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鷹刀
半晌之后，韓府正院。
“羅大俠，你不該就這么殺了他。”不舍大師目送馬峻聲的尸體被人從客廳中抬走，面露復雜的神色，“他是我從小看著長大，他的父親是我當初在鬼王麾下時的兄弟，如今看來，再如何深厚的情分，都敵不過時間與利益。”
“大師想要保住他，是否也是因為紅日法王的到來，希望能以他為誘餌，讓藏傳武林的人手全都忙于尋找鷹刀，繼而無暇他顧呢？”秦夢瑤含笑說道。
“你想多了。”羅沖無所謂的說道，“厚背刀、或者說你們所稱的鷹刀，對于藏傳武林來說沒這么重要，因為根本沒人能夠勘破這里面的秘密，什么時候去找都無所謂；相反，夢瑤這個慈航靜齋傳人才是最大的目標，也是紅日法王等人的第一目標。”
“羅大哥早就發現了紅日法王的到來？”秦夢瑤好奇的問道，“不瞞你說，我是直到他動手的時候，才意識到屋頂上有人。”
“他的隱蔽手段確實稱得上登峰造極，與我前幾天碰到的‘人妖’里赤媚堪稱一時瑜亮，不過，他比我差的有點兒多。”羅沖也沒隱瞞，“以他初入大宗師的能耐，又是主修刺客之道，隱蔽能力確實不錯。
但也要看和誰比，一般就算大宗師想要發現他，也會有不小的難度，但我不一樣，雖然我也說不清為什么，但我的神識水平遠超常人，又在之前將近一個月時間得到厲老師教導，能夠發揮出這一專長，如今放眼天下，應該沒人能躲得過我的探查。
紅日法王并不是一開始就在，而是在我進入客廳后，你們爭吵的時候趁亂上去的，一開始他的神識鎖定是馬峻聲，應該正好滿足了不舍大師的念想，但在我拍死了這個叛徒之后，他才把目標轉到你身上。”
“羅大哥武功果然出神入化。”秦夢瑤羨慕的說道，“紅日法王一生浸淫刺客之道，卻在此次被你一招重創，這樣的教訓足以對他的心境產生巨大影響。”
“談不上重創。”羅沖一臉的可惜，“原本我想以傷換命，一招貫穿他的心臟，卻被他用傷勢換取時間，僅僅是胸口被我劃了一道，他卻趁我變招的工夫跑掉了，那一擊雖說確實不輕，但最多也就是讓他老實半個月，不會再多了；如果我一開始不是貪心的想要留下他，而是全力保證他重創，讓他休息半年都有可能。”
“確實可惜了。”秦夢瑤無奈一嘆。
“怎么，不嫌我搶了你的生意？”羅沖笑著調侃了一句。
“夢瑤只是希望自己親手解決敵人，不是傻的想和他硬拼，若是羅大哥將其重創，夢瑤也不介意省點兒力氣。”秦夢瑤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她還好嗎？”一直沒在說話的不舍大師突然開口問道。
“誰？”羅沖愣了一下，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然后才明白，不舍大師說的是自己剛才提到的“女兒”，“我沒見到，不過，厲老師的親傳弟子被雙修府一個小丫頭逮住，然后被我勸說著去了那邊，沒什么意外的話，他就是你將來的女婿了。”
“羅大哥說的是風行烈？”秦夢瑤立刻問道。
“你剛才稱呼厲若海‘老師’，剛才迎向紅日法王的那一招，又是《燎原槍法》中‘挑槍式’的化用，也就是說，這些日子你是跟著風行烈一起學習？”不舍突然問道。
“嗯，可惜厲老師不愿收我為徒。”羅沖輕輕一嘆。
“以‘邪靈’厲若海的驕傲，怎么可能會占這個便宜。”不舍冷笑著說道，“不只是他，江湖中但凡是稍微講究一點兒顏面的人，沒有哪個會答應收你為徒，最多也就是答應讓你進入門派，以‘護法’或者‘長老’的名義存在，然后所有武功心法秘籍向你敞開。”
“看來，不舍大師也是驕傲之人。”秦夢瑤微微一笑，“這就是大師在柳林‘潛水行動’中，堅決不向龐斑出手的原因嗎？大師應該知道，若是你出手，夢瑤萬萬沒有阻攔的道理。”
“是啊，我為什么要放棄那次機會呢？”不舍大師低頭自問。
“因為大師的心里面有兩個不舍，一個是為了師門和白道武林，下定決心不顧一切擊殺龐斑的不舍；另一個卻是你真正的自己，一個不愿乘人之危，并且不計生死，也要光明正大，轟轟烈烈和大敵決一死戰的不舍，最后仍是真正的不舍勝了。”秦夢瑤含笑說道。
“這算是什么狗屁的理由。”就在兩人還打著機鋒的時候，羅沖已經不屑的打斷了他們，“世間萬物都逃不過‘規矩’二字，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差別無非是嚴厲一點兒還是放松一點兒，前者就是你們嘴里的‘白道’，后者自然是‘邪道’。
但是，在這些所謂的‘正邪、規矩’之上，還有一樣東西叫做‘大義’，‘規矩’守的再好，也不過是‘小節尚可’，‘大義’一旦違反，就是‘大節有虧’，現在龐斑帶著一幫韃子進入中原，還有個屁的‘規矩’要講？弄死這幫狗崽子，就是最大的規矩！”
