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道的官員有一種奇特感覺，官場還是那個官場，味道卻變了。該撈銀子的還是撈銀子，卻撈得不踏實了。總感覺有好幾雙眼睛在背后看著，生怕哪天貪了不該貪的，腦袋就要落地。
這就好像頭頂壓著烏云，喘不過氣來。
這類人基本是武官，當年跟隨趙武征戰天下的武將。如今天下大定，這些人就憑著和趙武的交情，肆無忌憚為惡鄉里，趙武還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至于那些頭腦精明的文官，都明白這種變化從何而來。
以往的山南道大體可以劃分為文武倆派。武官覺得文官是手無縛雞之力，只會背后耍陰招的狐貍。文官則認為武官是空有力氣的莽夫，未來江南道想要發展，必然還是要靠文人的。
如今的山南道卻出現了第三個派系，被文官們稱作獻媚派。
這些人以巴結秦王府二公子趙顯徽升官發財，只要二公子一句話，別說平民百姓，就算是山南道經略使也敢痛打一頓。
不是沒人去秦王府告狀，奈何每次趙武都閑扯當年征戰四方的事，氣惱得一個個老將軍揮袖離去。
這些年來，獻媚派的領頭人大抵有四位，皆盤踞益州。分別是刺史徐懷陽，初上任就是都尉，然后坐上益州將軍寶座的安昊，執掌益州所有地理以及城墻防御建筑工事的陸萊蕪，以及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杜樊川。
如今的益州文武倆權被四人瓜分了將近八成，剩余的都被其他獻媚派成員握著。
山南道甚至流傳起一句醒世名言：想升官發財？簡單，去秦王府門口等著，只要二公子出門逛青樓，去拍個馬屁，第二天就能去益州赴任。
益州將軍府停了三輛豪奢馬車，走下的三位正是獻媚派三位領頭人。
三人突兀造訪將軍府，竟無需通報，直接入府。
很快，益州將軍安昊就火急火燎趕來大堂，女婢仆役們自覺離去。
四人一如往常分坐大堂。
最先開口的是陸萊蕪，“各方驛路已經打造完成。”
杜樊川接著道：“漕運一事沒法解決，柳家手段了得，多虧有李大人多年打通的脈絡，才把糧草集齊。”
安昊也道：“兵馬已經準備妥當。”
然后，三人齊齊看向徐懷陽。
徐懷陽一手捏著下巴，不知在深思什么，察覺周圍寂靜，這才回過神，歉意一笑后說道：“殿下的白羽鳳送來密信，殿下已經進入死亡谷，就算能活著出來，也可能要面對數以萬計的吐蕃鐵騎。”
徐懷陽突然一拍大腿，焦急道：“秦王遲遲不給消息，真是急死人了。”
這時，有一人突兀走入大堂。
看到來者，大堂內四人紛紛起身下跪，恭敬道：“參見秦王。”
來者正是山南道當之無愧的主人，秦王趙武。
秦王如今才四十歲出頭，可以說正值當打之年。
意氣風發的趙武負手走入大堂，毫不客氣占據了安昊的主座。沒人認為這種行為霸道，整個山南道都是秦王的，除非皇帝趙德親臨，趙武就應該坐首位。
趙武坐下后，揮揮手道：“都起來吧。”
四人這才起身，規規矩矩站著。
趙武淡然道：“一直壓著不然你們行動，是因為不需要，現在則是不得已了。”
四人面面相覷，顯然明白這話的意思。
安昊還有話想說，卻不敢開口。
趙武看在眼中，只是說道：“另外，元儆會帶領龍象軍作領頭，益州兵馬多留下一些。”
安昊心中顧慮頓時煙消云散。他畢竟當上益州將軍的時候太過短暫，名義上益州兵馬都歸他管，實際任由許多視軍令如無物，你敢來硬的，他們就敢出工不出力。如此一來，哪敢讓益州兵馬蜂擁送死？
不過既然有龍象軍領頭，這事也就大可高枕無憂了。
秦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交代完就離開將軍府，坐上馬車離去。
第二天，王元儆突然帶領五萬龍象鐵騎聚集于益州邊境。益州更調遣了一萬輕騎和倆萬后勤步卒，將這些年囤積的糧草運出。
身為益州刺史的徐懷陽非但不阻止，還大肆鼓舞軍心。
山南道各處都在張望，不明白獻媚派們這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結果，益州輕騎率先出動，沿著大渡河一路北上，直奔黃河。緊隨其后的龍象軍在黃河邊帶上糧草后，就沿著黃河一路西去。根本不管沿途的吐蕃駐軍，大有要一舉沖進吐蕃內地的趨勢。
吐蕃各方貴族震驚，為了傳遞諜報，不知多少驛馬活活累死。
器宗四藏甚至命令沿途駐軍抵御，結果都被一沖即散。
龍象軍根本不戀戰，沖過哪些攔路虎后，繼續馳騁。
龍象軍就以這種不要命的姿態，硬生生一日三百里，擊潰了多達十數次攔路的吐蕃軍隊，殺敵三萬以上，損失卻不到一萬。
因為害怕秦王府耍陰謀詭計，器宗四藏根本不敢讓那些駐軍追擊。一次沒攔下就繼續駐守，以防秦王府調虎離山。
當龍象軍直逼格爾木時，吐蕃各方貴族才開始擔心。若龍象軍突然轉頭攻向都城，除了虎賁軍，誰還能攔下？
貴族首腦們齊聚王城，吵得不可開交。器宗四藏根本沒空理會這些呱躁的家伙。
直到拓跋虎賁穿上那身多年未曾披上的銀白將軍甲出現在皇宮，這才壓下那些聲音。
器宗四藏其實不想讓拓跋虎賁冒險，因為祁連山那一戰，拓跋虎賁身受重傷。對于登頂武榜的高手來說，一次的失敗，極有可能摧垮道心。若是號稱頂梁柱的大將軍就此一闋不振，器宗四藏恐怕就沒信心東征了。
可看到那身銀白龍紋將軍甲后，器宗四藏就徹底放心了。拓跋虎賁穿上這身戰甲不足五次，可既然今日披上，就代表了他的決心。
王宮里，器宗四藏親自為拓跋虎賁披上白袍，賜予寶劍，送其出宮。
拓跋虎賁一身白袍銀甲，領著三萬虎賁軍前去攔截勢如破竹的龍象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