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謝臺姝色 > 第34章 兩難

“沒有就過來,解衣,躺床上去。”

廖秀環幾乎昏倒,再也忍不住連滾帶爬到門前,使勁拍門。

“開門吶!開門!救命!救命啊……”

然而,她的聲音像沉入大海的碎石,連一個浪花都未曾掀起。

門外無人應答,廖秀環回過頭再看范成時,他已是滿臉陰森黑氣,全無笑意,哪怕沒有青面獠牙,廖秀環也感受到他的殺意了。

她心里一顫,猛地伏地叩首。

“公公,公公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求求您,求求您了……”

袖里有什么東西硌著她,廖秀環一愣,隨即靈竅忽開,一抹鼻涕就抽出了畫像。

“大人,這里有比我更美的,您找她,找她啊!”

范成心中早已怒到極點,目光只在畫上停了一瞬,哂笑道:“拿文人繪的仙女圖來糊弄我?當咱家是傻子么?”

他一腳踹到廖秀環肚子上,廖秀環吐出一口血,心中痛苦無比,越發不管不顧。

“不是什么仙女圖!是真的確有其人!她叫岳淺靈,是個被未婚夫拋棄的賤婢,她就在錢塘啊!”

范成這回倒是聽進去了,眼睛微瞇,從廖秀環手里奪過了畫像,端詳起來,眼瞳慢慢放大。

短暫癡迷過后,一個新的念頭便萌生了。

近來三王和六王斗得厲害,三王憑借人脈才能處處壓六王一頭,不光朝政上做出政績更出色,還將安鄉伯府那位美貌動京城的姜三小姐芳心收入了囊中,官場情場,場場得意。六王為此可是大動肝火。

國本之爭,他們閹黨從來不站死哪一位,哪怕如今三王形勢大好,他也不能就此冷待了六王。相反,他還要雪中送炭。這點情意看著輕,將來卻有可能救他的命。

當然,這“炭”也不能送得太留把柄,獻上一個美人卻是不輕不重,再好不過了。軟玉溫香在懷,既能解六王之煩憂躁動,又不會妨害到三王的勢頭。

這美人姿容,堪與姜三姑娘齊名,一向爭強好勝的六王收到這樣的禮物,豈會不歡暢得意,記得他的好處?

他本來還在為怎么討好六王苦惱,誰知竟打了瞌睡送枕頭。

范成久久盯著畫不語,臉上甚至帶上了笑,對廖秀環亦不理會了,只淡淡喊了一句“來人”,然后兩指合并,揮了一下,士兵便把死魚一樣的廖秀環拖了出去。

“叫殷再實過來。”

殷縣令到了,范成將畫像扔在他跟前,臉上掛著森然的微笑。

“殷大人,你可真會藏私啊,是覺得圣上不配得此女不成?”

殷縣令一見畫像,頓覺大事不好,撲通一下便跪了。

“公公言重了,下官并非欺君罔上,此女雖美,卻曾為童養媳,身份低賤,實在不堪入宮啊!”

“哦,圣上配得,是咱家配不得是吧?”

殷縣令心中叫苦,伏地而辯:

“并非如此,是因為……此女,已叫永國公府二公子看上了。”

“姬二公子?他也在錢塘?”

“正是,只是他身子不適,叫下官不必說與公公您知道罷了。”

范成沉默了。

永章城里,誰人不知姬二公子是那云中白鶴一樣的人物,來去灑脫,清心寡欲,終日醉心于山水琴墨之間,不事俗務,更不耽于女色。可現在他居然要索求一個女子?

難道真如俗話所說,英雄難過美人關?

“那女子如今在姬二公子手里?”

“這……”

殷縣令也說不明白姬殊白到底算不算收下了淺靈,怕再被怪罪,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范成聽完,便微微一扯嘴角:“那就不是了,這女子,咱家要了。”

“可二公子那邊……”

“二公子自始至終,都沒說要不是嗎?”

范成站起來,并不高大的影子罩在殷縣令的后背上,瘆人的壓迫如高墻向他傾倒而來。

“殷大人,此女,咱家是要獻給當今皇六子宣王殿下的,難道你覺得姬二公子能與王爺爭鋒?”

殷縣令口稱不敢,眼珠子飛來飛去,糾結之色溢于言表。

范成身處大內四十年,閱人無數,小地方官諂媚上峰的心思他一看便透,他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

“殷大人,你若有意步步高升,求姬二公子卻是求錯了人。二公子固然身份高貴,有一位做右相的伯父,和一位做吏部侍郎的爹。但是,他自己可是白身。何況,姬家祖訓,男兒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二公子尚未成婚,你給他塞美姬,便是在助他們姬家子孫胡鬧,你覺得姬相和姬侍郎會樂意提攜你?”

“咱當官的人,都是給皇家做事的,明明眼前就有機會在王爺跟前記上一功,你卻舍近求遠,要去奉承一個世家公子,你是怎么想的啊?”

“回去好好想想吧。”

他伸手拍了拍殷縣令的烏紗帽,迤迤然去了。

殷縣令被嚇出一身冷汗,直到回了縣衙,腿還是軟的,踉踉蹌蹌的,第一時間便去找了自家夫人傾訴。

“他怎會有岳淺靈的畫像?”

林蕙問道,殷縣令重重地嘆了一聲。

“廖秀環死了,我估摸著就是她捅出去的。范公公的美事未成,只怕是這小妮子把他得罪狠了,連帶我也要被他遷怒。”

林蕙徐徐呼出一口氣:“我本以為范成最喜床幃間女子反抗的情趣,這才選了她去,沒想到……這賤婢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蕙娘,如今可如何是好?”殷縣令不安問道,“人給范公公,姬公子要記恨我;給了姬公子,范公公要記恨我。我到底該怎么辦?”

林蕙閉了閉眼,思索片刻,道:“人就讓范公公帶了去吧,我爹說了,這一次的秀女,必須送進宮去,這是我們的頭等大事!”

“姬公子那頭……”

“人我們已經送到他跟前了,看不看得住是他的事。若范公公要偷要搶,我們也沒有辦法,他怪不到我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