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相州怪談 > 第105章 戰友
  【矛頭——指向我?】蘇南書放下酒壇,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那完了。】劉寶不知從何處湊了上來,一手搭上王道如的肩,另一只手指了指蘇南書,又指了指王道如,笑得很賤,【一網打盡。】

  【阿寶哥!】柳虎一把抓住劉寶的手指,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蘇南書,眼底閃過試探的、希望的光,【姐姐——連呼延庭都不怕,一定——也不怕段家的,對嗎?】

  蘇南書回過神,轉頭看向柳虎,伸手摸了摸柳虎的臉,【當然了。】她眉毛輕輕一挑,臉上是得意神色,【我——怎么會有事呢?】

  柳虎看著她笑了,又扭過頭,看向霜降,眼睛里盡是細碎的光,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承諾。

  霜降扯了扯嘴角,笑得很是生硬,她看了眼蘇南書,仰頭灌下一口酒。

  幸而夜色夠深,掩住了許多心事。

  酒一壇又接一壇,眾人喝得酩酊大醉,或是劫后余生,或是心事重重,大家不說緣由,也不問過往,或許是今晚月色太美,但求一醉。

  壇子從桌上滾落,撲落落地向蘇南書腳下滾去,她一伸手,將壇子接住,繼而拍拍手,站起身來,將如同爛泥一樣的人一個接一個攙回屋子。

  收拾好庭院中狼藉一片,天邊已經隱隱泛起魚肚白,蘇南書又一次推開了霜降的房門,昏暗的光線中,霜降的呼吸很均勻,臉上仍留有宿醉的酡紅,她聽到聲音,皺著眉嘟囔了一句。

  蘇南書跪在床邊,用指腹輕柔地撫了撫霜降蹙起的眉頭,她沉默不言,緩緩地抓起霜降的手,貼在臉邊,霜降的手背大大小小都是疤,是雪夜留下的無法愈合的凍瘡。

  她如同黑夜一樣安靜,轉身離開了房間。

  光線昏暗,她沒看到,霜降的睫毛微微地顫了一顫,手指漸漸抓緊了被子。

  柳虎喝得比霜降多很多,他此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吸很沉,還帶著細微的鼾聲,蘇南書輕輕撥下他的領子,脖子上那條疤痕已經漸漸淡了,他日復一日地長大,喉結愈發明顯。

  蘇南書笑著,給他蓋好被子,撿起地上掉落的血石,轉身出了門。

  遙遠處,山腳下的村莊,已經隱隱傳來雞鳴聲,天就要亮了。

  蘇南書回到房中,挎起一早收拾好的包裹,推開了藥園的大門。

  她要到安川去,獨自一人。

  劉寶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她和血石留在這里,段家趕到,只有一網打盡。

  更改人的命格,是要遭天譴的,命格的改變不單是死而復生,也包括奪人性命,她如今的身子,連尋常人也比不過,根本不可能再對抗段家。

  她只要帶走了血石,就沒有人會找到這里。

  安川,是她最好的去處,離開大楚境內,段家的手,就算再長,也伸不到蠻夷的統轄里去吧?

  太陽升起前的黎明,最是寒冷,四周空蕩蕩地,沒有聲音,蘇南書一頭扎進暗夜里,像是孤身行走的在大荒的神。

  【你這樣——我很不好和姨母交代啊——】

  黑暗中忽然飄出一道輕佻的聲線,蘇南書環顧四周,沒看到人。

  【劉寶?】她沖著黑暗試探地問。

  頭頂的樹葉子忽然嘩嘩作響,蘇南書猛地抬頭,見劉寶斜靠在樹枝上,嘴里叼著一根草,似是還沒醒酒,他閉著眼睛,微微嘆了一口氣,【蕭城這人——】他皺著眉想了想,不知道作何形容,只得說上一句,【太狠了。】

  蘇南書低著頭,唇邊勾起一抹笑,神色倒是很坦然,【我走,為的就是不牽連無辜,你仍要趟這趟渾水嗎?】

  劉寶慌忙搖頭,【不不不,絕不!只是——答應了姨母好生照料你,也算替我哥哥給你賠罪——最后幫你一程,護送你,去安川。】

  月光下,一改往日懶散樣子,笑得真誠熱烈。

  蘇南書也笑了,點點頭,【走!】

  【姑娘!】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線,蘇南書回過頭,只見不遠處,霜降孤身站在月光中,她哭紅了眼睛,低著頭跑過來,一把將蘇南書緊緊抱在懷中。

  霜降的頭埋得很低,她斷斷續續地抽泣著,在蘇南書的懷中,哭到發抖。

  蘇南書的心,像被火烤融的蠟,瞬間軟了下來,她紅著眼睛,低聲說,【我本想悄悄的走,但我知道,你一定會發覺。霜降,我與你,不必多說什么,照顧好虎子。】

  【好。】霜降應聲,再多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我不耽誤你,我就站在這,看著你走遠,看不見你了,我就回去。】霜降哭得鼻子眼睛一團紅,她抽抽搭搭地,低聲哀求。

  劉寶跳下樹來,拍了拍被晨露沾濕的褲腳,接過蘇南書肩上的行李,【走吧,天快亮了。】

  他帶著她,向林子深處走去。

  自打安川被拱手讓人后,蠻族為加強控制,直接切斷了其與大楚的通商,安川自此徹底淪為一座孤城,若想神不知鬼不覺進到安川境內,只能走無人區。

  越往里走,草木漸漸沒過了人的膝蓋,行進也越發艱難起來,蘇南書抬起頭,在郁郁蔥蔥的草木之間辨認方向,好在這北山不算太高,跨過這座山,就到了安川邊境。

  【累了嗎?】劉寶停下腳,回過頭問她。

  【還行。】蘇南書點點頭,這一路上她與劉寶幾乎不怎么說話,只管低著頭各走各的。

  劉寶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她的身子很瘦弱,鎖骨尖尖地突出來,腰肢也細的盈盈一握,看起來推一把,就要散架了。

  一陣風吹過來,衣裳貼在她的背上,更顯得整個人像紙一樣薄。

  可是很奇怪,劉寶得知她要徒步跨過這座山,走到安川時,他的第一反應,并沒有覺得,她不能完成。

  她的力量是平緩的,甚至是柔弱的,但卻源源不斷。

  【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兒,】劉寶頭一回與她搭腔,【你究竟,是怎么看蕭城的?】

  蘇南書聽到這個問題,著實愣了一下,她停下腳,抬手擦了擦額間的汗,她直視劉寶,雙眼平靜無波,【為什么,你會問這個問題?】

  【因為我感覺不到你的恨。】劉寶更是坦誠,【我若是你,落得如此境地,我會恨死那個保護不了我的男人。】

  【這就是了。】蘇南書莞爾一笑,【你看我,只把我看做要被保護的婦孺,而蕭城,他——把我當做并肩而行的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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