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攸的話讓堂下眾人不由沉默，姜昭看著這未來女婿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段公、田晏互視一眼，田晏都有些懷疑，段攸到底是段家人嗎?
以耿直、剛烈、武勇成名的武威段家，怎么就出來一個好謀之人？
好似打仗一樣，先把自己放在了不敗之地。不管這蝗災管不管，跟我段家關系不大。
反正這涼州刺史都要沒了，我看最后損失的是誰？
耿鄙的眼睛不由一縮，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這段家之狐真有手段。
他強打起精神，先是看了周圍沉默的人，這才慢慢地說。
“那依段家二郎的意思，愿意配合的家族，就能有資格推薦孝廉。”
耿鄙的話讓眾人一亮，都紛紛地看向段攸。
段攸深深的看了一眼耿鄙，這位到現在還給自己挖坑，真尼瑪老狐貍。
“你的理解有些偏頗，若是我段家出資擋住蝗災，那就應該有這權力。”
“當然，諸位要是能夠阻止這次蝗災，我父親必然向陛下請功。”
耿鄙一聽不由笑了，你小子還是嫩點啊！
他先是給諸位拱了手，這才鄭重的向段公諫言。
“段公也聽到了，你家二郎愿意獨自抗擊這次蝗災。”
“我想段公也應當舉賢不避親，讓段二郎暫居臨羌縣令，并舉薦他為孝廉。”
眾人一開始沒明白耿鄙的意思，可隨即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這段攸終究是年輕，到底著了耿鄙這老頭的道。
本以為大家都得放血，可現在好了，人家段家全出。
舍棄孝廉，出了問題也是你段家扛，更堵住了段公辭職的可能，黑鍋還得你段家來背。
段公剛準備把耿鄙的建議否決，畢竟這蝗災這種天變，自己兒子去臨羌。
損失點名聲是小，有可能連小命都不一定保住。
段攸直接離席，直接向父親跪下請命。
“兒愿為我涼州百姓搏命，還愿父親成全。”
段攸的話剛落，其余諸家管事紛紛離席，也一同請命。
“段二郎滿腔熱血，還請段公成全這少年英杰的報國之心。”
姜昭、楊家管事、韓家管事有些失望地看向段攸，他們沒想到，一向聰慧的二郎，竟然去填這火坑。
姜昭不由地閉上眼睛，低聲自語，“段家要完了！”
段公臉色氣得發青，顫抖的指向段攸，“你、你……”
段公不由的嘆息的一聲，雙眼也變的銳利，他隨即沉聲說道。
“既然我兒有如此豪氣，我這做父親的必須給他支持。”
各族之人一聽，不由大喜，紛紛叫喊。
“彩！”
等眾人都離去，大堂就剩下段家父子、田晏、姜昭之時，段公不由的勃然大怒。
“逆子！”
“你是覺得自己能救活數萬流民，就可以目空一切了嗎？”
“你見過蝗災嗎？你知道蝗災的可怕嗎？”
“就老夫率領數萬人馬，放火去燒，都不一定擋住蝗蟲。”
“你去，憑什么？”
段公接連不斷地怒斥，讓段攸趕忙跪下聆聽教訓，一時不敢說話。
一旁的田晏一看段公氣得渾身哆嗦，趕忙勸導老友。
“紀明，你莫要急著生氣，你先聽聽二郎的打算。”
田晏說完，姜昭也趕忙勸慰段公。
“二郎做事一向穩妥，我想他肯定有主意，你不妨先聽聽。”
段公被兩人勸導，怒氣小了不少，嘴里卻還嘴硬的說。
“他一個小子，能有什么主意，我看是最近有點成績，沾沾自喜。”
段公剛說完，隨即又看向段攸，示意他解釋這事。
段攸這才緩慢的起身，慢慢給父親分析局勢。
“此次蝗災，不管父親能不能攔住，我想朝堂必然得撤下父親的涼州刺史。”
三人一聽，臉色不由一沉，也沒有說話，示意段攸繼續分析。
“如今局勢動蕩，父親這刺史之位必須再堅持幾年。”