“所以，羅大哥與他們交手時，從未有過留手。”不舍和秦夢瑤齊齊沉默，足足半晌后，秦夢瑤才語氣嚴肅的說道。
“不錯，就好比厲老師與龐斑決斗那次，我其實是想趁機解決他的，可惜力有未逮。”羅沖在這方面從不掩飾，“那之前在蘭溪之時，我也試圖干掉幾個雜魚，可惜我雖然打得過，卻因為輕功太差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跑掉，其中有一個，就是萬惡沙堡的魏立蝶。”
“另外兩個，是魔師宮護法，‘白發’柳枝搖與‘紅顏’花解語。”秦夢瑤輕輕一嘆，幫著補充解釋。
“我也是后來才打聽到，這兩人男女關系糜爛，而且都是葷素不忌、男女不分。”羅沖語氣冰冷，“死在兩人手里的中原各派年輕弟子，加起來沒有上百也有數十，難道他們就該死嗎？憑什么一句狗屁的‘規矩’，就能抹殺這兩人的罪惡？
龐斑很厲害嗎？確實厲害；但是，真的就殺不了嗎？那是放屁！浪翻云可以牽制他，若是再加上厲老師，龐斑是否還擋得住？不行的話，再加上不舍大師呢？龐斑一死，他手下那群狗崽子又算得上什么東西？
很可笑的是，他們進入中原之后就開始收攏邪道敗類，偏偏現在就是一幫你們嘴里‘邪道’的不甘心之人，正在與韃子血腥廝殺，所謂的‘武林正道’，至今全都在看戲，眼睜睜看著自家同胞被韃子殺戮，你們是不是忘了，不論走的是那一道，上面還有一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不舍和秦夢瑤全都尷尬的卡住了。
“哈哈，好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不是今日不論位置還是人手都不合適，我戚長征一定要和你好好醉一場。”一個身背長刀、身形壯實的漢子大笑著從門外進來，看到秦夢瑤之后表情一愕，“姑娘的風姿在下平生僅見，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精靈。”
“那就不要見了！”羅沖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他可是知道這位在男女關系上，同樣不怎么講究。
“哦？”戚長征愣了一下，臉上很快露出古怪的神色，“既如此，在下不見便是。”
“羅大哥！”秦夢瑤氣的瞪著某人，哪還不明白他剛才的表態，等于是向整個江湖宣示了對自己的“所有權”。
“有什么問題嗎？”羅沖毫不客氣的將她一把摟在了懷里，“反正你也打不過我，你要是同意我們就是兩情相悅，不同意就算我強搶民女，難不成我還要和哪個不長眼的‘公平競爭’，又或者違背自己的心意，說什么‘我尊重你的選擇’嗎？”
“哈哈哈哈！”相比于面頰紅透、不知所措的秦夢瑤，又或者面露怒色、非常不滿的不舍，戚長征已經笑出來了，“看來那句‘聞名不如見面’真的是天地至理，老戚我怎么都沒想到，追姑娘還能用這種辦法，還是你這位白道大俠公開說出來的，好極了，好極了！”
“滾蛋！”羅沖瞪了戚長征一眼，又看看右手已經滑向劍柄的不舍，干脆將秦夢瑤一把橫抱起來，展開不怎么樣的輕功就是一陣連續騰躍，很快就沒了影子，只留下一句余音，“不舍大師，雙修府如今山雨欲來，你最好過去看看。”
“在下告辭！”眼看已經散場，戚長征和不舍大師也沒什么好聊的，就向他抱拳一禮，轉身大踏步離開了韓家。
不舍大師卻沒有在意，而是目光看向剛剛羅沖離開的方向，神情很是落寞，也許，自己真的該到雙修府去，不論如何都是自己欠的債，哪怕是要見到自己最怕碰見的“她”——
韓府后院，花園。
“你還不放開我！”一處假山角落，秦夢瑤面頰羞紅，掄起小拳拳對著某人就是一頓錘，“哪有你這樣欺負人的？就算是你要追求夢瑤，不也該留些時間相互了解，讓夢瑤也考慮好嗎？如此粗魯無禮的方式，你就是得到了我的人，也別想得到我的心！”
“沒事兒，咱們可以慢慢來，反正得到心之后，目的主要也是解鎖更多姿勢。”羅沖故意搗亂，“至于感情，其實可以一步步培養，這其中最可靠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古語所說的‘日久生情’以及‘來日方長’——哎呦！”
“羅大哥！”秦夢瑤已經羞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她本就是聰慧的姑娘，就算是一開始沒理解某人的用梗，稍作思考那還能想不明白？“你若是真心想要......”
