。沒走的人,繼續修復土墻,在林丘構造工事,以惑敵軍。”

  “我留下,等大軍撤完后,繼續穿插于敵后,襲擾敵糧道。”水從月在一旁淡淡開口。

  吳亙撓了撓自己的光頭,知道水從月是不放心自己,只得點頭應下,“聯軍糧道有飛虎軍一路巡守,義鶻軍和剩下的獒狼都由水校尉統一指揮,以克制飛虎軍擅奔的秘術。”

  說到此處,吳亙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語的薛信,“左軍此次受損不多,但下次決戰,你們就是主力,薛信。”

  “屬下在。”薛信趕緊站起。

  “到達捉鹿嶺后,立即勘察地形,布置工事,與祖遠通配合好。若是他不聽話,就說是我說的,戰后一個兵都不補給他。”吳亙認真交代道。

  “屬下遵命。”薛信慨然應下,臉色好看了許多。這些日子他一直枯守城中,并無什么建樹,心下其實還是有些郁悶的。

  吳亙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姬景,“此次多虧鎮撫的手下及時相援,要不然今天這仗可就不好打了。”

  “小事,都是為了家族。”姬景不在意的擺擺手,今天緊隨卓克后面的那五千人馬,正是姬景的手下。由于元欣那里與南線聯軍多有交戰,卓克一直難以找著間隙,只得一路往西繞了個大圈,才掉頭折向北邊。

  后來姬夜聽說了此事,怕這三千人在戰場上稀里糊涂丟了性命,才遣了五千人一路護送前往耗里城。結果在路上碰到沒事瞎溜達的牛超,聽說了此間戰事,卓克心中著急之下,與護衛的南軍打了聲招呼,一路急行軍趕到此地,不想正好解了林丘之危。

  “我這五千人明晚再走,留下來幫吳鎮撫整修一下工事,看起來也人多些,讓敵不敢冒進。至于我,今晚就得趕回南軍,抓緊布置決戰之事。”姬景繼續說道,起身給姬嫣施了個禮,“少主可愿隨我離開。”

  姬嫣搖了搖頭,“吳鎮撫在此拼殺,我作為姬家少主,怎好離開。回去后告訴二哥,讓他轉呈大哥,前線將士為了家族浴血拼殺,那些猜忌還是少些吧,我這個做妹妹的,會替他守好東邊的。”

  姬景神色一黯,他自是知道耗里城一戰的由來,姬嫣此番話,恐怕也是見了戰事慘狀有感而發,“屬下自當轉達,少主保重。”

  “鎮撫保重。”

  說完,姬景沖著四周拱了拱手,竟不等軍議結束,就掉頭出了屋子。

  吳亙將姬景送出屋門,看著其人離開,嘆了口氣走回屋子,“諸位,閑話少敘,各自準備撤退的事吧。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咬咬牙,咱撐過這段日子。”

  入夜的城墻上,吳亙與楊正坐在東城頭上小酌。

  風從原上起,沿著高聳的城墻呼嘯而上,帶來了戰場的血腥,吹拂得二人衣衫振振欲飛。

  楊正手撫青磚,摩挲著手中的酒壺,看著遠處的士卒連夜整修土墻,“未戰先慮敗,吳亙,你說這一仗我們最終要是敗了怎么辦。”

  吳亙一愣,認真想了想方回答道:“若是敗了,我只能帶人逃往白嶺行省,投靠花彥霖,鼓動他起兵,見機行事。再不行,逃回始興村,咱老老實實積攢實力,不走這投靠他人投機取巧的路子了。”

  楊正微微頷首,“這倒也是個法子,再差也是再回到原點罷了。若是勝了呢。”說到此處,楊正轉頭看向吳亙,鬢角的發絲隨風亂舞。

  “勝了嘛,也難。”吳亙嘆了口氣,“決戰一完,我們就全力撲向東邊,以剿滅聯軍余孽為由,攻取各家地盤,搜羅人馬,搶奪軍資,盡快擴大人馬,以求自保。”

  “那與造反何異。”楊正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你的心思,不過是擔心姬辛和姬宸下手罷了,想借著大亂初定,姬家無暇他顧的空當,大肆擴充人馬,擁兵自重,就不怕姬夜和姬宸發兵討你。”

  “怕,正因為怕才要擴軍。”吳亙苦笑道,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卻發現苦澀的很,“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姬夜自不用說的,他已經答應與自家父親和哥哥斡旋,放我等到行省南部,并暗示可以占據一兩個家族的地盤。

