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天師大婚:道教婚書,震驚全網! > 第115章 出人命了


    裕親王、劉謇和秦家主都已經出題了,剩下的一位則是迄今沒有露面的禁龍衛指揮使,當然,這位雖沒出題,可顧輕舟把閱卷的事交予這一位,甭管是誰也沒膽子敢說閱卷不公。

    顧輕舟往外面看了一眼,陽光白亮而灼熱,“趙教諭,既然縣學來了不少讀書人,你且遣人將比試的題目謄抄數份粘貼到講堂里。”

    “帖經和五言八韻詩也就罷了,劉大人的策問題卻是難得,提供筆墨讓他們也試試,左右本官等著也是等著,且給他們當一回夫子。”

    趙教諭大喜,“是,下官這就去安排。”

    其他讀書人不管,趙教諭肯定要讓縣學的學生們寫一篇策問出來,能讓顧大學士親自批閱,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看著趙教諭足下生風的離開了,劉謇眼神陰沉了幾分,明知道顧輕舟是在給他挖坑,偏偏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坐在下首的秦教授驀地松了一口氣,幸好自己這五言八韻詩的題目出的稀松平常,不會有偏幫萬云浩的嫌疑,否則必定會顧大學士給記恨上。

    外面燥熱,有些人就進了講堂里坐等,有些則依舊守在抄手游廊下,不時看向門窗緊鎖的三間屋子。

    “何事如此喧嘩?”聽到不遠處的嘈雜聲,坐在游廊里的讀書人不由皺起眉頭,擔心吵鬧驚擾了比試的湛非魚三人。

    “朱兄。”卻見一個胖子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見游廊里眾人怒目相視,胖子趕忙作揖道歉,興奮的解釋道:“趙教諭把比試的題目粘貼出來了,各位兄臺都可以去看,講堂里還提供了筆墨,顧大學士會親自批閱我們的文章!”

    “什么?”呼啦一下,游廊里的眾人驚呼起來,這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若是自己的文章能得到顧大學士的賞識,即使無法拜師,能被指點一二也將是受益無窮。

    胖子擦著臉上的汗,激動的直點頭,“正是如此,各位仁兄也不必著急,一個時辰后才收文章。”

    這邊胖子剛把話說完,便見兩個齋夫快步走了過來,一人手中拿著幾張卷子,一人拿著漿糊。

    “這是今日比試的題目,各位學子若是要答題可去講堂。”齋夫說完后,將卷子刷上漿糊一一貼到柱子上。

    呃……看著這密密麻麻的帖經題,一群讀書人傻眼了,這一張一張的足足貼了十張。

    “五百題?”胖子吃驚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其他人也是嘴角直抽,只要熟讀四書五經,自然能答出來,可這題量足可以讓人頭皮發麻。

    “還好還好,五言八韻詩很簡單,只是寫夏荷。”胖子松了一口氣,等寫完五百題,腦子估計已經是一團漿糊了,能寫出通順的詩作來就不錯了。

    一群人目光齊刷刷的看向最后一張卷子,半晌后集體啞然。

    胖子揉了揉眼睛,幾乎以為是汗水流到眼睛里讓他迷花眼了,“這考的竟然是策問題!”

    “湛非魚才八歲吧。”旁邊的人也詫異的開口,他一直認為湛非魚是有恃無恐,所以才敢提出挑戰。

    如今看到這題目,只感覺羞愧難當,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比試的題目不但沒有偏向湛非魚,反而對她不利。

    “鹽稅、鹽價、鹽商……這該如何下筆。”另一人凝眉思索著,剛剛還信心滿滿的要寫一篇佳作交由顧大學士批閱,這會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縣學來了一千多讀書人,其中八成都是白身,余下也是秀才居多,舉人更是寥寥無幾,而此刻看到策問的題目后,去講堂提筆寫文章的卻不到五十人。

    另一處竹林里,幾個錦衣長袍的讀書人聚在一起,小公子拿著折扇不停的扇風,壓低聲音道:“這策問是劉大人出的,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堂堂二品大員也好意思刁難……”

