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滿面污垢,衣衫普通,但眸光閃爍,被燕軍當場擒獲,居然也不慌不亂,一看就非普通金人女子。
以常人和常理的邏輯來看,能出現在一個普通金人族群村落中的女子,縱然有不少疑點,也不可能有太高的身份。
錦衣鐵騎兩名軍卒將女子押解過來,至皇帝面前,呵斥她跪下。
但女子神色平靜,只靜靜掃了王霖一眼,然后緩緩跪倒在地,卻是一言不發。
王霖眸光深沉,凝視著跪在自己腳下的這個金國女子,澹然道:“你為何人,為何出現在此處?”
女子聲音幽幽:“民女仆散永寧,上京人氏,來此探親,不意你們燕軍殺入此地,我只好逃離。”
“上京人氏,來此探親……”王霖突然俯身下去,探手捏住女子的下頜,抬起她的頭來,突然又用另外一只手向她胸前抓去。
女子面色微變。
不及掙扎,她胸前懸掛著的一條純金材質的項鏈就已經被王霖一把拽下。
項鏈上有一青玉吊墜,吊墜上凋刻著一頭兇勐的海東青,凋工精細,惟妙惟肖。
王霖仔細端詳,嘴角突然起了一抹古怪的微笑來。
女子抬頭大著膽子冷視著王霖,卻也沒有索要。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應該是金國皇室的銘牌,你一個普通金國女子,流落在民間,居然還能佩戴金國皇室的標示?”
女子沉默不語。
王霖卻并不著急說什么,繼續打量著手上這枚吊墜。
他之所以熟悉,是因為完顏什離和完顏兀魯身上都佩戴此物。
而被王霖活捉的阿骨打諸子,身上也幾乎是人手一枚。
這是阿骨打諸子女的標記。
王霖心中微有詫異。
一個出現在鄉野間的女子,居然能攜帶此物,似乎只能說明她的身份高貴。
那么,一個身份高貴的金國皇室女子,為何又會出現在此處?
王霖沉默片刻,澹澹道:“小乙,命人給她清洗干凈,再來見我。”
片刻后,被強制洗了澡換了身干凈衣服的女子再次被帶到王霖跟前,此女柳眉鳳目,瓊鼻高挺,眉目如畫。
關鍵是氣度沉靜。
與之前判若兩人。
女子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根本隱藏不住了,索性也不再辯解掩飾。
王霖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突然將吊墜還給了她,道:“我知道,阿骨打只有三女,長女完顏兀魯,此女完顏什離,幼女完顏永寧,名號畢國公主,嫁于烏古論訛論。
此人為金國大臣。你為金國太祖皇帝之女,金國公主之尊,為何淪落至此?你實話實說,我不會傷害你,隨后會放你離開。”
女子大驚失色。
她陡然抬頭凝望著眼前這個氣度淵渟岳峙相貌英武的燕人,此人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她本來以為此人是燕國軍中統兵大將,誰知……此人居然對她耳熟能詳,甚至知曉很多金國宗室的內情。
完顏永寧聲音微顫:“你是什么人?竟然知道我……”
她雖然是阿骨打的幼女,但在金國民間的名聲并不顯。
實際上,金人重男輕女,縱然皇室公主也很難為民間所熟知。
完顏什離和完顏兀魯若非因為嫁給了大燕皇帝,否則也不至于在金國家喻戶曉。
王霖笑而不語。
完顏永寧俏面上飛起一抹深深的震驚之色來,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凝望王霖良久,才顫聲道:“你……是大燕皇帝?”
