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大的太蒼天地中，黑日充斥著壓迫感，懸浮在虛空中。
霜燼神皇站在黑日虛影之前，眼神灼灼，凝視著紀夏。。。
他方才說出的那番話，仍然回蕩在天空中，字字句句都不斷地流入紀夏的腦海，仿佛要沖擊紀夏的識海。
如果是尋常的存在，聽到這些話語，聽到這洪音，只怕早已經認定霜燼神皇所言，便是真理，絕不會有任何謬誤。
可是……與他相對而坐的，卻是紀夏。
紀夏輕輕揮了揮手。
就將虛空中的道音完全驅散，虛空再度變得寂靜，只有風聲呼嘯而過。
只見紀夏呵呵一笑：“神皇，你覺得我比無垠蠻荒其他先天神靈如何？”
霜燼神皇有些不解紀夏為何有此一問，可他仍然如實說道：“那些先天神靈壽命無窮，苦心孤詣想要謀求大道，但卻一直緊盯著即將到來的機緣，卻并非如同人皇一般，以自身為力開辟機緣。
在我眼中，除卻黑天、大風、胥澤之外，其他宙不朽境先天神靈，絕不如人皇。”
紀夏又問：“那神皇又覺得，我比起九弒神皇伏羲，天梧神皇桐落神，以及霜燼神皇你，又是如何？”
霜燼神皇回答道：“神皇乃是天地至尊，掌控澎湃的國祚神力，本身能夠成為神皇的也有著絕倫的天姿。
九弒神皇伏羲謀劃甚多，遇事果斷非常，但卻太過于看重國中無數的妖族，不懂得取舍之道，我料定倘若太蒼能夠存續，沉懸神朝必將是下一個覆滅于天地的神朝。”
霜燼神皇說話間，注視著紀夏的眼睛。
紀夏點頭，覺得霜燼神皇分析的甚有道理。
“天梧神皇也強大無比，但是她來歷不明，對于古梧神朝卻太過于冷漠，她統治古梧必然另有目的。
桐落神想要借助古梧成道，但心中卻并不在乎歷史悠久的古梧，以后，很有可能會遭到古梧神朝的反噬。”
對于這一點，紀夏倒是并不清楚。
“原來天梧神皇來歷不明，也并不是太過在乎古梧神朝。”
紀夏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神朝大戰之前，桐落神曾經傳訊于我，想要與太蒼合謀，當時想來頗有些不合理，畢竟古梧神朝未曾超脫于國祚力量，一旦無晝天對古梧神朝出手，古梧神朝比起太蒼還要脆弱許多。”
“現在想起來，大概是桐落神想要壓注人族，而賭注則是整座古梧神朝！”
紀夏結合之前的事以及霜燼神皇對于桐落神的評價，眨眼間就已經想通了許多。
這也讓紀夏背后冷汗連連。
“這天梧神皇是個狠人，自己以國祚神力成道，麾下又有著無數生靈，既然能夠說放棄便放棄……”
紀夏在心中自言自語。
霜燼神皇終于將話頭轉向了紀夏。
“而人皇你，天資在著無垠蠻荒沒有存在能出你右。
七千年，這座太蒼已經變得強大無雙，如果沒有數百年前，兩大神朝以及玉流天強者同時侵入太蒼，斬殺了諸多太蒼強者。
太蒼現在還要更強。”
“我雖然不解人皇為何有此等底蘊，可我卻也不得不承認，人皇比起兩位神朝之主，也不遑多讓，只是……
霜燼神皇話鋒一轉：“只是可惜，太初，你乃是人族，太蒼乃是人族國度。
不知其數的人族生靈將希望寄托于你，仰望你的背影。
不知多少強者的目光，落于你的軀體。
無晝天虎視眈眈，想要滅殺于你，想要讓太蒼血祭之國，你所承受的壓力比起古梧神朝和沉懸神朝還要來得更加沉重。”
“正因為如此，你必須要比其他兩座神朝神皇更強，太蒼也要比神朝更加強大，才能夠保全如此之多的人族生命。”
“可這又談何容易？”
霜燼神皇目光灼灼，注視著紀夏：“舊淵原本就是大端羅界的一部分，自然也應當歸于大端羅界。
人皇，你只需要相助于舊淵，就是相助于太蒼，相助于自己，無晝天強橫無比，無論是太蒼還是舊淵，想要以自身的力量反抗，幾無可能，只有我們聯手，才有一線生機。”