    “禁言!”同伴立刻出聲制止了,劉大人出這樣的題目明顯有失偏頗,但也輪不到他們來評論,若是傳到劉大人耳中,以劉大人的心胸必定會連累家族。

    雖然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可小公子卻還是意難平的撇撇嘴,萬云浩即使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屋子里,湛非魚半點不知道一群讀書人正在為自己打抱不平,這會她正奮筆疾書的答題,十張卷子五百道帖經題,湛非魚第一次感覺自家老師不靠譜。

    答完五張卷子的的帖經題后,湛非魚擦去額頭的汗,活動了一下酸疼的手腕,打算先把五言八韻詩給寫出來,然后繼續答題。

    左右兩邊的屋子里,萬云浩和仝旭面色都有些難看,尤其屋內密閉不通風,宛若蒸籠一般,讓人更生焦躁。

    “士之致遠……”仝旭皺著眉頭思索著,突然后悔參加今日的比試,輸給萬云浩也就罷了,若是輸給湛非魚,簡直是顏面掃地。

    又默念了兩遍,仝旭終于想起這句出自《舊唐書列傳》,這才提筆快速的寫下:先器識而后文藝。

    萬云浩雖然備考會試,可他的基礎比仝旭牢固多了,帖經題掃過一眼后就有答案,足可以知道他對四書五經的熟練程度,說是倒背如流也不為過。

    可饒是如此,萬云浩也不能確保自己的答題是一字不錯,畢竟裕親王這題目挑的刁鉆,很多都是書中并不重要的一句話。

    水、火、金、木、土、谷……萬云浩足足盯著這題看了半柱香的時間,這才想起此句出自《尚書﹒大禹謨》:禹曰:“於!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正午時分,蟬鳴響亮,今日似乎比往常更為炎熱,抄手游廊里的人每隔兩刻鐘便換了一批人,實在是太熱,衣裳都被汗水濕透了。

    湛非魚也熱的臉頰紅撲撲的,好在屋內沒有第二人,她直接把擦汗的帕子撕成長布條,然后綁到了額頭上,確保汗水不會滴到試卷上,若是暈染了墨跡就麻煩了。

    夏荷生清池,艷姿自搖曳……湛非魚將最后一句寫上后,又誦讀了一遍,雖沒什么文采,好在全詩通順,這才繼續答剩下的兩百多道帖經題。

    三省堂里,齋夫將膳食送了過來,陳渭彬調了十個大廚來幫忙,除了裕親王他們這一桌外,還有三菜一湯供應縣學這一千多讀書人。

    “你們讀書人就是事多,收個弟子而已,鬧的天下皆知。”裕親王嫌棄的看了一眼食欲不錯的顧輕舟,“你小弟子這會估計在啃硬餅子。”

    三間屋的門窗都鎖起來了,吃食和水也是縣學準備的,趙教諭考慮到天氣炎熱,也擔心三人會中暑,還讓人備了切好的西瓜,至少能解渴。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王爺你這是小瞧了我這弟子。”顧輕舟笑了起來,論起自律和刻苦,小丫頭絕對強過九成的讀書人。

    章知府、仝同知、陳縣令等人只草草吃了幾口,一來是天氣太熱;二來是和裕親王、顧大學士、劉大人他們同桌壓力太大。

    等到膳食撤下去之后,顧緣泡了茶水送了過來,喝一口濃茶提提神,至少不會昏昏欲睡。

    “大人,一共收了五十二篇策論,其中有十八篇詞不達意,這是余下的三十四篇策論。”趙教諭將手中一摞紙放到了桌上。

    說詞不達意都是趙教諭美化了,這十八篇離題萬里、一塌糊涂,至于剩下的也堪堪通順而已,有些言之無物,有些空泛無味,若是放到會試上,一篇都過不了。

    “給劉大人他們都分分,各位閑著無事,正好看看南宣府讀書人的功底。”顧輕舟笑著拿過五篇文章,把余下的又還給了趙教諭。

    劉謇雖然是二品大員,翰林院學士不過正五品,可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顧輕舟不但和圣上有同窗之誼,同時兼任內閣學士,劉謇這樣熬資歷上來的二品大員也只能退到一射之地。

    顧輕舟開口了,即使不愿意,劉謇也只能拿起筆開始批閱文章,章知府等人更不敢有二話。

    裕親王本沒什么興趣看文章,不過閑著也是閑著,見顧輕舟批閱了一篇后就順手拿了起來,只看了前面幾句后,不由道:“南宣府的讀書人就這水平?”

