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我真不會演戲啊 > 第四百零九章 重返十七歲(二)
  在奔向雨中的慢鏡頭中,余歡水這樣問自己:

  我是不是,唯一一個有傘卻仍然淋濕的人。

  我曾失望的假想,我的命運換掉甘虹之后就會改變,因為她小氣、多疑、愛抱怨,她不知道照顧人……現在是否是我的一廂情愿,把一切過錯都推給她,還是說,生活其實都改變了我們。

  雨中的余歡水和甘虹一起把倒掉的自行車扶起來,他一邊看甘虹,一邊不斷詰問自己,一長串心聲說完的時候,兩人披著衣服躲到雨棚底下。余歡水怔怔站著,甘虹不敢直視他,紅著臉低下頭,揉捏打濕了的衣服。

  看樣子情愫在他們之間“再次”發生了,而鏡頭卻偏偏一分為二,給了被凍得瑟瑟發抖的靳冬一個特寫。

  觀眾會意一笑。

  甘虹小聲提出:“我在工商管理系讀書,是今年的新生,上課的教室是在……你可以把衣服先給我,后天來教室門口拿……因為是我連累你才把衣服弄臟。”

  余歡水搖頭:“不是我的衣服,”還跟了句不相關的:

  “以后不要這么魯莽的善良,將來要吃大虧!”

  甘虹好奇的抬頭看他,小聲嘟囔,“說這些話……但好像我們……都還不認識呢。”

  余歡水反應過來甘虹現在還不是他老婆,當即道歉。

  雨不合時宜的停了,兩人在尷尬中要道別,甘虹走出幾步,忽然回頭塞給余歡水一本摘抄的詩集,讓他賞鑒,接著扭頭跑得更快。這年頭的紙質書相當昂貴,學生們喜歡互相傳抄,但往往僅限于同性。

  余歡水看她跑掉的背影,當即打開本子,掉出了一張葉子做的書簽,他撿起來,想起很多年前也收到過同樣的書簽,他看到書頁上娟秀的字跡,忽然福至心靈:

  “原來當年我不追甘虹,她也會追我……我們根本就是互相喜歡的。”

  接著是理所當然的墜入愛河,導演會給他們安排親密的故事劇本。

  兩人借助討論詩集的功夫靠的越來越近,不會寫詩的余歡水常常讓趙覺民抓耳撓腮替自己搜索佳句,然后化用到自己身上。

  甘虹也許是太天真了,也許是不愿深想,她總能從余歡水的歪詩那里找到有趣的點,并遞上自己的新作,無視掉那些驢頭不對馬嘴的拼接,而且漸漸的,還附上了她畫的連環畫,以及她做的越來越精美的書簽。

  她也會對余歡水抱怨,嬌嗔,她的少女心事寫在詩上、臉上。

  現在,整個圖書館都知道有對大膽的情侶,他們定期相會,又戀戀不舍的離開。

  趙覺民告訴余歡水:

  “我查到了甘虹的底細,她就是金陵本地人,家里都是老師,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和咱們不一樣!你確實是賺到了錢,別人未必稀罕你啊。”

  余歡水說:“墜入愛河,之所以用墜這個字,代表我們頭腦明明清醒,卻選擇放任沉淪。”

  趙覺民眼睛一亮:“原來你還有作詩的天分?沒聽說過這種說法。”

  “你現在聽說了,你后面還會看到。”

  之后電影給了許多片段:

  一起壓馬路,一起郊游,一起混進對方的課堂,上輩子也很難這么合拍……甘虹覺得到了時候,她向父母稟報兩人正在談戀愛的事實,在她父母的審視中,余歡水準備的資本是幾張發明專利紙,還有學校的通報表揚。

  甘虹的父母表示滿意,除了對余歡水不是金陵人頗有微詞。

  甘虹許諾說,嫁了余歡水這輩子也不后悔。

  ——“你要和甘虹一起去看錄像廳?什么樣的錄像廳……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嗎?”趙覺民問余歡水。

  “她父母同意我們了。”

  “投機倒把的地位終于趕得上教師了嗎?我總覺得是甘虹以死相逼。”

  余歡水笑道:“總之,要一起去看錄像了,是美國片。”

  趙覺民接:“然后牽手,求婚,扯證,生子?”

