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我真不會演戲啊 >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你不要去得罪那個導演
  當天這場談話貌似很符合三爺的心意,他不久后在導演協會的內部會議上,提了方沂的原話。

  他說,“人人都可以當三分鐘導演——一個小朋友講的,我覺得這話挺有意思,中國電影不要變成老家伙玩來玩去的東西,要有活水進來,歷史證明,每次我們面臨變革的時候,總是首先要注入新鮮血液。”

  “而且,”他停頓著試圖強調自己的語氣,“我們自己內部也要正確對待這股力量,同志們思想要糾正過來。”

  說罷,不知道他是有急事,還是借題發揮表達不滿,竟直接離開了。

  留下滿底下面面相覷的導演們。

  這些人互相議論,有的問:“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三爺被組織確立位置的第三年,是老官了,他終于要大刀闊斧下手了嗎?”

  旁人便解釋:“去年國產片子票房太糟糕,讓三爺面上無光,據說有領導很重視這方面的成績,主抓文化陣線工作的……于是單獨留韓三坪開會,讓他做了一個長匯報。”

  “他肯定很有壓力,不能連續兩年看不出希望,否則三爺恐怕要引咎辭職,換新的能人來當。”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逐漸拼湊出一個大家相對認可的真相。

  結論是,讓國產電影總票房爆種是不可能的。

  但是,單一某部片子拿到了票房冠軍,或者是在國外其他地方有普遍的好成績,這是有可能的。

  中影今年年末再做匯報的時候,也將會有個門面,營造出一幅局面小好,即將要大好的趨勢。

  從新中國成立以來,甚至遠在窯洞里邊兒的時候,我們就很重視電影這種輿論工具了,當然那時候還沒有條件搞,所以就用戲劇來模擬,每天都要根據時事編排新的,針砭時弊。

  斯諾的西行漫記里邊兒記錄道:

  “沒有比劇社更有力的宣傳武器了,也沒有更巧妙的武器了。”

  “往往是劇社消除了農民的疑慮,爭取農民的信任。”

  “他們成群結隊的來看演出,自愿接受宣傳。”

  所以,說電影是文化戰線的第一線,倒也不是夸張。

  方沂之所以根正苗紅,就在于央戲第一屆校長,正是當年在紅區搞文化的老戰士,是斯諾說的那個搞劇社的人。建國后,央戲也是唯一的部屬院校,行政級別上高于其他學校。

  后來又發生一些事情,使得大家更信任央戲,以及央戲出來的人。

  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對國產片子有貢獻的數也數不清,未必輪得到他韓三坪稱得上一聲“爺”,謝晉導演那么牛,也沒稱他“晉爺”,“謝爺”。

  為什么叫他“三爺”。

  因為韓三坪在他個人能力范圍內,拉回了國產片子的發展方向。

  韓三坪于94年調任京城制片廠,在這前一年,國內第一次引進了成熟的好來塢大片《亡命天涯》,也許片子里的劇情現在已經非常老套,但在當年,當觀眾們看到了主人公金波為老婆和警隊對抗,展開節奏緊湊的反追捕和追捕劇情,而后雙方又共同合作,將幕后的制藥公司揭露,槍戰、追逐、爆炸、空戰……

  那劇情相對于當時的中國人來說,實在是太震撼了。像是一個還在玩俄羅斯方塊的,第一次就接觸到3A大作。

  而后又引入好來塢電影《真實的謊言》,州長狂秀肌肉,單槍匹馬干掉犯罪集團,開鷂式戰斗機垂直起降,懸停在商務區的摩天大廈,用機炮狂掃敵人……

  報紙悲觀道:“我們第一次知道大片是什么樣子的。”

  韓三坪,正是在這種局面下,從情景劇,人物傳記片做起,提拔和上馬了一大批反應社會風貌的故事片。

  讓國產片熬過了好來塢90年的黃金十年,培育了一批中間力量。

  他這樣干脆的走了,終于有人想起來問,“那個小朋友是誰?”

  “方沂。”

  “沒聽說啊,師承哪個?”

  “還在上學。”

  說話人本能的升起警惕:“太年輕了……我們這個行當的新鮮血液,起碼得三四十了才算,他這個年紀,以后不是要一路做到皇帝,稱王稱霸?”

  “但是……三爺好像欣賞他。”

  “媽的,他什么學校。”

  “央戲。”

  “哦,我師弟啊,那沒什么了。”說話的聲音霎時間溫柔起來,“我們是該有這種新鮮血液進來,做前輩的要有容人之量,不能打擊別人……下次校友聚會,我要去認識下我的親后輩,我希望這個圈子多一些容人之量。”

  ——“人人都能當三分鐘導演?”

  “這是什么胡話!”

  晉省,陳愷戈早上起來正看到了這一句話。他翻看的那本雜志是導演協會的內部小冊子,發行量少得可憐,全是一群老家伙寫的技術帖子。

  導演協會不是野雞組織。90年代初,為了和港地電影導演對接交流,大陸影人奏請上峰得到批準后,成立了一個半官方組織,便是導演協會。

  會長副會長是輪任制,陳愷戈當過兩次副會長,是其中的大人物。而導演協會經過十多年的發展,也成為導演小圈子的深層力量。

  如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卻竄出方沂那張臉,簡直能想象到他怎么在揮斥方遒。

  陳愷戈頗為不快的搖頭,自言自語,“我在這個年紀為了學電影,手被凍得通紅,如饑似渴的學習國內外的先進經驗,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一點的逾越……”

  “電影,對我來說是那么的神圣。”

  目光繼續放在方沂的臉上。

  他覺得自己有點嫉妒,但是不愿意承認。

  大概是八十年代,26歲的陳導終于考上京影導演系,他的表演他的形體,直到進校后很久都被同學們笑話。

  唯一能讓他支棱起來的,是陳愷戈的文字功底,思辨能力,他第一次在全班面前證明自己,就是他結結巴巴的、但講了一個不錯的故事。

  同學們說,“陳愷戈,原來你還有這個本事。”

  是的,除了拍電影,其他的我全不會,所以電影是我的所有價值,絕不能變成大眾貨。

  陳愷戈主動聯系了記者,當天晚上打算談一談自己的意見。

  可是,太陽沉沉的墜落,換成月光鍍在彷造的戰國宮殿飛檐上,不一會兒,連月光也漸漸隱匿在云中,天黑壓壓的,劇組的工作仍然熱火朝天,嚴厲的陳導面露疑惑。

  記者呢?

  誰敢放我的鴿子。

  陳導的目光,苛責的在人群中流轉,最終停在自己老婆那。

  他起身直接過去,還沒問,老婆就說,“我幫你打發了。”

  陳愷戈臉鐵青,“你怎么能管我這個?啊?”

  “老陳,三年前拍《無極》失敗了,你當時給我承諾的,以后我負責制作和場外,你只負責拍電影,其他的都不要管,你從來是越管越糟。”

  “但是,那個方沂呢?”

  “我寧愿你得罪老的,不像你得罪小的——非要得罪的話,等他失敗了再得罪吧。”

  “他如果一直成功呢?”

  陳虹倆眉毛皺成川形,“那為什么還要得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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