    章知府、仝同知、陳縣令、趙教諭四人立刻起身請罪,他們都是南宣府的官員,南宣府讀書人的文章被裕親王一個武將如此嫌棄,這也說明他們教導無方。

    “王爺不必如此,不是文章寫得差,是劉大人這題出的太難,寫成這樣也是情有可原。”顧輕舟說了句公道話,繼續看第二篇策論。

    舉人都不寫不好的策問題,讓秀才來寫,這結果可想而知。

    裕親王反應過來后,目光倏地看向做下面的劉謇,言語極盡鄙夷,“劉大人,你和小丫頭前世有仇吧?”

    否則怎么會出這么難的題目來考一個八歲的小姑娘。

    被詰責的劉謇只能起身告罪,將顧輕舟和湛非魚這師徒倆是恨毒了,這事傳出去之后,心胸狹隘這名頭是跑不了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夕陽西下后,白日的炎熱總算消退了,原本躲在屋內的一眾讀書人也紛紛出來了。

    抄手游廊里坐滿了人,連空地上也站了不少人,眾人說話聲壓的極低,擔心吵到還在屋內的三人。

    “都點起蠟燭了,想來快寫完了。”看到窗戶上透出的燭光,有人忍不住嘆息道:“湛非魚年紀小卻是吃虧了。”

    之前他們也向縣學的生員們打聽過了,湛非魚才學著寫制藝文,這一次不但考的是策問,關鍵題目如此刁鉆,湛非魚即使交了白卷,他們也能理解。

    “哼,她也是自作自受,這比試可是她提起的。”有人忿忿的嘀咕了一句。

    眾人回頭一看,可說話的人卻隱身到了人群里,也不知是誰。

    咔一聲把折扇收了起來,錦袍小公子冷哼一聲,“別說你們不知道內情,湛非魚此舉雖然沖動莽撞,卻也是事出有因,小姑娘不過是一片赤誠之心!”

    早上的時候,不知是誰放出消息來,眾人這才知道萬云浩和趙教諭之間的恩怨,除了背叛恩師另投師門外,這其中還橫亙著趙教諭外孫女的一條命。

    都說有事弟子服其勞,趙教諭是湛非魚的夫子,她身為弟子給夫子討回一個公道有何不可?

    萬云浩在南宣府的名聲極好,可這消息說的是有鼻有眼的,再加上湛非魚賭上自己的前途挑戰萬云浩,總不會是無的放矢,這么一想,眾人對萬云浩也存了懷疑。

    “終于寫完了。”湛非魚擱下筆,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肩膀,這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而此時接近亥時,她整整坐了一天,差不多六個時辰。

    把筆墨收拾好了,又將十二張卷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湛非魚往窗戶外看了一眼,外面已經漆黑,零星能看見燈籠的光亮。

    等了片刻,鈴聲響起,不管是屋內的湛非魚,還是外面黑壓壓一群讀書人都松了一口氣,總算是結束了。

    六個衙役和縣學三個齋夫三人為一組,拿著鑰匙打開了鎖,打算進屋收卷子,卻不曾想,一道風掠過,屋內的燭火突然熄滅了。

    “起風了?”站在抄手游廊里人詫異的開口,沒感覺到起風啊。

    “或許吧,好在已經考完了。”同伴回了一句,動了動腳,站了一個多時辰,雙腿都酸痛了。

    湛非魚一愣,警覺的看了一眼四周,借著月光一看,門口站的赫然是費捕頭,不由松了一口氣。

    費捕頭快步走了進來,將湛非魚手中的卷子接過來,放進了考卷箱后,貼上封條,“小蒙童不必擔心。”

    “勞煩費捕頭了。”湛非魚笑著點點頭,她可不想寫了一整天的卷子一不小心掉水里了或者被蠟燭給點燃了,又或者丟失了。

    而右邊屋子里,仝旭整個人蔫蔫的,說話聲也是有氣無力,“卷子在桌上。”