  “誰不是呢。”

  “你要看什么錄像,你帶著人姑娘,可得看正經的啊——不正經的也可以告訴我,我保證不透露。”

  “好像是《泰坦尼克號》。”

  “有這電影嗎?怎么沒聽說過。”

  “哦,現在人卡梅隆還沒拍呢,我看的這個是……是……”余歡水努力回憶,試探道:“是《大西洋底下來的人》,好像是電視劇啊。”

  趙覺民打斷他:“我就不相信你看電影去了,你小子今晚上別回不來,小心我舉報你——”

  一個非常迅速的,故意不讓人反應過來的轉場:

  余歡水和甘虹兩個人隔了兩米開外,正襟危坐,銀幕上正播放潛水器往海洋里航行,幽幽的藍光映射在兩人臉上,余歡水靠近靠近又靠近,上手,結果是挨了甘虹一巴掌。

  觀眾于是大笑。

  這種反差笑料梗還不少,為的是提供一個輕快的氛圍,讓觀眾放松起來。但是,所謂大戰之前必有補給,發刀子之前的劇情往往是很甜蜜的。

  ——到畢業的時候了。

  余歡水總算是牽上了甘虹的手,動作輕車熟路。鏡頭稍微拉遠一點,這屆金陵大學畢業生在拍攝全家福。畫外音大喊:

  “三!”

  “二!”

  “一!”

  “咔!”

  一張照片出來,給了特寫停留半秒鐘,閃過了,如果觀眾二刷,會發現這照片上,只有余歡水認識的人才有清晰的面孔,其他人都模糊了。

  是偶然嗎?

  眾人相聚到一起,拿起學士帽往天上拋,畫面也跟著這帽子往湛藍色的天空看,接著天空變暗,畫面也下移,有非常巨大的火車鳴笛聲嚇了全場一跳,哐當哐當哐當,這綠皮火車從美如畫的田野里駛向城市,像是被吞進去了一樣。

  余歡水出現在站臺上,看起來挺茫然。

  他畢業后搭上這時代的列車了嗎,還是被淘汰了?

  不知道,導演這段只能表明,余歡水出現在了站臺上,而其中暗示的很可能是后者,也就是余歡水實際上被淘汰了,混的不如意。

  陳愷戈掏出他的小本本,把這記下來了,這是很反常的一段。

  要談到電影里面的意向:火車。

  火車不是個好東西,尤其是綠皮車,它那煩人的哐當哐當聲音多半和死亡,或者離別聯系在一起。如果導演像方沂一樣,給你來個莫名其妙的特寫,那完了,糟心的事情要來了。

  余歡水在街邊看到了一個人,很像他,這人因為抽煙被罰款了五十塊錢,歇里斯底的哭嚎了起來,并且恰好背著他。余歡水感到很熟悉,他等待那人轉過頭來,好認清楚到底什么樣子,但這時候趙覺民拍了他一下:

  “楞什么,現在見投資人呢。”

  坐上大奔。

  畫面給到氣派的園區大樓,給到創辦的公司標志,給到周邊的城市建設,一摞摞的員工對他們致敬——顯然畢業后,時間已經過去好多年。

  趙覺民看到那些東西似有所感,給余歡水介紹:

  “你大學畢業之后就去京城工作了,靠你當初大學寫的那軟件攢的家底,開了個軟件公司接業務……”

  “甘虹和你結婚后,你一直沒有要孩子,因為你老是說時間沒有到,所以甘虹跟你鬧了脾氣——我說你也真的很奇怪,你是我們這地方有名有姓的高科技專家,結果你生孩子要精確到哪一天哪一分鐘,甚至是哪一秒……我頭一次聽到這種怪癖,簡直是匪夷所思。”

  趙覺民開玩笑:“難道不是那一秒鐘,你就生不出那個娃?”

  不給余歡水時間反應,趙覺民見要到地方了,便推他:“好好表現,我等你好消息——甘虹說你在夢里講過你生孩子的時間,好像就是下個月?”

  又說:“你肯定是太忙于工作了,沒照顧到家庭。這次拿到投資,公司也算是走上了正道,你也該騰出時間生娃了——哪怕是按照你說的那個時間。”

  余歡水愣道:“你一直在說我這么努力工作,可是,我根本記不得這幾年在干什么。”

  趙覺民像聾了,一點兒沒回應,硬給他單獨塞進了一個密閉的會議室,說要見投資人。但余歡水沒有看到投資人,只有正中間一個電視屏幕,開著的。余歡水等了會兒,急了,打算出去問趙覺民投資人在哪,但是他不知為何,他打不開門,狂捶,仍舊沒有反應。

  他情緒失控,跑到玻璃幕墻那里,要掄起椅子砸,這時候電視屏幕開始播放畫面:

  嗖狐張和阿貍馬兩個投資人在和屏幕里的西裝男握手,西裝男侃侃而談,大講特講自己的PPT,西裝男轉過身,樣子竟然和余歡水雷同。

  辦公室里面的擺設,盆栽,一切都和屏幕上相似,就好像是監控攝像頭的實時畫面一樣,只是這里沒有投資人,也沒有那個談起融資來如魚得水的余歡水。

  不知多久,屏幕上的融資戲放完了,余歡水癱坐在椅子上,趙覺民卻沖進來抱他:

  “講的好,余歡水,總算是拉到了這筆投資!想不到你也有八面玲瓏的功夫。”

  “我哪里見到了投資人?”

