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院,病房里。
杰克坐在地板上,左手虛拖著,像是拖著一塊西瓜,右手端著一杯清水。
他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釋放著吃瓜的信號,
“你就這樣讓你兒子走了?”
路登躺在床上,打了個哈欠,
“他不是我兒子。”
“你這老子不行,連兒子都不認了。”
杰克對著空氣啃了一口,吃瓜吃的就津津有味。
吃完瓜,喝完蜂蜜水,杰克想要從地上站起,卻發現頭有點暈。
血糖有點低了。
杰克干脆在地上打了個滾,來到床邊,趴著床沿,探出半個腦袋,
“你真覺得自己是路登?”
路登又打了個哈欠,沒回答這個問題。
杰克沒有放棄,繼續問道,
“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路登來著,你能幫幫我嗎?”
路登瞥了他一眼,無奈說道,“問吧。”
事到如今,其實問題已經不多了。
仿佛害怕路登反悔,杰克連忙問了出來,
“你上一次的永生給誰了?”
永生,有兩個條件可以達成。
一,殺死路登。
二,路登贈予。
杰克想知道,哪兩個幸運兒得到了這份命運的饋贈。
“你不知道么?”
路登笑了笑,隨口說道,
“一個畫家,他活著,世界會精彩一些。”
哪怕和畫家接觸的不多,但是,路登相信,在群星閃耀的年代,那位畫家也是極其閃耀的一顆。
本來,路登是打算給阿爾伯特的。
但阿爾伯特拒絕了,他不需要這種東西來影響他這一生。
每一個拒絕永生的人,都值得敬佩。
這個答桉,并沒有讓杰克意外。
“我知道有一個神奇的畫家,我問的是另外一個名額!”
杰克不滿地嚷嚷著,
“誰殺了你?漢尼拔,陶德?還是誰?米樂小姐?”
杰克念出了好幾個名字,都是上一次模擬時路登身邊親近的人。
按照路登的習慣,他一般都很照顧身邊人,這些人的可能性也最大。
路登微微搖頭,沒有繼續搭話。
剩下一個永生名額給了誰,他沒有回答。
杰克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桉,路登偏偏不說。
阿烏走了,再也沒有出現。
他去了哪,去做什么了,做的怎么樣...
這些問題,路登通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不是一個爹味很重的人。
既然阿烏去找自己的兒子,那便是阿烏自己的事。
雄鷹的翅膀硬了,便該翱翔于九天之上,而不是被困在囚籠之中,被一所破舊房子束縛。
那一次對話,路登明確告訴阿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家庭是他的后盾,不是他的拖累。
哈特曼醫生出現的次數,卻越來越多。
一開始,哈特曼醫生很謹慎,如何對付路登,他有豐富的經驗。
可惜,這一次哈特曼發現,這些經驗通通失效了。
亞瑟似乎鐵了心認定自己是路登。
瘋透了。
如果拋開路登關于永生那些胡話,似乎身份的錯位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即便如此,哈特曼醫生依舊在盡心盡力地治療亞瑟。
檢查亞瑟的病情后,哈特曼醫生的治療開始大膽一些。
他時常找亞瑟或是杰克談話,要求他們參與各種治療。
兩人都很配合。
他們看上去根本就不像瘋子。
任何接觸他們的人,都覺得他們無比正常。
即便如此,哈特曼醫生依舊不斷加大劑量。
所有治療手段都沒有效果。
治療的過程,顯然不是很順利。
有一天,哈特曼醫生忽然告訴亞瑟,他會離開一段時間,亞瑟也不需要每天參與治療,只要按時吃蘋果就行了。
亞瑟沒有問為什么。
哈特曼準備的說辭,沒用了。
他本來打算告訴亞瑟,在阿烏的帶領下,外面的瘋病被抵抗住了,局勢好轉了,不需要研究零號病人了。
他們即將獲得勝利!
在破曉前,哈特曼是這么想的。
勝利即將降臨的那一刻,一個簡短的消息傳回了后方,摧毀了一切:
【阿烏瘋了】。
作為治療最優秀的專家,阿烏瘋了意味著什么?
所有被阿烏治好的人,都會再次發瘋!
到手的勝利,變成了一場慘敗!