    “請仝公子稍等片刻。”衙役恭敬的說了一句,快步進了屋子,借著微弱的月光把卷子拿到門口,等仝旭確認了,這才放進箱子里貼上封條。

    左邊屋子里,沒看到萬云浩出來,趙捕快愣了一下就進了屋子,他是武者,視力強過普通人,即使漆黑一片里,也隱約能看到有道身影趴在桌上。

    “這是中暑了?”趙捕快詫異的開口,回頭看了一眼門外,看到精神奕奕的湛非魚,趙捕快不由笑了起來,還舉人老爺呢,至少這體力就比不上小魚!

    趙捕快大步往里面走,“萬舉人?”

    喊了兩聲沒反應后,趙捕快又推了推萬云浩的肩膀,結果砰一聲,人直接倒地上了。

    “你們倆守著,我去叫大夫!”趙捕快也顧不得收卷子了,交代一聲后就趕忙往門外跑了去。

    眼前人影風一般跑過去,湛非魚一愣,費捕頭也是眉頭一皺,遲疑了一下卻沒有把考卷箱交給其他人,對著手下道:“你去門口看看……”

    “死人了!”突然,屋子里傳來驚恐的喊叫聲,緊接著,齋夫驚恐萬分的跑了出來,太過于害怕之下,被門檻絆倒了,整個人撲倒在地上。

    空地上還有抄手游廊里的一眾讀書人在震驚后,齊刷刷的跑了過來。

    “小魚,擔心!”費捕頭反手就把門給關上了,咔嚓一聲上了鎖,防止人多破壞了現場,隨后就把湛非魚護到了自己身后。

    湛非魚貼著墻壁站著,被長袖遮擋的右手里赫然是一把匕首,人多雜亂,她不得不防備著有人會趁著黑暗對自己動手。

    即便是她想多了,可這一兩百人沖過來,若是發生踩踏,自己這條小命就交待在這里了。

    “退后!”突然的,一道冷厲的聲音響起。

    剛跑到門口的眾人只感覺幾道身影從暗中飛掠而出,手中的雁翎刀熠熠的發出幽冷的光芒。

    為首一人冷聲怒喝,“禁龍衛在此,所有人止步!”

    嗬!竟然是禁龍衛!眾人一下子停住了腳步,而跑的最快的一人沒剎住,身體一個踉蹌往前跌了過去。

    “啊!不要殺我!”摔在地上的青年一抬頭,看到頭頂之上的雁翎刀,嚇的一聲慘叫,手忙腳亂的往后面爬著,唯恐成為刀下枉死鬼!

    大哥哥?湛非魚看著身側帶著玄鐵面具的身影,抿著嘴笑了起來,提起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

    殷無衍余光掃過身后的小身影,白嫩的包子臉上卻有一道墨跡,想來是之前答卷時不小心沾上了。

    感覺到臉被摸了一下,湛非魚倏地瞪圓了雙眼,錯愕的看著已經收回手的殷無衍,本就混沌一片的腦子更是嗡嗡亂響,大哥哥這是趁機揩油?

    三省堂里,顧輕舟、裕親王等人并沒有過去,畢竟守在外面的讀書人太多,顧輕舟這一出現,只怕會引起轟動。

    “王爺,出事了!”王府侍衛快步進了了屋子,“王爺,前面傳來消息,萬云浩死了,大夫已經過去了。”

    “什么?”發出驚呼的卻是秦家主,整個人呆愣愣的看向侍衛,“你說誰死了?”

    裕親王眉頭一皺,顧輕舟同樣面色冷沉下來,這一場比試竟然出了人命,死的還是萬云浩。

    等裕親王等人趕過來時,外面的讀書人已經聽從禁龍衛的命令退到了空地上,抄手游廊空了下來,方便裕親王等人通過。

    殷無衍并不打算見外人,讓重光和另一個手下保護湛非魚,身影一閃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疾步而來,顧輕舟看著站在墻壁前失神的小姑娘,不由摸了摸她的頭,“嚇到了?”

