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李天順是來相馬的，伙計立時來了精神，笑著拱手道：
“那您運氣可真好，我們馬行剛進了幾匹兵部退役的良馬，雖說都在十五歲口以上，但在城里騎完全沒問題，包您騎上威風凜凜，連中三元！”
見李天順一身儒服打扮，伙計把他當成了書生。
“帶我去看看。”李天順被伙計的話逗得一樂，笑道。
通過剛才的‘偷藝’，他知道按大齊律法，良馬是要首先供應軍隊的，退役的戰馬雖然已經不適合作戰，但在城里還是搶手貨。
怎么形容呢，相當于上輩子的軍車轉民售。
“那您這邊請。”
伙計樂呵呵把李天順帶到東側的一個馬廝旁，里面圈養著四五匹毛色各異的高頭大馬。
牽出一匹灰黑色的馬對李天順道：“你看這匹怎么樣，他只有十五歲口，剛過壯年。”
“頭部粗大笨重，短而寬，腮肉多，不好。”憑著學來相馬知識，李天順看了看后道。
“您再看看這匹。”伙計又牽出一匹棕色的馬。
“眼睛太小，沒有神，不好。”
“那您再看看這匹。”伙計又牽出了一匹白馬。
李天順搖搖頭：“有一條腿過細，應該有腿疾，不好。”
伙計翻了翻白眼，心中暗道，今天還遇到行家了。
又牽出一匹黑色的馬，撫摸著脖子上的馬鬃道：“您再看看這匹，四肢強健，堅實挺立，絕對是好馬。”
李天順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點點頭道：“這匹還可以，就是毛色有些暗淡，蹄型過薄。”
“沒關系的，我給它訂個新馬掌，再洗一洗就好了。”伙計忙道。
“多少錢？”李天順問。
“一看您就是個誠心的買主，我也不跟您扯謊，這馬原本要賣一百兩銀子的，您要是相中了，九十兩就牽走。”
李天順暗中點點頭，知道伙計并沒匡自己，這匹馬雖說不值九十兩銀子，但八十兩還是要的。
這個時代的馬屬于奢侈品，騎上幾年賣掉也虧不了多少，比較符合自己的需求。
就在李天順讓伙計掛上馬鞍，準備騎上兩圈時，忽聽北側的馬圈里傳來一陣怒罵聲，其中還夾雜著馬嘶哀鳴的聲響。
扭頭看去，一個漢子正用鞭子奮力抽打著一匹馬，雖然離得遠看不清，但依然可以看到一個試圖阻止他的馬行伙計，被另兩個人推倒在地拳打腳踢。
人嘶馬叫間，客人們也顧不上看馬買馬，紛紛跑過去圍觀。
“膽兒肥了，敢到這里搗亂！”李天順旁邊的馬行伙計見自己人吃了虧，一溜煙就跑了過去。
與此同時，馬行的其他幾個個伙計也聞聲而至，哪曾想對方的人比他們多，一下又竄出五六個漢子，手拿斧頭、短刀、棍棒將他們攔住。
幾個伙計見勢不妙，忙讓人忙跑去通知東家。
李天順眉頭一皺，出于警察維護治安的本能也走了過去。
分開看熱鬧的吃瓜群眾，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坐著地上，身材矮壯的漢子。
就見他長著一雙斗雞眼，酒糟鼻，臉上橫肉縱橫，鼻子里還竄出幾根鼻毛，左手捂著自己的小腿，右手提著馬鞭，指著馬行的那些伙計嚷道：
“告訴你們，老子被你們的馬踢了，傷了筋骨，不陪老子五十兩銀子，這事沒完！”
“沒錯，不陪我們大哥銀子，這事沒完！”七八個長得離了歪斜，袒胸露臂，眼冒兇光的漢子，紛紛舉著手里的利斧、短刀、棍棒在一旁大聲叫嚷。
看到這些人的舉動，李天順立刻就想到了一個詞——流氓團伙。
再看躺在地上的那匹馬，棗紅色的身上鞭痕累累，渾身肌肉顫抖著，把頭埋在兩條前腿處，眼睛里全是淚水，嘴里發出陣陣痛苦的低鳴。
李天順只是瞥了一眼，就收不回視線了。
他已經認了出來，這匹被鞭打的馬正是自己前幾日租的那匹小母馬，不禁發出“啊”的一聲輕呼。
幾乎就在同時，小母馬的頭突然抬了起來，在人群里迅速鎖定了李天順。
仰天發出一聲長嘶，猛得一躍而起，硬是把拴韁繩的木樁連根拔起，朝著李天順就沖了過去。
四蹄翻飛，目不斜視，氣勢逼人！
“馬驚了，快跑！”人群中有人大喊。
人們都驚叫著向兩旁急躲，坐在地上的那個漢子此刻也不捂腿了，蹭一下就跑到了一丈開外。
心里還納悶呢，這馬看起來挺老實的，怎么一下子就發了狂？
四散奔逃的人群里，那個向李天順買馬的伙計，看到瘋馬直奔自己的客人而來時，心里“咯噔”一下，忙沖著李天順大喊：
“公子快跑……快跑呀……咦……”
可下一瞬，伙計就呆立當場，瞪大了眼睛……這馬怎么突然停下了？
就見這馬在沖到李天順身前的一瞬，突然來了個急剎，既不咬也不踢，而是低頭“咴溜溜”叫了幾聲，眼里滿是溫柔。
就像看到了一匹心儀的公馬，哦不，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主人。
剛要用‘風行微步’躲閃的李天順，此刻也鎮定了下，對著小母馬伸出一只手，馬兒乖巧的把臉迎了上去，在李天順的掌心蹭呀蹭……
見此情景，四下奔逃的眾人又圍了上來，那個馬行伙計也跑回來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我沒事。”李天順道：“這匹馬我認得，應該是城西富貴馬行的，怎么到了你們這？”
“難怪……原來公子認得這匹馬。”伙計釋然道：“富貴馬航的孫老板好賭，這馬是他輸給了賭場，賭場又轉賣給我們的。”
“原來是這樣。”看著這匹命運多舛的小母馬，李天順輕輕撫摸著它的頭。
他沒想到這馬不但認得自己，還對自己這么有感情，看來以前那些好草料沒白喂。
這時，眾人又聽到那個漢子大聲嚷道：“我說你們馬行還有沒有人管老子了，大家可都看到了，這就是匹瘋馬，剛才踢老子的時候就這樣。”
他帶來的七八個小混混也跟著起哄，叫嚷著趕快拿銀子給他們老大治傷，一時間馬行里又混亂起來。
“閉嘴，我看你是沒事找事！”
李天順一聲斷喝如雷鳴般響起，立時將小混混們的聲音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