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不清楚這件事情已經被具體傳播到什么地步，但是從一路上百姓們異樣的目光，以及這兩個衙役的神情來看，怕是幾乎一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了，甚至也相信了他兒子就是兇手的事情。
師爺快要喘不過氣來，他的心頭籠罩著一層灰暗，似是要將他一整個人都包裹進去。
他有些后悔，當初是不是不應該對姜亦依與夙滄墨出手？
要怪就怪夙滄墨先前掩飾的太好了，以至于他以為夙滄墨并非像傳聞中的那般冷酷無情。
此時看來，是他做錯了。
也是，堂堂一個帝王，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那些老臣都處置了，繼而穩穩當當地坐在九五之尊之位，又豈是他這種人能夠算計的？
師爺的喉間干澀，頂著兩個衙役怪異的目光，急匆匆地轉身離開。
既然這兩個衙役知道了，那衙門中的其他人定然也知道了。
最令他痛恨與忌憚的便是縣令，若非縣令與夙滄墨和姜亦依告密，他們又如何能這么快的知曉他兒子就是兇手？
如今這種情況，那縣令指不定會將他押送到夙滄墨與姜亦依的面前。
不行，他得盡快離開才是。
于師爺而言，最為掛念的還是他的兒子，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
師爺甚至都顧不得掩蓋自己的身份，腳步匆匆地往城外而去。
他得去寺廟中瞧瞧。
今日的太陽格外的烈，師爺一路疾行，氣喘吁吁地總算是到了寺廟。
踏進去的那一瞬間，師爺才后知后覺周圍的氣氛很不對勁。
他下意識放緩腳步，眸光不住地打量著四周。
這寺廟他來過無數次，除卻衙門與自己家，這個寺廟是師爺最為熟悉的地方。
他發現了，往日的這個時候，前來上香的人不少，除非是暴風雪、暴風雨這種無法出行的天氣，否則寺廟內絕對不會出現像現在這般空的情況。
心中驀然生出了一股濃濃的不安，師爺止住腳步，欲要轉身離去。
身前忽的出現了一道黑影，將師爺的路擋住。
“師爺，這是要去哪里？”夙滄墨和姜亦依從大殿內緩步走出。
隨著大殿的門被打開，師爺這才意識到，方才他沒有注意到什么。
換做以往，大殿的門定然是不會關上的，今日竟然是緊閉的。
只怪他方才被四周的怪異氣氛吸引了注意，竟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此時，寺廟內的僧人也都在大殿內，保持著做早課的姿勢，卻是一言不發。
“此刻不是上職的時間嗎？師爺怎的有時間來這寺廟中了？”姜亦依笑著看向師爺，眸中卻沒有一絲溫度，“難不成……師爺是想來看看你的兒子如何了？”
師爺的心中對此早有猜測，盡管如此，在聽到這話的時候，還是不免生出一股濃烈的怒意，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會背叛我，果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師爺說的正是先前告知姜亦依與夙滄墨地點的人。
姜亦依唇角的笑意不減，緩緩搖頭：“倒也不一定是背叛，換一種說法，這叫棄暗投明。”
“師爺難道不想知曉你兒子現在的情況嗎？”姜亦依凝視著師爺，語氣平淡。
師爺面上的神情一僵，他自是想知道的，但是卻不能在這個時候表露出來。
他深呼吸數次，總算是平復了情緒，忽的笑出了聲：“我兒子現在好的很，我對他自是放心的。”
“聽娘娘話中的意思，莫不是覺得我兒子現在在寺廟中？”師爺低垂著眸子，錯開視線，“我兒子現在可不在這里，娘娘莫不是被那衙役給騙了吧？”
姜亦依扯了扯嘴唇，嗤笑出聲：“師爺到了現在還在嘴硬？”
“娘娘說笑，在下說的都是真真的話。”師爺佯裝鎮定，假意一副沒有受到影響的神情。
“既是如此，那師爺便等著就是。”姜亦依眉梢微挑，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許，“估摸著后山的人已經快要將你兒子找到了，看來師爺是不見到你兒子就不會死心了，既然如此，那我自然是要如了你的愿，也免得你為了你兒子的安危擔驚受怕。”
師爺眼皮一跳，終究還是受了影響，面上浮現出一瞬的慌亂，又很快將情緒調整好。
只是同方才相比，師爺的眼神逐漸飄忽，時不時地往后山的方向瞄去。
與此同時，師爺忽的想到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心中慌亂，不知道姜亦依與夙滄墨有沒有搜到……
似是為了映襯師爺所想，從大殿后方涌來一行暗衛，皆是面色冷硬。
“陛下，在后方發現了七個人頭。”為首的暗衛恭敬地稟報，“全部都在主持告知的那個房間內。”
那個房間自然是師爺的兒子的。
姜亦依詫異了一下，他們本來也沒指望能夠在兇手的房間內發現太過重要的東西，卻沒想到兇手竟然如此的大膽，竟然將人頭就放在寺廟中他的房間內。
一時間，姜亦依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在哪里發現的？”夙滄墨眸光冷淡，語氣也平平，這事兒絲毫沒有激起他心中的漣漪。
“陛下，在房間內的一個實木箱子內。”暗衛如實稟報，“里頭被放了幾塊兒極大的冰塊兒，外頭還上著鎖。”
姜亦依唇角微抽，這人果然不枉“變態殺人魔”的稱號，分尸就算了，還將人頭放在自己的房間內，夜里睡覺的時候難道都不覺得瘆得慌嗎？
“將縣令喊來。”夙滄墨嘴唇微動，淡聲吩咐，“若是有百姓們想要過來，也不必攔著。”
夙滄墨這是想要將事情徹底地擺在明面上，既然師爺不愿意告知他們兇手所在的位置，那他們便將兇手的罪行都曝光。
這樣一來，師爺就算是想要挽回局面，在這個縣城內，怕是也無人敢與師爺接近了。
主持斂下眸子，雙手合十，輕嘆一口氣：“阿彌陀佛。”
嘆息聲順著風鉆入師爺的耳中，師爺在那一瞬間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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