“為今之計，我們只能破釜沉舟，孩兒親自掛帥，平滅蝗災。”
“讓朝堂之人知道，父親不僅為國廝殺一生，臨老了，還要將自己的幼子填入火坑。”
“到那時，他們不會像上次日食那樣撤掉父親的職位，還必須表彰父親。”
“以彰顯大漢的仁德，讓天下百姓服氣。”
三人一聽立馬明白了段攸的打算，這是準備犧牲自己，保住段公的職位。
段公一聽不由大怒，立馬怒罵段攸。
“我一將入土之人，因為自己的權勢將你送入火坑。”
“你這策略，我不同意。”
段攸聽到段公的話心里不由的一暖，這老父親雖說平時說話嚴厲，可對自己是真的疼愛。
他趕忙收起了臉上的復雜，雙眼變得明亮，輕輕的說道。
“兒此去，不僅能平滅蝗災，還能將臨羌的災區群眾安頓好。”
三人都疑惑地看向段攸，段攸趕忙小聲給幾人講解自己的計劃。
幾人都懷疑的看向段攸，只是如今也沒有什么好策略，只能勉強答應段攸。
次日一早，段公、段攸騎著大馬在前，馬騰、徐榮、田豫、麴義率領兩萬兵馬在后跟隨。
可剛到城門，整個隴縣的百姓被各家喊出，為段攸送行。
耿鄙從手下接過一壇美酒，親自倒了一碗，舉到段公身前。
“老朽代表涼州的父老，為少年英雄賀！”
城門的百姓也跟隨耿鄙一起，大聲高喊，“為段二郎賀”
段公眼角有些冰冷，他先是深深地看了眼耿鄙，這才接過這碗酒。
他先是單手一壓，百姓的聲音也慢慢靜下來，隨即高聲喊道。
“今涼州遇見蝗災，老夫幼子段攸請命，此去臨羌，不知生死。”
“可我幼子，還未及冠，老夫就在諸位的見證下，為我兒及冠。”
“倘若得勝而歸，老夫再為他賀。若是抵擋不住蝗災，那就以血肉喂食蝗蟲，讓上蒼少些震怒。”
段公喊完，眼中不由露出了淚水，全城百姓紛紛喝彩，敬重的看著這位老將軍。
當下人遞來冠木，段公親自為段攸及冠，隨即高喊。
“老夫賜你表字子遠，希望你能如同雄鷹一樣，飛得更遠。”
段公又把一旁的田豫拉來，又給他及冠，再次高喊。
“老夫賜你表字國讓，要學會奉獻，謙讓。”
段攸與父親辭別之后，剛準備率領大軍離去。
被姜昭一家攔住，姜昭復雜地看向段攸，隨即高聲大喊。
“你段家之人敢與蝗災相抗，老夫又何須吝惜自家孩子？”
“伯奕、仲奕你二人隨子遠一起，抗擊蝗災！！”
人群之中被段家和姜家的義舉紛紛喝彩，更有不少游俠聽說此事，紛紛追隨段攸。
等段攸的大軍慢慢地離去，段公、田晏、姜昭三人臉色都有些復雜。三人都寶壓到在段攸身上，希望他的計劃可以成功。
人群的耿忠不由冷冷一笑，你段公和姜昭的打算我看不出，想舍棄兒子，成就美名。可那蝗災，真的這么好擋住？
幾日之后朝堂之上收到了陳懿和段公前后發來的急信，聽到涼州蝗災，不少人紛紛提出罷免段公。
還有不少人紛紛怒罵，段公已古稀之年，還讓幼子前去平災。如此義舉，不僅沒有賞賜，反而被罷免。
天下百姓該如何看待此事？
還有誰愿意為國家出力？
朝堂的爭吵卻讓皇帝劉宏驚醒，看著支持段公的大臣，清一色西涼士人。
他就是害怕地方官員自立，才推出了三互法。若不是看段颎對漢室忠心耿耿，又在太監呂強的勸說之下。
他上次才破例打破了規矩，讓段颎出任西涼刺史。
如今惡果已經凸顯，看著西涼士人抱作一團，劉宏深深地忌憚。
劉宏只能先擱置下去，另行再議。
段攸不知道，他還為自己的謀劃沾沾自喜，卻不知自己父親已被皇帝深深的忌憚。
朝堂的這消息被迅速地傳播開來，段攸這一舉動，讓天下人第一次知道，涼州自古出豪杰。
雖年幼，愿與蒼天抗爭，只求百姓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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