    “沒有。”湛非魚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殷無衍消失的方向,回過神來對著顧輕舟搖搖頭,“老師,我沒事。”

    顧輕舟點點頭,看了一眼又被鎖上的門,“王爺,此事還需你來處理。”

    劉謇、章知府、仝同知等人都沉默的站在一旁,面色都有些難看,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了人命案子,兇手分明是不將他們放在眼里,這是挑釁他們身為官員的威嚴!

    裕親王看了一眼四周,禁龍衛六人中有兩人和上泗縣的衙役站在空地前,防止有人趁機生亂,畢竟空地上站了一百多人。

    而剩下四人有兩人守在門外,剩下兩人竟然是一左一右的站在顧輕舟身側,裕親王目光閃了閃。

    “其余人退后,開鎖。”裕親王冷聲命令。

    摔的一嘴血的齋夫哆哆嗦嗦的把鑰匙遞了過來,之前就是他負責開門的,也是他發現萬云浩死了,這才驚叫一聲跑出來的。

    侍衛接過鑰匙把鎖打開了,另一個侍衛則提著燈籠照亮。

    被鎖在里面的衙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人拜見王爺。”

    裕親王臉色一變,“這里面怎么還有人?”

    站在外面的費捕頭趕忙開口:“回稟王爺,是卑職聽到齋夫的驚呼后,擔心外面的人進入屋子,所以將門給鎖上了,卻忘記馮大平在屋內。”

    裕親王明白的點點頭,這外面站了一百多讀書人,若真的進了屋子,兇案現場就被破壞了,費捕頭此舉并沒有錯。

    “老師。”看到裕親王等人進屋了,湛非魚拽了拽顧輕舟的衣袖,烏黑的雙眼里滿是請求。

    這破小孩膽子還真不小!顧輕舟沒好氣的一瞪眼,卻還是牽住湛非魚的手將她也帶進了屋子。

    桌上的蠟燭已經被重新點亮了,侍衛又把隔壁兩間屋的蠟燭都拿了過來,再加上燈籠的光亮,不大的屋子被照的宛如白日。

    章知府、仝同知等人雖然進來了,卻都是在進門的墻邊站著等候,裕親王和侍衛則是上前檢查。

    “乖乖站好。”顧輕舟說了依舊,也邁步走了過去。

    湛非魚先是看了一眼屋子,和她之前的屋子一樣,一道門一扇窗,窗戶這會還是鎖死的,屋子除了中間的一桌一椅外,沒有任何藏身的地方,難道是有人趁著蠟燭被風吹滅的瞬間殺了萬云浩。

    “王爺,人已經死了。”侍衛檢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萬云浩,看了看已經烏黑變色的嘴唇,“應該是中毒而亡。”

    一聽是中毒,湛非魚一愣,不由伸長脖子看了看,桌子左側是幾張卷子,中間還有一張卷子,看來萬云浩是沒有答完題就中毒了。

    毛筆沒有擱在筆洗上,而是掉在了地上,凳子也翻倒在地,桌子右側擺著硯臺、筆洗和蠟燭。

    湛非魚看向桌子右側的地面,放著一個食盒,若是中毒,只怕是餅子或者水,當然,也有可能是兩塊西瓜。

    “把食盒打開。”裕親王也想到這一點。

    侍衛蹲下身把食盒打開了,裝水的竹筒已經空掉了,餅子只吃了一半,食盒下面還有兩塊瓜皮。

    仔細檢查一番后,侍衛將竹筒放下,“王爺,竹筒里有異味,毒可能是下在水里。”

    侍衛只是懂一點皮毛,真正勘驗還需要仵作或者大夫。

    靠墻站著的湛非魚沉思著,這水中下了毒能毒死萬云浩,同樣也能毒死自己,自己是不是該慶幸兇手的目標不是自己。

    仝同知也是一臉的慶幸,仝旭是他給予厚望的長子,這要是被毒死了,仝同知后悔都來不及了。

    “倒是我們大意了。”顧輕舟聲音冷的駭人,他同樣想到湛非魚是逃過一劫,難怪無衍那小子留下兩個人。

    裕親王也沒想到兇手如此膽大包天,敢在縣學里下毒,再想到外面聚集了上千讀書人,兇手若是混在其中,也不會被人察覺。

    ……

    半個時辰后,聚集的讀書人都被遣散了,縣學從趙教諭開始,連同下面的齋夫則被衙門扣押起來,尤其是負責膳食的十多人,都被單獨關押在縣學大牢里。

    湛非魚上了馬車,“老師,你說是誰……”