紀夏始終認真傾聽，直到霜燼神皇說完，他才出聲問道：“霜燼神皇還不曾評價自己。”
霜燼神皇搖頭：“這世間最難的大約就是評價自身。”
“那就由我來評價神皇。”
紀夏微微一笑，側頭說道：“神皇弒父奪位，魄力非凡，這悠久歲月中，也曾經與人族為敵，曾經與大黑山一同襲殺后郜神皇，想要趁著大息神朝洇滅之際，降臨舊淵于無垠蠻荒，并且吞噬大息神朝國祚偉力，但最終卻以失敗告終。”
“原因在于神皇將一切想的態度與簡單了。”
紀夏的話十分直接，他與霜燼神皇對視：“霜燼神皇想要讓太蒼相助于舊淵，打通兩界通道，可是卻沒有絲毫誠意。”
“舊淵既想要降臨無垠蠻荒，又想要吞噬太蒼的神朝國祚力量，還要說的那般冠冕堂皇，這避免太過于可笑。”
紀夏端坐于虛空中，抬頭仰望著霜燼神皇身后的黑日。
緊接著，三十二重天穹出現在紀夏身后。
這廣闊的天穹不知何其沉重，恐怖的威壓如同浪潮一般涌動出來，可怕無匹的力量綻放于其中，種種大道神通接踵而至，高懸虛空。
僅僅須臾之間，黑日綻放出來的力量就被完全籠罩，原本黑日洶涌萬分的威能也無法籠罩整座太蒼。
紀夏端坐在三十二重天穹之前，搖頭說道：“神皇，你看許多強者的目光已經來臨了。”
霜燼神皇轉過頭來，卻發現他們這沉重的威勢對壘，引起了無垠蠻荒諸多強者的注目。
兩座神朝中各自有許許多多的目光落于這一方天地。
宙宇中，陽極圣君的道場中，太陽黑子爆發，又有黑洞蔓延，就仿佛是一雙巨大的眼睛，遠望而來。
深邃的神海中，一座龍宮熠熠生輝，畫出虛影降臨在不遠的世界。
先燭、始祖十星各自有目光落下。
雷世元君那無雙的雷霆天目，也在此刻綻放。
許多存在，俱都注視著紀夏和霜燼神皇的會晤。
紀夏與霜燼神皇本來便不打算掩飾。
當如此之多的強者目光降臨而來，霜燼神皇冷哼一 皇冷哼一聲，彈指之間便有一朵火蓮冉冉升起，朝著四方世界燃燒而去。
許多世界中，諸多的強者目光立刻就被這朵火蓮燃燒開來的火光吞噬，消失不見。
“我之所以不加隱蔽，本來是想要讓他們見證舊淵和太蒼的合作，如今看起來，元皇卻好像還有其他的打算。”
霜燼神皇冷笑一聲：“倘若沒有舊淵黑日，太蒼的神朝國祚力量就只能是負累，就只能是枷鎖，人皇可曾細細想過？”
“舊淵難道不是太蒼的負累？”
紀夏冷笑：“倘若舊淵黑日真的吞噬了太蒼的神朝國祚力量，太蒼再也無法成就神朝，無晝天便會提前收割太蒼。”
“就算無晝天一時之間騰不出空來，舊淵降臨無垠蠻荒，原本與太蒼隊里的兩大神朝，就會變為三大神朝，吞噬太蒼國祚力量的舊淵，也會變得空前強大。
神皇，你方才評價我，說我不遑多讓于桐落神、槐羲，為何你現在，卻又覺得我這么容易哄騙？”
霜燼神皇沉默下來。
紀夏高坐在寶座上，他身軀之上的威勢變得越發澎湃：“神皇方才說過，舊淵黑日乃是太蒼唯一的道路，可是與之對應的，太蒼國祚神力是否也是舊淵唯一的道路？
這無垠蠻荒如此廣大，強者數不勝數，又有兩座神朝，可有可能相助于舊淵的，除卻太蒼，出去我紀夏，又有哪一方勢力，哪一位強者？”
紀夏說到這里，他身上的威嚴氣魄突然間收斂，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笑容：“神皇，倘若你想要抓住太蒼這一條救命的繩索，就必須要拿出你的誠意，否則……”
霜燼神皇凝視紀夏足足幾息時間，臉上也終于顯露笑容。
“舊淵還有許多人族星河，倘若那些人族強者愿意，我可以將這些人族星河搬運到太蒼。”
紀夏頷首，突然側頭說道：“之前我與霜燼神皇還有賭約，如果舊淵的人族，愿意歸于太蒼，霜燼神皇便輸我一件宙不朽道器。”