正在外面忙碌治療的哈特曼,以最快的趕回了瘋人院,見到了亞瑟。
“你和他說了什么?你和他說了什么?!”
哈特曼近乎咆孝著,不停拍打面前的桌子,
“他瘋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完了!全完了!這個世界完了!”
亞瑟坐在椅上,雙臂環胸,冷冷看著這一切。
哈特曼醫生咆孝了近十分鐘,慢慢停歇了下來。
他累了。
這種跌宕起伏的經歷,實在是太消耗心力了。
無論他如何憤怒,此刻都不得不接受現實——一場浩劫即將到來。
最后,哈特曼醫生擺了擺手,無力說道,“你回去吧,治療...還會繼續。”
哈特曼回來的第二天,杰克被趕出了病房。
“別介呀!我在這里住的很開心!”
杰克大喊大叫著,
“我還是瘋的!你見過我這樣的人嗎,主動要求進入瘋人院的家伙,這不是瘋子是什么?快把我抓起來吧!你們還是醫生嗎混蛋,同情心呢,當初發的誓言呢?!”
杰克的叫嚷,只換來了哈特曼醫生的冷眼。
“按照最新的標準,你已經不瘋了。”
聽到這句話,杰克一愣,下意識反問道,“怎么可能?!”
哈特曼醫生冷笑道,“他們修改了瘋子的標準,你這樣的...在這個世界,算是正常人了,不對,正常人在這個世界才是瘋子,你確實應該留在這里,這是一種保護。”
于是,杰克留了下來,成了哈特曼醫生的助手。
他們只做一件事——治療亞瑟。
哈特曼醫生堅信,只要治好零號病人,其他病人也會好起來的!
他們又嘗試了很多方法,沒日沒夜地思考,嘗試...
這樣辛苦的生活,杰克只堅持了不到2個小時,就宣布投降。
他想點了。
可惜,現實沒有發起投降的選項。
杰克也不能離開瘋人院。
他出去過一次,發現外面的世界太瘋狂了,到處都是殺戮、躁動、陰暗在滋生、秩序在崩壞,一副末日的場景。
于是杰克又投降了。
他逃似地回到瘋人院,從此成為一個合格的助手。
哈特曼醫生不知道,有這樣一位助手,他的治療永遠不可能成功。
他們的治療很快遇到瓶頸。
尋常的瘋子他們都治不好,更別提路登這個BOSS了。
于是,事情再一次改變。
杰克負責擺爛,哈特曼醫生則失蹤了。
算算日子,路登依舊有半年沒見過哈特曼醫生了。
因此,再次見到對方時,路登竟然有些感慨。
頭發糟亂,衣服發黃的哈特曼醫生直勾勾看著路登。
路登是這家瘋人院最后一位病人了。
其他病人都出院了。
不是他們病好了。
而是這個世界瘋了。
路登頭發梳地整整齊齊,一絲不茍,衣服整潔,指甲干凈...
和哈特曼醫生相比,他更像醫生一些。
這種凝視持續了足足一分鐘,哈特曼醫生卻覺得比自己這一生還要漫長。
他嘴唇蠕動著,沙啞開口,
“管理員要見你。”
他消失了這么久,回來卻帶回這么一個消息。
這可能是哈特曼醫生最后的方法了。
讓管理員來解決這一切。
如果他愿意的話...
管理員要見路登。
路登并不意外,點頭,
“好。”
他同意和管理員見面了。
會面的地點,還是那間探視室,路登與阿烏對話的那一間。
管理員早就在這里等待了。
管理員穿著很樸素,簡單的襯衫,袖角的花紋有著顯著的霧都風格,像是一個底蘊深厚的老貴族,有足夠的格調,卻不會顯得媚俗和招搖。
他是一個念舊的人。
準確來說,他就是一個活在舊時代的人。
管理員沒有坐下,而是站在桌旁,等待路登。
看著鬢角發白的對方,路登感慨道,“你老了。”
“永生不等于不老。”
管理員嘆了口氣,揉著太陽穴,眼中滿是無奈。
即使再無奈,他也要對眼前這個男人表達出足夠的尊敬。
秘書長伸出一只手,恭敬說道,
“好久不見,路登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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