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早早就醒了，坐在窗口發了一會兒呆，才穿上外套去隔壁看兩個兒子。
春末夏初的早晨，有涼風習習而來，卻隱約帶著夏天的熱悶。
六點半而已，孩子們仍睡得很香。
小虎子看了一下時間，打算讓孩子睡多一會兒，過十幾分鐘再喊醒小家伙。
他坐在走廊邊的小沙發上，點了一根煙，幽幽吸著。
這時，樓上傳來腳步聲！
鄭多多跑步下樓，在拐角處瞄到他，便停下腳步走過來。
“虎子，一夜沒睡呀？”
“……沒。”小虎子扯了一個笑容，答：“睡得不怎么踏實，早早就醒了。”
鄭多多用肩膀上的毛巾擦汗，關切問：“怎么了？你這幾天總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算是。”小虎子拉開凳子，給他倒上一杯水，“坐，喝口水。”
鄭多多沒跟他客氣，端起喝兩口。
“有麻煩就說出來，看看大伙兒能否幫著解決。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這一點，我們在數量上絕對占了優勢。”
小虎子苦笑：“謝謝……這件事真的挺棘手的。”
鄭多多淡定把玩著手中的杯子，問：“俱樂部的事？還是別的？”
“小蕓兒的事。”小虎子答。
鄭多多驚訝挑眉，不好意思再問下去。
看樣子不是公事，而是私事。
如果是公事，那他指不定能幫上一把。至于私事，而且是女人的私事，他就不好摻和了。
他跟小蕓算是熟人，但該尊重的還是得尊重，該有的距離感還是得保持。
小虎子卻沒想瞞下去了，簡單扼要將事情說給他聽。
“靳明的父母都知道了，跑來俱樂部一個勁兒哀求我，說他們要去看小蕓，一個勁兒跟我道歉。如果是靳明，我可以一個拳頭直接甩給他，讓他滾。可兩位老人都七十好幾了，態度誠懇又言語切切，搞得我相當為難。”
鄭多多蹙眉問：“他們是哪里人？七老八十？確定是親生父母？靳明那玩意幾歲？弄電競的不都很年輕嗎？”
“親生的。”小虎子答：“他們是南方海濱人，父母親年輕的時候顧著跑海外做生意，直到四十好幾才生下他這個獨子。兩位老人都七十好幾了，跟我爸媽差不多年紀。”
鄭多多一聽就明白了，道：“南方海濱人都是宗族文化養育出來的傳統人士。他們重視傳承，尤其看重兒子。”
“對。”小虎子皺眉：“兩個老人都是老江湖，說話周到圓滑，一個勁兒討好我，說好話，甚至一個勁兒嫌棄責罵靳明，替他周全。我呀，被他們兩人整得都沒脾氣了……”
鄭多多忍不住打斷他，問：“他們要這個孫子，對吧？”
“廢話！”小虎子苦笑：“他們就是奔這個孩子來的。哥，我都快扛不住了啊！”
姜是老的辣，而且對方都是人中老江湖，說話那個周全那個厲害——把他快整破防了！
鄭多多淡定極了，道：“關鍵是在小蕓那邊。孩子又不在你的肚子里，你著什么急犯什么難！他們會忽悠討好你，你不會忽悠他們？啊？笨！”
額？
小虎子壓低嗓音：“我妹一直在養胎。前一陣子被靳明鬧得很生氣，一氣之下打算去墮掉孩子。嬸嬸他們都勸她要冷靜，可她不聽。小蕓堅持說，她不想破壞別人的感情，也不想留下麻煩，轉頭偷偷一個人跑醫院去了。醫生說，孩子已經四個多月，個頭也不算小，恐怕只能引產。醫生還說，看了我妹的身體檢查報告，說她的一邊卵巢功能出現障礙，恐怕以后再懷上的機會不大，讓她必須要考慮清楚，錯過了這個孩子，以后多半就不能再有孩子了。小蕓哭著回去了，她也很痛苦。”
鄭多多“嘖！”了一聲，道：“挺不容易的……既然是意外，就把它當成意外處理呀。”
“啥意思呀哥？”小虎子謙虛發問。
鄭多多答：“讓小蕓不必有心理負擔，安心養胎，先養好身體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是是是。”小虎子道：“我們都是這么勸她的。”
鄭多多繼續道：“至于男方那邊，讓他們自個去商量好。孩子他們不能有份，頂多只有探視權。如果想得寸進尺，那我們馨園也不是吃素的，一定讓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小虎子忐忑解釋：“鐵頭哥的意思……還有叔叔嬸嬸他們，都覺得給小蕓弄個假結婚的由頭，讓孩子在國外合法化，不想讓靳明一家子惦記著。”
“你們承認了沒？”鄭多多問：“在姓靳一家子面前承認沒？”
“沒！”小虎子連連搖頭：“我是笨，但我不傻。我一個勁兒強調我妹什么都沒說，孩子不一定是靳明的，讓他們別總找上門。”
鄭多多卻仍覺得不行，低聲：“他們既然找上門，就是百分百有把握。孩子不是物體，藏得了一時，藏不了一世。一根頭發絲就足夠證明血緣關系。有時候不用一根頭發絲，看看面相就知道誰是誰的娃。所以不用多此一舉，除非小蕓以后帶著孩子遠走他鄉不回來，不然遲早都得面對姓靳一家子。你們家的老根在這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小虎子嘆了一聲，道：“雖然說是意外，但孩子已經有了……名聲上受損是難免的。”
“都啥社會了！”鄭多多搖頭：“犯不著愁這些！你就更不用愁了，直接跟姓靳一家子說，現在小蕓的情緒很不穩定，希望他們暫時不要來打擾。等小蕓平安生下孩子，到時再做打算。如果他們總來騷擾，影響小蕓安胎，那就休怪你不講情面。鬧得難堪了，對雙方都不好。你這么一說，他們肯定不敢再來。他們最看重的，無非就是小蕓肚子里的孩子。以這個當借口，再合適不過。”
“好。”小虎子道：“我回頭就跟他們說清楚！”
鄭多多壓低低聲：“虎子，有些事只要牽扯到血緣至親就不好鬧得太難堪，不然將來不好收場。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同樣也是這個理。最終定論沒下之前，盡量和稀泥，能拖則拖。”
“哦哦。”小虎子不住點頭：“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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