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相州怪談 > 第103章 阿妄
  他為什么會混進中原來?

  蕭城手心浮上一層汗,阿妄不似呼延庭,他是蠻族近乎頭部的成員,如今蠻奴單于身下有三子,大兒在與中原的混戰中戰亡,如今膝下只剩一子一女,可以說,阿妄繼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他這樣的身份,出現在中原,就只會為蠻族生死存亡的大事,更何況是在雙邊局勢如此緊張的當下。

  【你當真是深情啊——】阿妄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垂著眼睛,看向窗下的女人,目光戲謔。

  窗外那女人穿了一套中原女子的衣裳,這衣裳大概是借的,袖子蓋過她的手掌,極不合身,頭上包了一條頭巾,臉隱匿在頭巾中看不清楚。

  蕭城覺得有些眼熟,但辨認不出。

  【別廢話!拉我進去!】

  那女人低著嗓子怒斥,聲音乘著夜風飄進蕭城耳朵里,讓他最后一絲酒意也退了個干凈,他猛地屏住了呼吸,側過身子,緩緩向院子中看去。

  阿妄伸出手,環抱著那女人的腰身將她抱進了屋子,跨進窗子時,頭紗脫落下來,將她的側顏展露無虞。

  是段禮。

  可是,此時的段禮不是應該帶著血石,在回古滇的路上嗎?為什么會回到相州城中,在自己與南書曾經居住的屋子里,私會蠻族的三皇子?

  蕭城只覺得天旋地轉,胸腔里的心臟漸漸跳的快了起來,他將自己隱匿在黑夜中,緩緩向宅院靠近。

  【我讓你辦的事兒,有結果了嗎?】段禮的聲音有些急切,她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一刻也停不下來,【人我已經追丟了!這件事搞砸了,我爹要活剮了我!】

  阿妄沒說話,他仰躺在床邊的美人榻上,雙手交叉墊在腦后,似是很享受段禮這般有求于他的感覺。

  段禮急了,抬腿踹了他一腳,【我叫你來,不是讓你看我笑話的!】

  阿妄靈巧地躲開來,【當初——我要的東西,你不是反悔在先嗎?如今開口又要我做事,怎么?當我是中原人,要看你的臉色討生活嗎?】

  段禮咬牙,她的聲音低了下來,似乎多了一絲討好和哀求,【他是大楚的鎮國將軍!在邊關守了一輩子!把他交給你們蠻族,你該知道阻力會有多大!】

  阿妄輕笑出聲,【大楚的皇帝,脊梁骨軟成一灘爛泥!若沒有你們段家插手,他只會將那將軍洗干凈了雙手送到我蠻族來!】他起身一把捏住段禮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說到底,你還是選擇了蕭城,對吧?】

  段禮狠狠地瞪著阿妄,半晌,她妥協下來,【對,我就是要幫他。】

  阿妄一把推開段禮,【那你還找我做什么?去讓他幫你找到血石的下落啊——】阿妄坐回到美人榻上,環顧著房間,語調又恢復到那份輕佻,【他的夫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一箱子的金羽嗎,那金羽我看過了,成色極新,比大楚先皇手里的還要珍貴,我敢斷定,能拿出如此成色的金羽,那蘇家手里,必然豢養著一只仍存活的且更為珍貴的吐金鳥,讓他出面,向蘇家討一碗血,又有什么難的?】

  這些話,一字不落,全進了蕭城的耳朵里。

  他恍然,原來外祖遭難時,南書拿出的那一箱金羽,竟是蠻族與大楚苦求多年而不得的圣物,難怪她說獻出金羽,可保外祖平安無虞——

  那她又是從哪里得到的?

  蕭城這才想起那日在梧桐林中,月光之下,她將要化成人形時,鎖骨處稀稀落落的幾根金色羽毛。

  蕭城只覺腦子里【嗡】地一聲,似有巨石投入水波,那金羽被蕭明遠獻給段淳剛后沒過多久便輾轉到了段禮手中,也就是說,南書忍受著劇痛從自己身上剝落下金羽,原本想著救外祖于危難中,最后卻眼睜睜看著這東西落到了段禮的衣裙上?!

  這樣想來,一切都有答案,蕭城原本不懂,段淳剛為何一反常態,為了區區幾兩銀錢咬死了蘇家不罷休,生要掘地三尺才死心,原來段淳剛要的根本不是蘇家的家產,他要的是吐金鳥。

  正如阿妄說的那樣,能夠拿出如此巨量且成色極新的金羽,是個人都會懷疑蘇家豢養了一只吐金鳥。

  他胸口一滯,只覺世事荒唐,原來蘇家遭此滅門之禍,竟是因為南書為救外祖,獻出的這箱金羽,原來如今加諸在南書身上的一切苦難,都與他脫不開關系。

  【可是蘇家已經要被我們挖爛了!】段禮的聲音不覺抬高,她幾乎是吼出聲來,【什么都沒有!蘇家什么都沒有!如今蘇南書也沒了去向!你讓我怎么辦!?】

  【阿媽的病又發了,如今昏迷不醒,體溫一日涼過一日,她死了,我和阿耶都逃不過詛咒!】段禮的聲音帶了一絲哭腔,【段家上下,接連暴斃,那巫祝的話一點一點都在應驗了!】

  眼見段禮哭出聲來,阿妄也不再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站起身來,將手放在段禮肩上,低聲安撫她,【血石上有離花草的香粉,給黑犬一些時間,總會找到賊人的蹤跡。】

  【只是——】阿妄欲言又止,他沉吟了一會兒,【只是不瞞你說,我一直對血石有所顧慮,上一次他起效是在十年前,彼時大楚皇帝手中豢養的那只吐金鳥剛死去沒多久,血石興許還有效用,可如今已過了十年,莫說血,就連尋常的藥劑恐怕也早已失了活性——】

  段禮抬起頭,臉上掛著淚,眼底盡是驚慌,【那我與阿耶豈不是等死?】

  阿妄沒說話,只是緩緩嘆息一聲,【過些日子,我帶些兄弟,再下一次林子——只是,我要是你,絕不會把視線止于那顆已經丟失的血石,倒不如放些心思,在蘇家剩下的那個孤女身上。】

  【蘇南書——】段禮淚眼朦朧,嘴中喃喃念著,【可是,都說那吐金鳥的血能醫治百病,若她手中真有,怎么還會放任自己這樣病下去?她離開蕭家時,已病的不成人樣兒了。】

  【世間萬般緣由,誰又能說得清呢?】阿妄聳聳肩,【就像誰也猜不到,你們段家能手握幾十萬精兵,掌控著大楚的天下,卻唯獨進不了那西北的密林之中呢?】

  段禮默然,阿妄說的沒錯,那巫祝的詛咒像一把隨時要落下的刀,日日懸在段家頭頂,起先,段淳剛不信邪,帶著古滇將士三次闖入密林,可不知怎的,他們每每進去,總覺得這梧桐林中遮天蔽日,毒氣裊裊,進去沒多遠就控制不住地心發慌,緊接著,前排的士兵便會口吐白沫,出現幻覺。

  段淳剛找來醫工,幾番診斷后,斷定是那瘴氣作祟。

  而阿妄等一眾蠻族將士自小在這西北密林中長大,對那瘴氣早已生出天然的屏障,這也是為什么,當初蠻族的老首領在密林中藏了個三天三夜,也未見異樣的緣故。

  這密林,只有他們蠻族人能進。

  阿妄看向段禮,勾起唇角,緩緩豎起三根手指,【只是這苦力可不能白出,殿下,我要三十石軍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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