霜燼神皇神色不變：“這我自然記得，不過，倘若舊淵的那些人族強者不愿意回歸無垠蠻荒，也不愿意歸于太蒼，那便算是我勝了。”
紀夏有些意外，現在的太蒼今時不同往日，太蒼乃是人族中央之國，在無垠蠻荒，雖然無法比擬神朝，但卻也已經遠遠強于先天神靈的無上大世界。
在這樣的背景下，天下沒有人族，不愿意歸于太蒼，霜燼神皇又為何有這樣的信心？
“既然人皇愿意與舊淵合謀，那我們就要談一談其中的細節。”
霜燼神皇輕輕探手，廣闊虛空中，黑日的光芒完全覆蓋，隔絕了一方世界，也隔絕了無數強者的目光。
然后他才輕聲說道：“即便是本神皇，也無法掌控脫胎于萬界大日的舊淵黑日。
舊淵如果真的能夠降臨無垠蠻荒，我可以許下承諾，將會在舊淵劃分出十二界，歸于太蒼。
這十二世界也歸于黑日籠罩，在黑日籠罩下，太蒼便可以派遣強者駐扎其中，搬運人族生靈在其中生活。
這十二世界中的強者以及人族生靈，完全可以借用黑日煉化之后的國祚神力，這便是我的誠意。”
紀夏眼神不由一變。
霜燼神皇話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實在太過于驚人了，一時之間讓紀夏無法理解，霜燼神皇是故意為之，還是在謀劃一些什么！
霜燼神皇看到紀夏的表情，神色依然絲毫不變。
“人皇在想些什么？”
“神皇，原來被黑日煉化之后的國祚神力，其實并不屬于大霜神朝。
只要位于舊淵，只要身在舊淵疆土，就可以借助這些神朝偉力量？”紀夏說話間猶自難以置信。
霜燼神皇頷首道：“正是如此，這乃是大霜的秘密，人皇我現在將這秘密告知于你，這樣的誠意人皇可曾滿意？”
“所以，大霜歸根結底其實并沒有神朝位格？”紀夏再次詢問。
霜燼神皇嗤笑一聲：“神朝位格又有何用？不過只是建立一處神朝核心，為自己平添枷鎖！
大霜不是神朝，可難道比無垠蠻荒歷代以來的神朝弱小不成？”
紀夏恍然大悟：“怪不得舊淵脫胎于大端羅界，卻并不歸于無垠蠻荒，大霜國祚神力也不受天地規則的統御，卻在這悠久歲月中，不曾受到無晝天的鎮壓、收割。
原因就在于……”
霜燼神皇坦誠說道：“原因在于無晝天就算洇滅了大霜神朝，黑日仍然不會隕落，舊淵仍然存在，與其如此，還不如借助大霜無垠蠻荒的神朝一些威脅、一些壓力。”
紀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同時，無晝天大約早已經察覺了黑日在衰弱，不需要無晝天出手，只要舊淵無法吞噬更多的國祚神力，終有一天黑日會隕落，舊淵也會崩滅。”
虛空變得寧靜下來。
紀夏和霜燼神皇俱都沉默。
良久之后，紀夏才說道：“神皇就不怕我將這一秘密公之于眾，誰得舊淵，便能夠獲得舊淵黑日之下恐怖的國祚神力。
這等誘惑，對于兩大神朝，對于那些對力量貪婪無比，不在乎來源的混亂神靈來說，幾乎是難以……”
紀夏并沒有說完這句話，因為當他說到一半，就已經明白……
在無晝天完整的力量綻放的此時，舊淵可以獨立存在，卻絕不容許任何任何神朝、任何混亂神靈，膽敢覬覦獨立于天地規則之外的舊淵國祚神力。
霜燼神皇有恃無恐！
換句話來說，強大的無晝天破滅了舊淵的希望，同時卻又在某種程度上，保證了舊淵的存續。
霜燼神皇看到紀夏已經了然，終于繼續詢問道：“舊淵十二世界劃分之后，舊淵和太蒼便可以共進退，成為無垠蠻荒除卻無晝天之外的巔峰力量！”
“人皇，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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