  “你在說什么胡話!”

  這天晚上的慶功宴,余歡水喝了很多酒,他什么也記不清楚,只記得不久后,有人告訴他:

  “嫂子懷上了。”

  他說:“完了,時間不對。”

  十月懷胎,一瞬而過,孩子生出來了,仍取名叫余淼。滿月酒上,余淼拍照片,“咔”,和電影一開始在地鐵上余歡水給趙覺民看的照片,一模一樣。

  一年后,第二個孩子也生了,余晨,同樣,沒有任何差別。

  ——————

  金陵大學85級校友,畢業十周年,聚會。

  “自然界永遠無法模擬隨機,任何觀測到的隨機都是偽隨機……因此,倘若重來一次,就算所有前置條件都滿足,世上也絕對不可能出現,生物意義上完全相等的人……這再次證明,我現在的世界……”

  “——余歡水,你在自言自語什么,你現在是風云人物了,大家都在找你說話啊,你不上去講兩句?”

  余歡水被推搡著上臺,發表了一些豪言。

  甘虹在底下滿意的看他,格外幸福,她同樣是女同學中的中心,不像是那些簇擁著賠笑的人。

  下臺后,聊到了畢業后各自的發展。

  趙覺民說:“大家都發展的很好,就算不太順利的,托你的福,找你求情,也能找個差事混下去……哦,我想起來了,我記得有個在銀行工作的,當年也是挺風光,但現在還是小職員。”

  余歡水:“我為什么沒有照顧到這個人?”

  趙覺民奇怪的看他:“你忘記了嗎?那人脾氣相當倔,清高!你以前找到他要給他一個工作,至少能發揮所長,他拒絕掉了。”

  “他為什么要拒絕?”

  “好像是在學校的軟件比賽里面,贏過你一次吧……那年除了你被全校通報嘉獎,他也是啊……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留在了金陵,又為什么轉了專業。”

  余歡水遠遠的看到了那個人,揮了揮手,那人不回應他,余歡水突然夸張的發笑起來:

  “原來我偷走了別人的人生,原來我是六耳獼猴。”

  “六耳獼猴就該被一棒子打死嗎?”

  沒有任何人會回答他。余歡水跌跌撞撞的往那個人方向走,要接近的時候,人群蜂擁過來將他擋住,他完全沒有機會。

  ————陳愷戈放下筆,電影確實還沒有放完,不過現在是可以做初步評判了。

  《重返十七歲》是一個現代奇幻片,劇本見長,有國產片中,上好的特效,也穿插了適當的笑料,是合格的院線片,因為眾多巨星的加盟,晉升為商業作。

  某些構圖很有詩意,如推開窗戶的十七歲余歡水,或者是田野中的綠皮車……讓陳愷戈想到了討厭的張一謀——張是美工出身,所以畫面格外講究。

  不過,以上所列舉到的賣點,竟然都不是電影的最大特色,因為最大的特色是方沂本身。

  余歡水是絕對主角,電影幾乎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他貫穿全部情節,戲里戲外他都是這個小世界的主宰。

  聽說去年方沂在拍攝現場時,讓各位演員拿出自己的神通來,愿意改戲的他也十分配合。

  “因為否則,你就不會給觀眾什么印象。”

  方沂那時候好像說了類似的話。

  這現在想起來是當然了,一點也不狂。

  演員素質本身碾壓,現在角色也碾壓,還怎么玩?

  到目前為止,他幾乎把人間的感情都演了一個遍,現身示范人生模擬器是什么效果,人物角色前后期亦有較大轉變,整部電影完全成了他精心制作的炫技說明書。

  你不可能找到另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把這些演的讓你不出戲,只能找中生代演員,但中生代演員不可能演出方沂推窗那種驚艷效果,也絕不可能和劉一菲搭得起來。

  他們做出的表情會讓觀眾嫌棄油膩。

  演技,外貌,和年紀,這個不可能三角形在方沂這里坍縮成了一個點,他全部拿走。

  雖然有很多爭議,陳愷戈的確被公認為業內調教演員的最佳導演之一,陳導此刻很羨慕演員方沂和導演方沂是同一個人,以至于可以予取予求,這是他真正的獨門絕活。

  其實姜紋、張一謀都是這種類型,兩人都拿過影帝,不過陳愷戈并不羨慕他們,而對方沂,陳導簡直是心生嫉妒。

  明天完結。整個故事結束后,可能會小修小改,免得出bug,不介意的可以繼續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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