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去心境產生變化的少年不談,離開山門三百里的小姑娘已經累了。
坐在一塊兩丈來高的巖石上,在空中晃蕩著兩條長腿,跟師兄師姐撒嬌。
“師兄,我餓了!”
“師姐,腳好疼啊!”
步星火默不作聲的離開打獵,韋倩芳則跳上巖石在墨小染身旁坐下,用手愛憐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腦勺。
光滑柔軟溫暖。
“怎么,還在生師父的氣呢?”
“哼`他為什么不讓我帶小熊出來玩,還不讓人御空,走著多慢啊!”
“小染,師父的意思是你境界提升過快,怕你心志不穩。書上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親眼見過才會記憶猶新。
你每次天上來天上去,地上蕓蕓眾生,又何曾入你的眼?”
“我那不是節省時間,好修行嗎?”
“你還是沒懂師父的意思。師父的意思是...你的實力要和心境匹配。你現在不過十一歲,未來的路還很長,有足夠的時間修行。
這段時間里,你多走走,多看看,完滿心境,筑基水到渠成。
否則心境不圓滿,會產生心魔,當你渡劫時,心魔會成為渡劫的最大危險,搞不好會灰飛煙滅的。”
小姑娘嘟著紅潤的嘴,不服氣道,“爹爹又不是我,怎知我心境不圓滿?我心境圓滿的很呢!
還有,師姐,你怎么替爹爹說話,你要站我這邊,幫我一起罵他壞。”
“好,好,師姐永遠站你這邊。”
一大一小兩個姑娘歡快吐槽,步星火不敢加入她們口頭討伐師父,靜靜清理捉來的魚,架在火堆上烤。
沒多久,魚肉的香味傳來,墨小染從巖石上躥下,飛奔過去,拿過一只串著魚的樹枝遞給步星火。
“師兄,你辛苦了!”
步星火默默接過,眼中流露出贊賞,微笑點頭,又見小丫頭拿起另外兩條魚回到巖石邊,遞給韋倩芳一條。
三人開心的大快朵頤。
吃飽飯,墨小染拍著肚皮,心情也好了起來,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走著,步星火和韋倩芳跟在身后。
“小丫頭長大了,都知道尊敬師長了!”
韋倩芳感慨道。
“嗯?”
步星火抿嘴笑著搖頭。
“怎么?”韋倩芳瞪眼。
“是長大了,方才最大的一條給自己留著,給我拿了條最小的。”
步星火多叨叨兩句。
韋倩芳大笑起來,笑的墨小染莫名其妙。
韋倩芳伸手在步星火心口輕輕一戳,“這么大一個人,還和一個小孩子較勁?”
老實巴交的步星火就像個疼愛妹妹的溫暖大哥,眼神中滿是無可奈何。
沿著山路向前,直至第五日深夜,天邊一輪弦月躲在云彩之后,幽深的密林里到處都是蟋蟀蛐蛐和各類夜蟲的鳴叫聲。
三人為了避免麻煩,早換了樸素的麻布衣裳,避免為有心人惦記。
雖說并不怕,但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濃云漸厚,夜黑風高,山中冷冽,三人還是煉氣期,未到不避寒暑的境界。
墨小染是體修,感覺還算扛得住,但韋倩芳不過煉氣七層,一時間為寒冷的山風所侵,不免有些哆嗦。
后面,天降小雨,淅淅瀝瀝,眼見的大雨將至,附近無處藏身,三人只能埋頭趕路。
步星火變戲法似的從儲物袋中拿出蓑衣,披在韋倩芳身上,姑娘感激的看了師兄一眼,再看看走在隊伍前方的小染。
步星火會意,再拿件蓑衣出來時墨小染立刻拒絕。
她很享受在雨中漫步的感覺。
小孩就是小孩,體力極好,走了幾天也是活蹦亂跳的。
只有韋倩芳腰酸腿疼,精力不濟。
黑暗中落雨聲越來越大,打在樹葉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地面流淌著泥水,深一腳淺一腳。
韋倩芳呼吸逐漸粗重,顯然耗力極多,步伐亦有些蹣跚,好幾次差點滑到。
對一名煉氣七層的修士來說,這樣的遭遇幾乎不可能遇到,這樣的難堪更是稀少。
只是墨九玄有言在先,三人并未因為師父不在身邊便放松懈怠,反而更加嚴格的要求自己。
即便淋著大雨,也未駕起寶器趕路,生生受著大自然的蹂躪。
“你二人在此少待片刻,我去前面看看,若有人家,也可避雨休息一晚。”
步星火將墨小染和韋倩芳安置在一處枝繁葉茂的大樹下,猶如傘蓋般的樹冠遮擋住大部分暴雨,只是山風寒冷潮濕,難以長時間停留。
步星火張開大袖向前飛奔,如同將要起飛的大雁,腳步快速踏過泥水。
在水滴還未落地時,他整個人已騰空而起,沖破雨幕,腳尖在一棵大樹上輕輕一點,身形又上竄三丈,從黑暗廣袤的森林上空沖出。
輕飄飄落在樹頂的枝丫上,宛若一片沒有重量的樹葉隨著樹枝在風中搖擺。
一道閃電在蒼穹劃過,瞬間點亮了整座山峰。
有一瞬間,步星火看到前方十里山坳里似乎亮著一點亮光,外觀是座模糊院落的模樣。
無論那是不是真的院子,步星火也準備帶兩位師妹過去。
在這夜黑雨大的夜晚,他心底總算燃起了一點希望。
樹海在風中呼嘯,噼噼啪啪的落雨聲不絕于耳,步星火扶著韋倩芳跟在墨小染身后,沿著泥濘不堪濕滑難行的山間小道艱難前行。
“在宗門時,還覺得下雨很美,今日身在雨中,才知道雨的可恨。”
韋倩芳苦中作樂,自嘲笑道。
“天旱時你盼著下雨,歷練時你盼著不下雨,你也太難為老天爺了!”