    “本王和你一起。”馬車簾子被掀開了,裕親王直接上了馬車,沒好氣道:“你收個徒弟讓本王從京城車馬勞頓的趕來不說,還鬧出人命來了。”

    “王爺此言差矣,兇手毒殺了萬云浩,應該是有私仇,和本官收徒想來是無關的。”顧輕舟懶洋洋的開口,靠在車廂上瞇著眼小憩,他也在想是誰殺了萬云浩。

    湛非魚同樣在思考毒殺萬云浩的兇手是什么人,不過有殷無衍在,她倒不必擔心兇手能逃脫。

    雖然心里存了事,可昨天畢竟坐了六個時辰,湛非魚回到農莊洗漱后就睡下了,直到卯時有仆人喊門才醒過來。

    “小姐。”仆人將洗漱的溫水送進房里,這才退出去準備吃食。

    湛非魚起得早,讀書半個時辰后練拳,爾后就會進食,而顧輕舟則要到辰時才起,所以仆人這幾日都是分兩次準備早膳。

    農莊并不大,廂房離得近,裕親王年紀大了睡眠也淺,再加上他是武將,即使早些年就不出征了,可每日依舊會天不亮起來練武,所以湛非魚起來讀書后,裕親王就驚醒了。

    “什么時辰了?”聲音略顯得嘶啞,裕親王透過紗帳看向窗戶外,依舊是漆黑一片,天還沒亮。

    守外間的侍衛立刻回答:“卯時一刻。”

    清晨安靜,這讀書聲即使壓得低卻依舊能聽見,裕親王自床上坐起,“小姑娘倒真是勤奮好學,也難怪顧輕舟收她為徒。”

    朝中官員都知道這收徒不過是圣上對湛非魚的嘉獎,可她如果是爛泥扶不上墻的愚蠢之輩,顧輕舟必不會答應。

    等洗漱之后,裕親王也不管顧輕舟有沒有起床,直接推開門就進去了。

    “你這是料到本王會來?”裕親王金馬跨馬的坐了下來,看著桌上的兩副碗筷,倒也不客氣的拿起筷子開始吃早飯。

    往日在京城,除非是上早朝,但凡休沐,顧輕舟絕對會睡到日上三竿再起。

    “為官多年卻是兩袖清風,這莊子小,小魚每日卯時起開始讀書,這不就被吵醒了。”顧輕舟這看似在哭窮,實則是炫耀自己的小弟子。

    呼啦一口咬掉了半個包子,裕親王又端起小餛飩,眉頭直皺,“你便是窮,也不能短了本王的吃食,這一小碗你當是喂鳥呢。”

    南宣府地處江南,南方人生活精致,各種吃食的口味暫且不提,但分量卻不多,別看桌上滿滿當當擺了十多樣,可籠屜里只有四個小籠湯包,還不夠裕親王塞牙縫。

    “王爺你這樣是牛嚼牡丹,下官應該讓廚房準備幾個饅頭。”顧輕舟拿著勺子慢條斯理的吃著小餛飩。

    鮮肉剁成泥,輔以蔥姜水,再加上蛋清攪拌成餡,薄薄的面皮子包裹住肉餡,在高湯里煮上片刻。

    起鍋后加上蝦皮和紫菜,再撒點碾碎的小麻花,一口下去鮮的人舌頭都掉了,偏偏裕親王連口味都沒嘗到,一口一個囫圇吞了下去。

    “你和圣上在謀算什么?別當本王是傻子好糊弄。”裕親王風卷殘云一番后,填飽肚子就有精力來興師問罪了。

    顧輕舟要收徒便收徒,鬧的這一出出的,再加上劉謇都被弄到南宣府來了,裕親王沒好氣的瞪著顧輕舟,要說這其中沒有貓膩,他把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江南富庶,鹽商們富得流油,本官太窮這不就眼紅了。”顧輕舟說的是含混不清,卻也提到了重點。