“我對精神戀愛沒有興趣，你們慈航靜齋這么搞的又不是一個兩個，最著名的師妃暄，可是把徐子陵坑的不輕。”羅沖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她，“再看看人家陰癸妖女婠婠，要人給人要心給心，最后憑著可能是徒弟更可能是女兒的明空反敗為勝。”
“羅大哥知道的真不少。”秦夢瑤幽幽一嘆，“不如——”
羅沖可沒想過和她玩什么“接天之戀”，因為在人家的游戲規則內，不論你玩的再好，結局都只會死輸沒贏，所以，他選擇輕輕抬起妹子的下巴，低頭狠狠的印了上去，掠奪她所有的甜美，足足盞茶時間方罷。
“現在，你明白我的心思了？”他再次低下頭，輕輕吻干妹子的淚痕，“我知道你們慈航靜齋傳人一旦下山，從來都是帶著任務或者目的的，這時候你的任務，大概是擋住龐斑、維護武林秩序，最多再加上天下安危，對吧？
這樣好了，你的人我要了，我不是和你商量，作為回報，你的任務我也要了如何？不就是龐斑、方夜羽那幫人嗎？其實想要擋住他們，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殺光了事，我的實力若是完全發揮出來，龐斑又算什么？當然，這需要你的全力協助，答應嗎？”
“多謝羅大哥好心，夢瑤有自己的底線。”稍作考慮，秦夢瑤就搖頭拒絕了羅沖的提議，順便轉移了話題，“倒是有一件事你可能搞錯了，韓柏并沒有死，只是因為某種說不清的原因，整個人完全變了樣子，我前幾天就看到他了，原本還約好了過來，應該是明后天的樣子。”
“當真？”羅沖心頭一動，想起來韓柏這時候已經被赤尊信注入了“魔種”，“他倒是好一番造化，也罷了，你的意思應該是想讓我饒過馬家另外兩個人吧？”
“羅大哥，正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馬峻聲陷害韓柏，畢竟并未成功，如今他又以命抵償，若是還要追殺他的家人，就有些殺戮過重了。”秦夢瑤輕聲說道。
“行，剩下的事情讓韓柏自己頭疼吧。”羅沖無所謂的笑了笑，“更何況，沾上了傳鷹大俠的厚背刀，馬任明和馬心瑩又能跑到哪里去？馬任明也不過是先天高手，江湖中有的是人能夠追殺他們到天涯海角，應該輪不到我和小柏頭疼了。”
“江湖之中，歷來如此。”秦夢瑤無奈一嘆，“鷹刀原本存在藏地，恩師不是沒有考慮過，想要組織人手搶回來，只是因為種種原因，最終未能成行，想不到到了今日，竟會以這種近乎可笑的形式回到了中原。”
“人嘛，其實就是這么護短。”羅沖笑著搖了搖頭，“鷹緣不論在怎么說，都是傳鷹大俠唯一在世的兒子、繼承人，擁有自家親爹的寶刀天經地義，怎么到了你們這里，就變成了‘回歸’了？難不成人家連自家的傳家寶都不能保存？”
“罷了，隨他們如何吧。”秦夢瑤搖了搖頭，“鷹刀落在了馬任明手里又如何？此刀在藏地保存多年，連鷹緣本人都沒能看出什么，以他的能耐，不過是圖惹人笑、為他人做嫁衣罷了，誰知道江湖傳聞的那些東西到底是真是假。”
“是嗎？”羅沖古怪一笑，用力將妹子壁咚到了假山上，“還記得當初在蘭溪，你問過我的那句問題嗎？如果我告訴你，其實你猜的很對，而且我就是從厚背刀之中得到的《戰神圖錄》，你又會怎么想？”
“什么？”哪怕是以秦夢瑤“劍心通明”的精神境界，此時依然忍不住驚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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