  姬家有他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也是倒了大霉。正因為如此,為了姬夜,我才會在耗里城如此拼命,費盡心思想著幫他打贏決戰。等把欠兄弟的還完,姬家再來什么陰招,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要是能把這兩人給搞死搞廢了,推姬夜上位就好了。”楊正扭頭看向城外,似是在自言自語。

  “不可,有姬夜在,我就不能這么做。這么做了,信不信從月也會就此離去。”吳亙嚴詞拒絕,警告了一下楊正,此人但凡有機會,是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

  楊正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想,想殺他們也沒辦法啊。”

  忽然楊正神情一肅,“吳亙,仗不能再這么打了,這次無畏軍折損的夠多了。決戰中盡可能讓南軍充當主力,消磨其兵力,即使將來我們東進,姬家也無力追討。記住,南軍不是姬夜的,是姬家的。”

  吳亙沉默了一會,終是點了點頭。

  見吳亙答應,楊正從身上取出一面鏡子,“此物聯軍一直未用,等與南軍會合,暫且不要告訴他們,正好看情況讓南軍吃些苦頭。”

  吳亙將鏡子拿了過來,這正是當初攻打青槐城時,從孟朔那里得來。橋班得到后,卻是費力仿制了一些出來,如今無畏軍主要將領都有一個,并嚴令不準透漏出去。

  “唉,有時候我想,要是那時不折騰,呆在趙國也未必是壞事。整日喝喝小酒,販販私鹽,日子過得也是滋潤。”吳亙拿著鏡子長嘆一聲,“可誰曾想,造化弄人,竟然要背著自家兄弟做此等事。人哪,都是被逼得一步步變成自己眼中的惡人,”

  楊正冷笑道:“活在世上,每向前一步,身上就會多背一些東西,就得放棄一些東西,只要本心不失,不為大惡,雖惡亦不罰。”

  “歪理。”吳亙鄙夷得看了一眼楊正,“葉子明已經到了南軍姬夜大營,我準備讓卜七音給他爹寫封信,勸勸卜寬,該有所動作了。”

  “我倒認為不必。”楊正卻是不以為然,“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他也在有意無意幫助我們,但若讓他當下反水,我覺著不太可能。他這種人,倒不全是因為看風使舵。

  卜寬在陸家多年,多少是有些感情的,特別是對陸烈,斷然做不出什么斷腕之類的事。我想,他想著投靠姬家,但又不想讓陸烈死,所以幾次對戰,都是護在陸烈身邊,對于軍事反而不太操心。我想,若聯軍敗,最后的結果就是,他放走陸烈,把陸家賣了,也算是對自己內心愧疚的一點彌補吧。”

  吳亙聞言一怔,仔細想想,還真可能如楊正所說,卜寬這個人其實現在很矛盾,愁腸百結,定不下決心,所以才猶抱琵琶半遮面,千呼萬喚不出來。

  “對了,你準備如何處置慕容羽薔。”楊正眼神閃爍,看著吳亙的反應。

  吳亙惡狠狠踹了他一腳,哭笑不得道:“我告訴你,我與她之間一點事沒有,別瞎想。要是讓淺畫知道了,我扒了你這張臭皮。

  慕容家不用擔心,前些日子姬夜來的時候,已經偷偷告訴我,慕容家已經暗中歸順姬家,只不過為了迷惑各家,才一直明面上反對改制,沒有詔書發出。人家素有老狐貍的名號,又豈會將自己陷于險地。即使姬家敗了,也會死不承認與姬家的關系。這不,不是派了五千人幫著聯軍嗎。”

  “慕容家竟然是姬家的暗子,他真不愧是個老狐貍。”楊正也是連連搖頭,“自家長女嫁給姬家,讓人以為與姬家相近,結果明面上來了個大義滅親,投靠各家族,實質上仍與姬家勾勾搭搭,這苦肉計用得好啊,把人玩得團團轉。既然如此,為什么他們只派了五千人馬,干脆多派點作為姬家內應就是。”

  “呵呵,不看誰在領軍嗎,慕容羽薔啊。她一方面要按著自家爹爹的意思暗中潛伏于聯軍,但又不想姬家勝了后自家姐姐成為一國之母,姐妹相見還得跪地施禮。糾結之下,才有了五千人這個奇葩的人數,而且一直窩在耶第原,后來才勉強到了漁谷城,替聯軍守著后路。”

  “原來如此,怪不得開戰以來慕容羽薔的表現這么擰把。”楊正恍然大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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