    “圣上要動江南道?”裕親王眉頭一皺,南宣府雖處江南,卻不算多富裕,要說富庶則屬中州府等地。

    而江南道世家云集,和朝中更是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大皇子外家便是江南最大的世家陳家。

    在江南道何止是鹽商富裕,茶商、布商……誰不是富可敵國,大慶朝四大皇商,有三家都在江南道,動江南,絕對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甚至會導致朝政不穩。

    裕親王越想越感覺不對勁,看著慢條斯理吃早膳的顧輕舟,腦中靈光一閃,“劉謇那策問題是怎么回事?”

    江南道不好動,也不能動,可鹽商卻是可以動一動的,再想到鹽稅、鹽價、鹽商的策問題,裕親王越想越感覺有貓膩。

    “你們這些讀書人肚子里的算計果真是一出一出的,本王突然慶幸沒把嬌嬌許配給你!”裕親王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句。

    他是個武將,有腦子卻不擅長勾心斗角的算計,他的嬌嬌也是虎父無犬女,性子直爽,為人坦蕩明朗,這要是嫁給顧輕舟了,只怕被賣了還要給他數銀子。

    “小魚這會應該在練拳,王爺可否指點一二?”顧輕舟做了個請的手勢,鹽商的事圣上那邊還沒有明確的結果,顧輕舟也不方便對裕親王細說。

    “你這小弟子挺不錯,昨日仝旭都蔫了,小姑娘卻是精神奕奕,早上也是天不亮就起來讀書。”裕親王年歲大了,本就喜歡湛非魚這樣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更何況她不但長的好,性子也好,落落大方、不卑不亢,還勤奮好學,哪個長輩不喜歡。

    庭院里,湛非魚正在練拳,她力氣不大,可下盤卻穩當,出拳也是干脆利落,肅殺的小臉,眼神銳利,乍一看更像是個武者。

    裕親王原本只當小姑娘是個花拳繡腿,練拳也不過是為了強身健體,畢竟考科舉可不容易,要在號舍里待上九日,身體孱弱的的估計都撐不下來。

    可定睛一看,裕親王面色越來越嚴肅,這倒是讓顧輕舟不解了。

    顧輕舟說是讓裕親王指點湛非魚,不過是想給她結個善緣,日后在京中多個人護著,畢竟裕親王身份貴重,他發話了,京城的皇親國戚也好,紈绔子弟也罷,絕對不敢招惹湛非魚。

    “小姑娘這套拳是誰教的?”裕親王正色的問道。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顧輕舟只看出湛非魚這套拳打的虎虎生威、架勢十足,可裕親王卻看出這套拳的不俗。

    看顧輕舟還是不明白,裕親王只能解釋道:“這套拳有踢、打、摔、拿、擰這些動作,組合起來便可防守自身,起到克敵制勝之用,若是在軍中推廣,假以時日必定能讓士兵的傷亡大大降低!”

    顧輕舟但笑不語著,著實讓性子暴躁的裕親王氣的牙癢癢。

    想到昨夜回到農莊后侍衛的稟告,裕親王突然問道:“是不是無衍那小子教的?給她防身用的?”

    昨夜在縣學的時候,裕親王就察覺到了,禁龍衛的兩個人是在保護顧輕舟,當時他還詫異,難道是圣上讓禁龍衛來保護顧輕舟的?