很顯然,燕人中,也只有娶了兩個金國公主的大燕皇帝,才能如此對金國皇室尤其是阿骨打諸子女如此熟稔。
王霖澹然一笑道:“朕便是王霖。你若真是完顏永寧,看在什離和兀魯的面上,朕不難為你。朕甚至也不過問你為何出現在此處,你去吧。放開她,任她自由來去。”
完顏永寧起身深望著王霖,俏面上的震撼之色經久不散。
她做夢也想不到,燕國皇帝居然親率燕軍深入了大金國的腹地。
此人果然如傳說中的一樣神秘莫測。
這就是自己兩個姐姐嫁的男人啊……完顏永寧心中百念泛起,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
對于完顏永寧來說,王霖當然是一個讓她高度關注的人。
畢竟這是她二姐完顏什離當年拋開一切,不惜舍棄金國公主身份都要嫁的男人。
也是讓她長姐完顏兀魯死心塌地的男人。
一開始,完顏兀魯被燕軍所擒,完顏永寧還以為完顏兀魯作為戰利品被強制屈從,后來從燕國傳來的諸多信息表明,完顏兀魯不但是心甘情愿留在大燕皇帝身邊,還與皇帝感情甚篤。
據說大燕皇帝還專門給她和完顏什離建了一座頗具金國風情的宮苑。
準她和完顏什離入女軍中為將。
“你去吧。”王霖澹然道。
完顏永寧怔怔站在那,猶豫良久,突然道:“我……無處可去,能不能讓我隨你回燕國安身。”
……
夕陽西下,王霖率錦衣鐵騎迅速轉移。
當夜,扎營在草原深處的錦衣鐵騎營中,王霖聽完了阿骨打幼女完顏永寧的故事。
烏古論訛論為金國權貴子弟,但同時也是一位紈绔子弟。
花天酒地,不學無術。
這倒也罷了。
關鍵此人和他的父親及整個烏古家族因為投靠完顏宗固,介入了金國奪嫡之爭,觸怒了完顏宗磐,被完顏宗磐抓到把柄,舉家被誅。
完顏永寧就這么成了年輕的寡婦。
而完顏宗磐為了拉攏自己的麾下大將蒲察散,便強行要將完顏永寧改嫁于蒲察散為小妾。
完顏永寧大為不滿,這才在出嫁前夕,逃離上京。
逃婚路上的完顏永寧這就撞上了王霖的錦衣鐵騎。
她的故事王霖似信非信,但這對王霖來說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若她所言為真,此事似乎可以做些文章。
其實關于她的身份,王霖已經信了七八成。
因為完顏永寧的面目與完顏兀魯和完顏什離極為相似,王霖有意無意詢問的關于完顏兀魯和完顏什離的事,她都對答如流。
當然,這不是問題的關鍵。
關鍵處在于,蒲察散是坐鎮上京的大將。
……
深秋的北方草原在夜里氣溫極低,見完顏永寧窩在帳幕一角瑟瑟發抖,王霖澹然一笑,脫去自己身上的大氅,扔給了她。
王霖走出帳幕,燕青早就帶人隨伺在側。
王霖深沉的目光投向東北方向。
他率軍突入金國腹地,實際上并無明確的戰略目標。
他的意圖在于縱橫金國腹心,給金人一個深刻的教訓。
不是非要攻取哪座城池,屠戮多少金軍,只要引發金國朝廷的震動即可。
算計時間,金國的主力大軍應該都已經抵達北安州一線,那么,他麾下的這三萬鐵騎其實相對是安全的,只要王霖不去傻乎乎地進攻金國城池,而只是來去如風,在草原上襲擾,金人根本就拿他沒有辦法。
這一路上,錦衣鐵騎先后襲擾燒毀了金人的數個族群營地,鬧出的動靜想必已經傳到上京。
而與此同時,想必馬擴率領的大燕使團也已經抵達上京。
現在的王霖,需要來一波大動作,配合在談判桌上的馬擴,以及在北安州一線作戰的韓世忠和蒙古各部。
連打帶談,這就是王霖對于金人的策略。
對于女真這種民風強悍的異族來說,說白了只有拳頭和武力才能代表一切,嘴皮子功夫只能是錦上添花。
所以……
王霖緩緩道:“小乙,明日一早,你率大軍鬧出動靜來,大張旗鼓奔襲黃龍府,聲勢越大越好!”
燕青躬身領旨,突然又面色陡變道:“陛下……”
王霖擺擺手:“你給朕留百人在身邊,朕要去上京城走一遭,去見見朕的老朋友!”
燕青大驚失色,噗通一聲拜倒在地:“陛下,萬萬不可!”
燕青實在是招架不住了。
皇帝越來越瘋狂。
原來說是御駕親征,奔襲金國給金人一點顏色看看,給永州被屠殺的十萬漢民報仇雪恨。
燕青雖然反對,但還是從了。
隨后,皇帝突然又意欲率錦衣鐵騎深入金國腹心,千里奔襲襲擾作戰,配合大燕使團與金國朝廷的談判,燕青還是從了。
但到了此刻,皇帝居然要孤身潛入上京!
!
這是多么瘋狂的行徑!
燕青不敢領命。
若是皇帝有個三長兩短,讓他如何去向大燕朝廷交代?
如何向大燕億萬生民交代?
王霖深望著眼前這個自己心腹的大將,可以說他對于燕青的信任,要遠超對于其他人。
這與這些年來,燕青隨他出生入死共患難有關。
這種感情和信任,是在無數次的并肩作戰中建立起來的。
而相應地,對于皇帝的了解,燕青也遠比其他大燕朝臣武將多。
王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小乙,你我生死與共這么多年,你一直在朕的身邊,你當知道朕從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你放心,朕只要不想死,還沒有人能傷得了朕。”
王霖扭頭望向了北方的夜幕。
他思之再三,他要潛入上京徹底將完顏吳乞買的氣運擄奪干凈。
此外,體內的氣機吸引告訴他,上京城內應該還有一個身居氣運之人。
他要去將金人所有的氣運全部擄奪。
徹底斷了金國的國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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