墨小染嘰嘰喳喳,一邊走一邊和師姐搭話,小丫頭活潑好動,縱然在這般惡劣的天氣里,依然保持樂觀。
一路傾斜向下,兜兜轉轉,終于,在山腰一處洼地旁邊找到了步星火恍惚間看到的院落。
漆黑暴雨中,朱門高墻,門柱上刻著楹聯,門口兩座石獸面容猙獰兇惡,兩盞大紅燈籠在風中劇烈搖晃。
處處透著詭異,處處透著不合理。
野獸橫行的深山老林之中,怎會有這般氣派的府邸?
這樣的住宅,不應該出現在山野之中,而是應該坐落在繁花似錦的都城。
紅色的燭光里,步星火面色凝重,看了眼呼吸有些微弱的師妹。
“倩芳,此地如何?”
韋倩芳修行的是《太乙錄》,除魔衛道,消除邪祟,借天地之氣造化眾生,是一門與《無極秘法》極其鍥合的功法。
可以說,在墨九玄的五位親傳弟子中,韋倩芳才是真正能將無極宗的術法發揚光大的那位。
至于墨小染、御天華更是將煉體作為主業,《無極秘法》只是偶爾用來輔助戰斗。
一襲綠衣的韋倩芳頭發濕漉漉的,麻布衣料緊貼在玲瓏的身體上。
看背影,讓人如癡如狂,看胸襟,只讓人產生結拜的沖動。
聞言,韋倩芳眼中青氣出現,眸子仿佛深邃了幾分,目光在詭異府邸掃過,只有普普通通的白氣。
那是凡人氣息的色彩。
“師兄,里面只是凡人,并無不妥。”
步星火望著宅邸狐疑,“你確定?”
韋倩芳點點頭,“確定。”
步星火拿定主意,遞給小師妹一個眼神,墨小染立刻屁顛屁顛的跑到門前,扣響獸環。
“嘭嘭嘭”的金鐵撞擊聲響起,院子里雨聲一片,其后,吵雜的腳步聲叫嚷時傳來。
“怕他個姥姥,咱們和他們拼了!”
“別吵吵,拿好家伙,讓那些混蛋知道咱們盧家的厲害!”
男子喊聲粗野,夾雜著女人的驚呼。
墨小染立刻明白莊子里的人在預防外敵,恰巧自己遇上,那些人把自己當成壞人了。
她可不想替別人背黑鍋,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四師姐安頓好。
離開屋檐,退回到步星火身邊,三個人就那么手無寸鐵的站在雨地里,淋的跟落湯雞似的,看起來很是可憐。
朱漆大門從內側快速打開,伴隨著沉重的咯吱聲,在夜里顯得異常刺耳。
先是十二名家丁模樣的男人沖出,一字兒排開。
個個兇神惡煞,手里握著鋼刀鐵叉木棍,后面門里墻上還有人隱藏著,借著閃爍的火光能看到冷兵器閃爍的光澤。
接著,兩名身材粗壯的漢子,像是頭目模樣,也和那幫家丁一般手握兵器,目光不善的盯著三人。
左邊一個穿著勁裝,提著一把人頭大小的鋼錘,看到三人模樣,情知是迷了路的旅人,頓時有些不煩。
“碼了個巴子,害的爺爺以為山賊來了,白白辛苦一場。”
一揚手,就招呼其他人跟他回宅子。
步星火連忙道,“這位大哥,我師妹身體不適,想在貴莊借宿一宿。也不用麻煩,有個避雨的地方就成。”
那漢子回過頭,滿臉不耐煩。
“我們莊主是個大善人,平日里你若來,好酒好菜供著,想住多久住多久。今兒嘛,不行!”
韋倩芳此時身體微微發燙,開始發燒,再這么淋下去一場大病在所難免。
步星火心里焦急,“這位大哥,行個方便,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這大雨天氣,深山之中,我們去哪里投宿?”
另一名頭目道,“兄弟,不是我們不解人意,只是卻有特殊情況。這里是是非之地,你們快些離開,免得惹禍上身,到時悔之晚矣。”
步星火忙道,“這位大哥,我們師兄妹三人頗有些身手,貴莊有麻煩,我四師妹身體不適,我和小師妹也許能幫的上些許小忙。”
握錘的漢子煩躁道,“讓你們滾就滾,哪來這么多廢話?”
對方說話毫不客氣,墨小染登時怒由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就要大開殺戒。
“小師妹,萬萬不可!”
步星火自然知道自家小師妹是寵溺大的。
小姑娘哪里懂得生存不易,見對方要尋死,立刻熱心的要幫他解脫時,被三師兄苦苦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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