    從縣學回來后,禁龍衛的兩人并沒有離開,而是守在農莊外,這也是因為裕親王身邊兩個親衛武藝高強,否則還察覺不到。

    此刻一想,裕親王突然就明白了,目光不由看向收拳后開始平復呼吸的湛非魚,禁龍衛的人或許是來保護這小姑娘的。

    “我這小弟子手里有個制鹽的新方子,圣上讓無衍來處理。”顧輕舟半真半假的回了一句。

    他自然是察覺到湛非魚身上藏有不少秘密,尤其是她之前那可將日月換新天的火藥方子,顧輕舟只要一想起來就頭疼。

    好在有殷無衍打掩護,顧輕舟也不是追根問底的人,湛非魚身上的秘密再多,也不會對他這個老師不利,相反的,她那些都是利國利民的方子,顧輕舟只會竭盡全力的保護湛非魚。

    想到殷無衍,裕親王神色舒緩下來,這臭小子來了上泗縣竟然對自己避而不見,不過一想到他和湛非魚如此親近,裕親王看向湛非魚的目光更為柔和。

    湛非魚快步走了過來,行禮問好,“老師,王爺。”

    “本想讓王爺指點你練拳,不過看來是不需要了。”顧輕舟摸了摸湛非魚的頭,“快去洗漱,一會為師帶你去衙門。”

    畢竟萬云浩的死還沒有查清楚,今日要提審縣學夫子、齋夫等人。

    再者經過一夜的時間,上泗縣這一千多讀書人都知道萬云浩被毒殺的消息,此案不查明,對湛非魚的名聲也有礙,說不定有人會懷疑是湛非魚怕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弄死萬云浩。

    裕親王本打算從湛非魚這里學這套軍體拳,不過想到這是殷無衍教的,也沒必要舍近求遠,干脆讓侍衛出去找到外面禁龍衛的人,直接帶話給殷無衍。

    片刻后,看到侍衛回來了,裕親王問道:“如何?”

    “回稟王爺,指揮使此刻在農莊里。”侍衛說的格外尷尬,身為王府侍衛統領,他竟然不知道有人無聲無息的進了農莊,說起來這是自己失職。

    裕親王也傻眼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隨即大步向著湛非魚住的后院快步走了去,這臭小子越長大越氣人!

    此刻日頭已經出來了,湛非魚沐浴后,擦干的頭發就隨意用發帶綁在了腦后,“大哥哥,久等了,我們吃飯吧。”

    “頭發還濕的。”殷無衍眉頭一皺,天生就冷峻的面容顯得寒意逼人。

    湛非魚摸了摸頭發,已經用布巾擦干了水,夏日炎熱,半個時辰不到就能干,“沒事,一會就……”

    湛非魚話沒說完,殷無衍卻已經走過來,解開藍色的發帶后,烏黑的頭發瞬間散落開。

    裕親王和顧輕舟過來后,看到門口的這一幕,兩人都傻眼的愣住了。

    殷無衍站在湛非魚身后,手中的布巾正在一點一點的給小姑娘擦著頭發,這要是個丫鬟、小廝也就罷了,堂堂禁龍衛指揮使竟然在干擦頭發的活!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大哥哥,差不多了,我們吃飯吧。”湛非魚背對著門口,并不知道裕親王和自家老師吃驚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會她感到餓了。

    昨日在縣學就啃了一個冷餅子,回到農莊后,因為時間太晚了,湛非魚喝了一碗粥,所以這會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這不話音剛落,肚子便發出咕嚕咕嚕的抗議聲,湛非魚包子臉蹭一下紅透了,連耳朵尖也尷尬的染上了紅色。

    陽光斜斜的照射在門廊下,看著小姑娘白玉般的耳垂變得紅通通的,顧輕舟薄唇勾了勾,手上動作加快了幾分,“就這樣散著等頭發干了再梳頭。”

    看著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進了屋子,裕親王忍不住問道:“這小子該不會被鬼附身了吧?”

    這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裕親王都不敢相信,堂堂禁龍衛指揮使,除了對圣上有幾分親近,對其他人一律是冷面相待,不過弱冠之年,卻已經掌控禁龍衛,手中長劍更是染血無數。

    殷無衍的冷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從骨頭到血液都是冰冷的,可今日他竟然如此親密的給一個小姑娘擦頭發。

    顧輕舟雙手負在背后慢悠悠的開口:“合了眼緣罷了,王爺不必大驚小怪。”

    王爺就看到無衍對小魚好,卻不知道破小孩為了無衍連火藥方子都敢拿出來,這兩人雖然年歲差得多,可骨子里都是一樣的瘋狂,大瘋子和小瘋子湊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