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仙都 > 第一百十七節 替天行道
  僵持不過數息,一縷縷金線蕩漾而出,如龍蛇起陸,一波波壓上前,弘智臉漲得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捏定法印,使出渾身解數拼命抵御,“伏虎禪珠”嗡嗡顫動,終于不堪重負,四分五裂,化作一蓬蓬飛飏的火星,冉冉升空。在劍意的壓榨下,弘智很快耗到燈枯油盡,七竅流血,五感盡失,雙臂頹然落下,任憑黑暗將自身吞沒。意識泯滅的一瞬,一個念頭忽然闖入腦海,這是繼“邪僧”之后的又一場佛門劫難,“邪僧”摧毀了盛極一時的天龍寺,此番……又會……輪到……誰……

  筱雅枝目睹申元邛頃刻間連殺三人,滅小和尚如割雞,殺大和尚如屠狗,殺那條無路可投的蛇妖,如碾死一只螻蟻,風輕云淡,毫無掛礙。山門已毀,那條生與死的分界線卻漂浮于眼前,兩具尸身在內,一具尸身在外,抬眼望去,只見蒼山如海,殘陽如血,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三圣宗與棲凡觀綁在一起,會不會尾大不掉?

  送走筱雅枝,曇羽子喚來幾個外門弟子,挖了個大坑,將弘智與普慧的尸身埋入土中,種上幾棵樹。這是為死人考慮,壓一壓驚,定一定神,不要想不開,早點認命,還趕得上轉世投胎,執迷不悟的話下場會更慘。至于冉一虺,好大一條烙鐵頭,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是寶,不可浪費,妖丹之外,蛇毒蛇血蛇心蛇膽都是難得的好物,骨肉皮燉湯大補氣血,上下分一分,吃肉的吃肉,喝湯的喝湯,多少都能分潤些好處。

  當晚棲凡觀熱鬧如過節,申元邛命水馬兒河喜兒搬來一桶新釀的蛇酒,年份雖然不足,滋味綿長,配上蛇肉蛇湯,補上加補。外門弟子不敢多喝,嘗了嘗滋味,一個個面紅耳赤,腹中如火燒,更有甚者鼻血長流,著實讓人笑話了一通。

  幾家歡樂幾家愁,弘智普慧師徒慘死在棲凡觀的消息傳將出去,如風吹皺一池春水,影響深遠。龍象寺監院法海率僧眾掃平春在谷,正當智珠在握,躊躇滿志之際,冷不丁吃個蒼蠅,饒是他修為深厚,也不禁心生惱火。夏土佛道二門并峙,佛在前,道在后,棲凡觀此舉無異于狠狠扇了龍象寺一巴掌,若置之不理,他這個監院老臉往哪里放!

  棲凡觀破而后立,申元邛桀驁不馴,連三圣宗都吃了個啞巴虧,對此法海也有所耳聞,但龍象寺不是三圣宗,無論如何要為弘智普慧師徒出頭。他沉吟片刻,喚來幾位同輩師兄弟,商議了幾句,一行七人連夜動身,去往棲凡觀拜會申觀主,一則收斂尸骸,二則討個說法。

  風餐露宿,忽忽數日來到山腳下,昂首望去,棲凡觀隱沒于山林中,只露出飛檐一角,鐵鈴叮當,若有若無。法海以慧眼觀望,忽然“咦”了一聲,察覺觀中隱藏著絲絲妖氣,如一滴墨點入水中,氤氳繚繞,淡不可辨,不覺心中起了疑惑,喚來法渡師弟,請他仔細探查一番。

  法渡形貌正當盛年,天庭飽滿,濃眉大眼,光頭上有一層鐵青的發茬,站在那里像一座鐵塔。他掐動一串佛珠,低低念了幾句經文,使個“捕風捉影”的神通,伸手一招,送到鼻下嗅了一回,向法海道:“師兄所料不差,那棲凡觀中藏了妖物,狐女之流蠱魅人心,當是左道一流。”

  道門良莠不齊,左道邪修偏離正途,血祭,采補,煉鬼,驅妖,手段不一而足,傷天害理,素為佛門所斥,棲凡觀既然犯了這等大忌,龍象寺替天行道,伐山破廟,道門也無話可說。法海拿定了主意,率眾登上山路,大大方方往山門而去,并未掩飾行蹤。穆元雄留在觀外的心腹早被驚動,遠遠望見一眾和尚前來拜山,忙不迭趕往山門,遞個消息。

  山門損毀尚未修復,石料橫七豎八攤在兩旁,十來個匠人在木架下忙個不停,斟酌著如何擺放到位。曇羽子立于一旁監工,聽得有七八個和尚前來拜山,心中猜測與之前伏虎寺師徒二人不無牽扯,她頷首謝過開元宗的弟子,靜靜等了片刻,卻見一個大和尚身高腿長,登山如履平地,一步跨上數階,幾個起落便來到山門前,抬手見禮,呈上拜帖,自稱“龍象寺法渡”,隨同監院法海前來拜會棲凡觀申觀主,請曇羽子道友通稟。

  龍象寺乃是繼天龍寺之后崛起的佛門翹楚,監院總領眾僧,為一寺之監督,僅次于方丈和住持,法海之名更是如雷貫耳,毫不遜于三圣宗掌門影道人。曇羽子不敢怠慢,請諸位大師稍候,將拜帖送往澄心殿,請觀主定奪。龍象寺諸位高僧立于山門外,忙碌的匠人停下手頭的活,縮手縮腳立于一旁,神情有些局促,不知如何是好。夏土民眾禮佛敬道,一視同仁并無偏頗,求子也罷,治病也罷,愚民每每去佛寺上香禱告后,又去道觀再來一遍,同樣誠心誠意,連許下三牲還愿都一模一樣。棲凡觀來一下子來了這許多高僧,還是龍象寺的監院親至,匠人門與有榮焉,覺得修這個山門是積福積德的事,一定要盡力做好。

  山林呼嘯,鳥蟲低吟,等了不過片刻,曇羽子匆匆趕回山門,延請龍象寺的高僧入觀隨喜。觀主沒有親自出迎,令法海稍感意外,不過轉念一想,棲凡觀乃道門一脈,與佛門不對勁,申觀主又多半是邪修的路數,如此作態也難免,心中稍稍看輕對方幾分。

  曇羽子引了諸位訪客循臺階而上,一路看些道觀景致,草木蕭瑟,殿宇修葺一新,并無特別之處,比起龍象寺肅穆宏偉,相形見絀。法渡對妖氣極為敏銳,察覺前方有異,扭頭望去,卻見二女立于石欄后,一女是人身,稚氣未脫,道行雖然淺薄,根基卻打得頗為扎實,另一女是狐妖,作丫鬟打扮,畏畏縮縮,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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