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院子之中，看著一花一草，都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還是有些害怕.......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看著房間的擺設，一切都如故，只是人不在了。
他掃了一眼，走到桌前，伸手撫摸著那張古琴，似乎能在那上面感受到她的溫度。
撥弄下琴弦，發出叮咚之聲，他面前似乎出現了她的影子。
淚已流下，滴在桌上，無聲無息。
他默默地拿起古琴，用后面的帶子背到身后，系好，再看了一眼屋子，一抹眼淚，大步走了出去。
身形一縱，來到了前院屋頂之上，瞎子正坐在那里，拉著二胡。
聽他來到，瞎子停了下來：“緬懷完了？你們小年輕就是這樣，嘆...凡事向前看，世事無常，我們能掌控的只有現在而已。”
“你什么時候，這么哲了？”萬逍遙在他身邊坐下，摘下了酒壺，猛灌一口，烈酒的辛辣，讓他心里更好過一些。
接著，一把將酒拋了過去。
聽聞風聲，瞎子一把接過，也就著喝了一口，才道：“我一向如此，你沒有發現？”
“沒有，”萬逍遙肯定地說道，他斜睨一眼道：“都混成了陸地神仙了，也不將自己樣子弄干凈一點，哪有神仙樣？”
“怎么，這樣不好嗎？神仙就是要白白凈凈？這樣子，我自在。再說了，我只是成道境，離神仙還差十萬八千里呢。”
說著，他又灌了一口酒，用臟兮兮地袖子抹了一把嘴角上的酒水，滿意的舒了一口氣。
“嘁，得了吧，你也就是說我的本事。”萬逍遙一把奪過了酒葫蘆，喝了一口，“你自己也不是沒走出來。”
瞎子抬起頭來，‘看’向那天空中的那輪殘月，淡淡地說道：“是啊，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哪有那么容易忘卻啊，人之所以稱為人，就是他有感情的，他是有記憶的，他是會思考的，所以，才會有七情六欲，才會后悔，感傷......”
“有時候，真想做一條魚。”萬逍遙又喝了一口，將酒葫蘆甩過去。
瞎子還是穩穩當當的接住了，也灌了一口：“為什么？喜歡它的自由自在？”
“這是原因之一了，最主要是，它只有三秒的記憶。”萬逍遙微笑地說道。
“三秒？”瞎子一臉疑惑。
“也就是，一個呼吸之間，它就忘記了。”
“你這也研究過？”
“那當然，你不知道我上通天文，下曉地理嗎?”
“切......你這臭小子，打小鬼主意就多，這點倒像我死去的那孩子。他如果沒死，也應該和你一樣大了。”
“過去的事情，你就別想了，不是報仇了嗎？還想這些干啥？”
“是啊，報仇了，不僅把滅我全家的人殺了，還殺光他九族。”說到這里，瞎子臉上充滿了恨意，牙齒咬嘎嘣響：“可是，又如何？人還是死了，活不過來了，只留下，一個孤老頭子活在這世上.......”
說完，又猛灌一口，搖了搖，沒了，將酒葫蘆拋了回來。
萬逍遙接過后，還想往嘴里倒，可惜，只有一滴酒液落下，他意興瀾珊的收了起來，看著天空的明月發呆......
“你可以再生一個嗎，對了，下面包場，挑一個相中的，今夜就成婚！”
“你少打我主意。”難得瞎子老臉一紅。
“別害羞嗎，你看小吳，老李，不正玩得盡興嗎？不合適，咱就好好的找一個合適的人家，包在我身上。”
萬逍遙胸口拍得當當響。
“算了，心思淡了。”
兩人又沉默了，良久，萬逍遙忍不住問道：“那你將來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東海看看，年輕的時候，就對那老匹夫很不服氣，一直想找他練練，可惜，沒能成行，家中就大變了。”
說到這個，瞎子臉上又露出了向往之色。
萬逍遙知道攔不住他了，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咋就這么喜歡分個高下輸贏的呢？”
“這就是江湖，這也是江湖人的秉性，有道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要的就是這一口氣，沒了這一口氣，江湖哪來那些多姿多彩的傳說？人活著不就爭一口氣嗎？”瞎子侃侃而談著，仿佛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人活著可不只是爭一口氣。”萬逍遙無奈地反駁著，“罷了，反正到了一步，世俗的規矩，也約束不了你了，我只有一個要求。”
“你說。”
“活著回來。”
“你就對我這么沒信心？”瞎子笑了，哈哈大笑起來。
萬逍遙撇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不是有沒有信心的事，怕你頭腦一熱，和那無雙城主拼命，畢竟，你也有七十了。我酒友不多，不想又少一個。”
“好，反正今晚酒還未盡興，”瞎子止住了笑意，認真道：“我答應你，一定回來把今天的酒喝完。”
“說到做到！”
“一定。”
“什么時候走？”
“現在。”瞎子緩緩起身，對著萬逍遙施了一禮：“多謝這些年的照顧，沒有你，老漢我活不到今天。”
萬逍遙已然避開，擺擺手，一臉嫌棄道：“少來這套，別以為，你這一禮就能還清了，要滾趕緊滾，如果你死在外頭，我可不跟你收尸。”
瞎子又笑了，道：“好，我走了，記住我的話，珍惜當下。”
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了。
“多事。”萬逍遙似乎有些火氣，將屋頂的瓦片都踢飛了一大片，露出了一個洞，下面的正在行樂一男一女，尖叫起來。
他對洞中吼道：“叫什么叫？再叫，男的割了，女的賣到青樓！”
話才說出口，才反應過來，這里已經是青樓......
不過，那對男女已經不敢言語了......
“晦氣。”
萬逍遙又跳到別的房頂上，盤腿坐下，取下古琴，放在腿間，嘗試著拔動起來......
可惜，心太亂，手太生，彈出來的都是雜音。
“你這樣是談不好的。”
突然，身后傳來秋無霜的聲音，那身血衣已經換下來了，難得穿了一身淡黃色紗裙，頭發已經梳洗了，就那樣披在肩上，隨風飄揚著，很有灑脫之味。
“你終于肯出來了？”萬逍遙淡淡地說道，抬頭一看，眼睛都有些癡了......
一身裙裝的秋無霜，在月色的映照下，顯得是那么清麗而脫俗，那淡施粉黛的絕世容顏，仿佛是降下凡塵的仙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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