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簡林用手指扣著一次性餐布，扣出了一個又一個洞，被簡楠制止后，沒過一會兒，菜上的就差不多了，簡楠還給簡林要了果汁。
“你們這樣的人，在這種地方吃放不一般都愛喝點酒么？”
溫欣想到了宋毅上次來的時候嚷嚷著要喝酒，走的時候還要偷酒的場景。
她其實有時候挺不明白，在她的印象里面，品酒也算是一件雅事兒了，她媽楊青有事兒沒事兒就喜歡點著香薰，放著古典音樂，一邊搖曳著身體，一邊喝紅酒，這般的雅事兒，又怎么能和“偷”這樣的字眼捆在一起呢？
簡楠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他有些在意“你們這樣的人。”這幾個字，他不喜歡被人評頭論足，也不想歸為哪一類人。
要是放在平時，簡楠自己下館子他確實肯定會喝一點酒。
“誰和你講的？”簡楠說道，然后看了一眼簡林，“木木在這兒，她不是很喜歡我滿身的酒味兒。”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小簡林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已然降到了冰點，兩只小眼睛來回打量著兩人。
“木木，吃飯就吃飯，別來回亂看。”
小簡林把頭埋得更低了，簡林夾了塊排骨放在她的碗里。
“那個……”溫欣先開的口。
“嗯？”
“我是我有話問你來著。”
“哦，那你說唄。”
“上次那粥，是你翻出學校去買的？”
簡楠皺了皺眉頭。
“余夢和你說啥了？”
“啊？沒……沒有啊，關余夢啥事兒啊，那粥我只在學校外面那家店見到過，我尋思著你不得出去才買的到么。”
“嗯哼，所以呢？你想說明什么呢？”
“你……”溫欣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氣氛有些過于的曖昧了，“你為什么這么做。”
“你那天有氣無力的，中飯也一口沒吃就倒掉了，哥尋思著你這姑娘家家的吃不來咱這重油重鹽的粗食，給你換點清淡的。”
“啊？”溫欣小聲哼了一聲，很顯然，是特意為她買的，而她卻辜負了簡楠的一番好意，“那個……對不起啊。”
“嗯？”簡楠又疑惑了一聲，他介意的已經不在這件事情上了，“沒事兒，反正那玩意兒最后也喂給狗吃了，都是喂給狗吃，沒什么區別。”
溫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簡楠的嘴臭，疑惑地歪著頭，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
“簡楠，你說什么呢？合計著我和狗一類唄。”
“我沒說啊，某人不要對號入座啊！”
溫欣氣的牙癢癢，但畢竟是自己辜負了對方的好意，還是忍忍吧。
“所以呢？那天是怎么了？”簡楠曾經猜測過可能是恰巧溫欣魔法期來了，變得又沒有食欲，沒力氣，又暴躁，他沒有見過對飯菜都能反應那么大的。
但他感覺又不是那樣，像是他給自己編了一個讓自己覺得合理的理由。
“在家里吵架了，我……我那時候不是很想吃東西。”
簡楠點了點頭，沒再說話，雖說不那么在意了，但想到這件事情總是有些來火，他想起了裴鈴說過的話，決定放平靜一些，不那么沖動。
只是溫欣看這眼前簡楠這個要死不活，挎著個批臉的樣子，頓時就不爽了。
“簡楠，你挎著個臉什么意思啊？你要真不爽快我補償你還不行嘛。”
簡楠端著不和溫欣說話，夾了塊排骨給簡林：“木木，多吃點，長個子，長大了就不會讓你溫欣姐姐欺負了。”
簡林也很配合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嗯！”了兩聲。
溫欣被氣笑了，她看著眼前這耍寶的二人，有些無奈：“這樣吧，姐姐我呢，也不喜歡欠人情，這樣，我答應你一件事情，然后我們兩清，你看行吧。”
簡楠思考了一下，然后看著溫欣，笑了。
溫欣感到背后漸涼。
“你想要我做什么？”
“吃飯吧，讓我想想，你記著就行。”簡楠說道，“這么重要的機會那我肯定留到生死時刻再用。”
溫欣沒話說了，她沒想到簡楠會真的較真。
……
“我也有話問你來著。”
“什么？”溫欣雙手捧著果汁兒細細品了一口。
動作不失優雅，刻在骨子里的教養讓她看起來就是和這個充滿酒肉氣的地方格格不入。
簡楠看著溫欣仰頭喝下飲料，斟酌著是否該和她說起宋毅事情。
他原以為溫欣會是和這里任何腐爛的泥巴糞土里都不一樣，是無意間散落在這片被人忘了的土地的精靈，可，自從他看到溫欣和宋毅走在一起，這個印象就被完全打破了。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和這里格格不入的審美品味，衣品穿搭，生活方式，讓人不自覺的就會感到高貴。
而這顯然不可能是一直生長在這片爛泥里某一天突然開放的鮮艷之花，因為這里腐爛至極，什么像樣的植物都長不出來，還沒有破土就爛死在了地里。
溫欣見簡楠遲遲沒有聲音，抬頭看了他一眼。
“快說啊，扭扭捏捏的，不像個男子漢。”
小簡林也很配合地點了點頭，溫欣一下就笑了。
“嘿，你這小家伙，胳膊肘又往外拐是吧。”
簡楠沉默了一下，對于同桌的事情，他甚是好奇，他是將會一輩子爛在林北，爛在盛安這條街的人，但如果溫欣真是散落于泥地里的折斷翅膀的天使，她的翅膀被鮮血和污泥染臟，那么簡楠希望他能盡己所能，讓她再飛起來。
他自己已經走不出去了，但他真的希望有人能走出去，或許是自己對于牢籠之外的世界，仍有期盼吧。
簡楠長舒了一口氣。
“你，和宋毅是什么關系？”
一瞬間，氣氛降到了冰點，溫欣埋著的頭沒能抬起，只是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著湯。
簡楠感到自己或許說錯了話，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緩和一下現在的氣氛，他一個勁兒地給簡林夾菜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簡林看著堆滿了菜的碗懵逼地看著哥哥，她有些不理解不情愿地搖著哥哥的手。
“木木，你長身體呢，多吃點。”
溫欣其實沒想那么多，半天沒出聲兒只是因為自己沒想到該如何解釋自己和宋毅的關系。
“該從何說起呢？”溫欣開了口，簡楠抬頭看向溫欣。
“簡單概括就是因為一些事情，我不得不久寄于他人屋檐之下，宋毅是我的叔叔，應該算是我現在的監護人，我暫時在這里上學，也住在他家。”幾句話草草概括了自己和宋毅的關系。
“叔叔？”
“對，不是我親人，沒有血緣關系，是我父親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只有他愿意收留我，所以我來到了這里，也很感謝他收留我。”
簡楠皺著眉頭，他無法想象到究竟是多么大的變故，才讓她被命運的漩渦逮到了林北這個地方。
他注意到溫欣用的“收留”二字，父母離婚了？沒有人要她？不要這么一個在這個地方看起來像是天使的姑娘？
被隨意拋棄，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看到了小簡林和他自己，他們也是一樣的，從未感受到過家庭給予他們的愛，就被拋棄了。
他是否是殺人的兇手，是否因此，命運才想將他慢性扼殺呢？這是簡楠他自己該有的報應嗎？
“你……你爸爸媽媽呢？”
溫欣沒有說話，她原先夾著筷子的手停下了，“吧嗒吧嗒”的聲音響起，她的淚水落在米飯上。
本是香稻無鹽飯，落淚方覺碗中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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