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皇帝這才微抬眼皮，看向下方。
眸光落在姜亦依的臉上，饒是皇帝見慣了世間美人，也不免被驚艷了一下。
不過也僅僅是一瞬間，那抹驚艷便自眼底劃過。
姜亦依自是察覺到了皇帝的視線，卻并未察覺到其中的不適，她面不改色地抬手作揖行禮：“北云國江一一，參見皇帝陛下。”
“免禮，賜座。”皇帝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卻還是饒有興趣地詢問，“朕見你方才行的乃是男子之禮，為何？”
那小太監動作極其迅速，在皇帝問話的當下，他已經將椅子搬出來。
姜亦依坐下之后，才如實回答：“回陛下，在下先前在北云國的時候，便是以仵作為生，也慣于與男子打交道，久而久之，便習慣了如此行禮的方式。”
“仵作？女仵作？”皇帝更是對姜亦依多了幾分好奇，“你們北云國竟已經開始實施女官制度了？”
女官制度？
姜亦依還是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聽到女官制度這一說法，不過現在并非是討論這個的好時機，她緩緩搖頭，“并未，說來，還得是我們陛下不計較，在下這才能保住這條命，在北云國當仵作的時候，在下乃是借用的男子身份。”
“原是如此。”皇帝淡淡點頭，意味不明的說道，“這般看來，北云國的皇帝也不像外界傳聞的那般，這等欺君之罪都能不計較，想來是朕先前誤會了。”
若是說之前的話還挺正常的，這句話便是讓姜亦依感到有幾分不適。
皇帝并未給姜亦依應聲的時間，他靠在椅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姜亦依，兀自詢問：“你方才說，你名喚江一一？是哪三個字？”
姜亦依眼皮一跳，微微抿唇，語氣淡然地應聲：“回陛下，江乃是江水的江，一則是萬物歸一的一。”
“江一一，是個好名字。”皇帝半真半假的夸贊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朕先前有聽聞過北云國的姜貴妃，名字便是姜亦依，乍一聽到你的名字，朕還以為你與那姜貴妃同名同姓。”
聞言，姜亦依的心中更是咯噔一下，她怎么覺得，這皇帝似乎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份。
也是在這個時候，姜亦依敏銳地察覺到皇帝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是想要觀察她的神情。
姜亦依心中頗有壓力，不過在夙滄墨的身邊待得久了，對這皇帝的氣勢還是可以撐住的。
她佯裝受寵若驚，連連搖頭：“陛下說笑了，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哪里比得上姜貴妃那般金尊玉貴的人兒。”
“莫緊張，朕只是隨口提一句罷了。”皇帝忽的輕笑出聲，那股迫人的氣勢已經被他收回，卻是莫名其妙地落下一句，“燕云果真是好眼光，竟尋得了這般貌美的一個人兒，難怪朕先前為他多次賜婚，他都置之不理，如今見著你，也算是明白燕云為何會心心念念多年。”
對于這話，姜亦依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過，她卻是察覺到了這皇帝話中有所深意，無論是從哪一點來看，他似乎都已經對她生出了懷疑。
未能等到姜亦依的回應，皇帝也不惱，臉上始終帶著星點笑意，他微微抬手，揉著太陽穴，語氣中夾雜著幾分倦意：“朕有些乏了，今日便到此為止，你先退下吧。”
姜亦依更是一頭霧水，這番見面實在是虎頭蛇尾，她都做好了這皇帝刁難她的準備，甚至連聯姻的事情都考慮的差不多了。
如今竟然只是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將她趕走？
姜亦依的心中被疑惑充斥著，卻還是行了一禮之后退出殿外。
燕云便一直守在御書房外，見姜亦依出來，他趕忙迎了上去：“一一，如何？陛下可有刁難你？”
回想著皇帝的那番話，姜亦依的心中陡然一沉，卻還是將這些想法都壓在心中，對燕云擠出一抹笑意，“放心，陛下只是尋我隨意閑聊了幾句而已。”
“當真？”燕云不大相信，他的眸光凝在姜亦依的臉上，意圖從她的臉上看出些許的破綻。
姜亦依暫且將御書房內的事情置之腦后，無奈地點頭：“當真。”
實在是沒有察覺到不妥，再者，燕云整整兩日都沒能好好休息，腦袋突突的疼，沒有多余的精力去考慮這件事情，便也沒有多問。
那太監目送著兩人離去，這才小跑著進入御書房，同皇帝稟報：“陛下，燕小王爺與江姑娘已經離開了。”
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皇帝緩緩睜開雙眸，淡聲應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小太監領命，趕忙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偌大的御書房內只有皇帝一人，他直起身子，從奏折的縫隙中抽出一張被卷起的畫像。
將那畫像展開之后，上面赫然是一個貌美的女子，眼角一滴淚痣，更是顯得整個人嬌媚欲滴。
畫上之人不是姜亦依又是誰？
“江一一，姜亦依，姜貴妃。”皇帝面色復雜，雙眸微微瞇起，視線始終未從姜亦依的畫像上移開，反復呢喃著這幾個字。
皇帝的手指微微收緊，紙張一角不免生出褶皺，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方才將畫像再次卷起。
“燕云啊燕云，你可當真給朕帶回來一個祖宗。”皇帝眸光漸深，靠在椅背上，面上染上了幾分煩躁。
另一邊，燕云的右眼皮跳個不停，即便是他閉上雙眼，依舊能夠感覺到眼皮在跳動。
本就沒有休息好，如今還要被這眼皮煩著，燕云的面色實在稱不上好看。
姜亦依還在考慮著皇帝說那番話的用意，一時間也沒有注意到燕云的異樣，即便是注意到了，她也不會多言，免得觸了燕云的霉頭。
馬車很快便停在了驛站外，姜亦依從馬車中下來，同燕云打了聲招呼，目送馬車離去，便轉身進入驛站。
侍衛宛如一尊望夫石，盯著燕云的馬車消失在視野中，這才擰眉轉身跟上姜亦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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