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刑眼 > 第三章 掌集
  年底考核在一周后進行。

  考題于一個月前已公布,還是和之前一樣,結合主題和音樂做自命題。這次男生的主題是風,女生的主題是雨,每個主題都有兩首音樂可供選擇。

  日子逐漸臨近,學員們做著最后的準備。排練廳里此時如同彌漫著硝煙的戰場,舞者們就像沖鋒上陣的戰士來回跑動并使出各路招數,伴著無休無止的口令和骨骼舒展的聲音,呼吸的白煙在空中此消彼長。大伙雖倍感壓力,卻也自得其樂。

  這天,若辰匆匆忙忙吃過早飯就急著趕回寢室疊被子。和暖的陽光透進窗戶灑落在室內,照得空氣中的粉塵也無處遁形。只見他把被子攤平,像裁縫似地用手量出距離并畫出折線,折紙一般把被子折成一個長條,又跟做糕點一樣小心翼翼地把它疊起來直到“擺盤”。

  若辰正自顧沉浸于枯燥乏味的消磨的樂趣中,全然沒有發覺305宿舍的閆東彬悄悄推門走了進來。

  閆東彬來自長沙,是一個活潑開朗的陽光少年,長得英俊不凡。他既有儒雅之風又有英武之氣,和若辰并稱學院雙俊。他們兩個就像太陽和月亮,一個目光炯炯、言語含笑,發散著溫暖的氣息,讓人如沐春風;一個神情自若、波瀾不驚,透著清冷的味道,令人捉摸不透。

  “忙啥呢?那么專注。”閆東彬說話間,徑自朝若辰走過去。

  若辰回過頭去看,閆東彬已站在他面前,欣賞著他的“作品”調侃道:“真不愧是內務模范,這被子疊得就跟廠里造出來一樣。”

  “早上起的晚了胡亂整了一通,所以趕回來修一下。”若辰說著最后捋了一下被子,招呼著閆東彬往里間休息室帶。

  二人坐下來交流著對于考題的理解,不知不覺聊到了傅源講的那個故事。

  “你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這樣的人嗎?”若辰問道。

  “我不清楚。這只是傳說,無法判別真實性。就好比鬼神之說,有人信,也有人不信,終歸取決于個人怎么看……”閆東彬看著若辰,欲言又止。他注意到若辰說話的同時上身微微前傾,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芒,因問,“明年畢業了,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若辰喝了一口水,“我想成‘家’。”

  閆東彬聽出他在打趣,笑道:“你的口氣倒是不小。這個領域人才濟濟,成‘家’談何容易?哪天你要是成了,我倒要仰仗你了。”

  “我也就隨口一說,不過給自己立個目標作為動力罷了。“若辰說道,”我不管它能不能實現,能成嘛最好,成不了又怎樣。畢竟我選擇舞蹈的初衷不為別的,只是純粹的喜愛。”

  “對的!就心無旁騖做自己喜歡的事。”閆東彬慨嘆,“我一直不明白,做一件事,難道只有成功了才顯得有價值、有意義嗎?怎樣算成功?什么是成功人士?刻意追求成功,心一定會累,不如順其自然。至于別的,就看個人機遇吧。”

  話音剛落,只聽外邊腳步聲響,不一會兒張棟探頭進來瞧了一眼說:“你們兩個閑坐在這里,不去練舞嗎?”

  “那你怎么回來了?”若辰問道。

  “咳,別提了。”張棟埋汰道,“我早起發現洗了的練功褲還沒干透,就跟傅媽借了一條,我去,他那腿粗屁股大的,估計上輩子是河馬投胎來的吧,穿了他的褲子跑起來老不得勁了,就跟鼓風機在吹一樣。我琢磨這可不成,就趕緊去晾衣間收了自己的褲子,打算給換了。”

  閆東彬哈哈大笑:“就你那體格,你沒點自知之明嗎?敢問他借。你是‘輕型護衛艦’,人家是‘航空母艦’,根本不是一個型號。”

  待張棟在外間換好褲子,三人一起走出宿舍,他們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來到了教學樓內,正往樓上走。

  此時風透過樓道窗戶未關牢的縫隙發出悠長的嗚鳴,夾雜著樓下傳來的漸行漸遠、錯落有致的鏟雪聲,奇妙的韻律剎那間似電光火石觸動了若辰令他靈光乍現,旋律在他內心升騰并縈繞于耳畔。他一邊走一邊用手指雨點般彈落在樓梯的扶手上,懷著有如貝多芬譜寫月光曲的對靈感的崇高敬意,試圖記錄下這突然到訪又或稍縱即去的樂之精靈。每次上音樂鑒賞課,老師常說,優秀的舞者,對音樂有著心領神會的感觸;而真正的舞者,心底里會生出音樂。只有真正懂得了音樂,舞蹈才會有共情的力量。這一刻,他覺得自己跟大自然有了交流,感受到自我陶醉的欣慰。

  正當他沉浸在大自然賜予他的音樂里,一個冷淡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不用上來了,下去干活吧。”

  若辰扭頭看去,301宿舍的馮驛陽穿著練功服正從身側的樓梯上輕快地走下來。他和張棟是老鄉,乍一看白白凈凈、眉清目秀,論樣貌自然遠勝張棟,然他看人的眼神里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高人一等的輕蔑,因此若辰覺得他不比張棟實在,平日里少有和他來往。

  “干什么活?”閆東彬一臉疑惑地問道。

  “剛接到通知說過幾天有領導來視察,要把地下室清理一下。所有男生都要去幫忙。”馮驛陽說道。

  “咋這么突然,沒聽說啊。”張棟嘀咕著。

  一行人來到地下室,負責工作的老師馬上帶他們到一個房間分派任務:“房間里這些箱子你們先搬到一樓大廳放著,等裝箱的車子來了,再抬到車上去。”

  若辰掃視了一下室內,只見地上陳列著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有的單獨放著,有的疊在一起。隨手打開一個,里面都是以前用過的演出服和道具,擺得整整齊齊,看成色有些年頭了。

  “老師,這些箱子為什么要搬走?”若辰問道。

  “老師,什么領導要來?為什么連地下室也要檢查?“張棟問道。

  “為什么為什么,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你們抓緊干吧,早干完早休息。”老師稍顯不耐煩地說著走了出去。

  大家開始忙活起來,若辰和其他學員一起配合著抬箱子。在流水作業的過程中,他的眼睛就像安檢的掃描儀,從所有的箱子里識別出一個與眾不同的箱子——在它的一角刻了一個不怎么明顯的記號。此時這個箱子在他眼中如同潘多拉盒子,招引起他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他心想翻看一下或許可以從中找到新奇的發現。

  “鹽哥,你怎么跟木頭一樣杵著不動了,中邪了嗎?”張棟催促道。

  “我想打開看看,耽誤一點時間,一會兒就好。”若辰說著,絲毫沒有猶豫地打開了眼前的箱子。

  在這個箱子的底部,他找到了一本相冊。

  這可能是往屆學長留下的紀念相冊吧,若辰心里想著。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這本相冊,略略翻了幾頁,不由吃了一驚。只見每張相片都是拍的一只手掌,照輪廓來看,所有相片都是拍的同一只手掌,這估摸是一本觀察相冊。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呢?若辰一時領會不過來。他有一個直覺,這本相冊里一定隱藏著不同尋常的秘密。

  “好了沒有?干點活磨磨嘰嘰的。”張棟再次催促。

  “好了好了。”若辰一面應付著一面快速整理箱子里的東西,卻將那本相冊塞進了衣服兜里。

  他暗自思索,這些照片為什么不存在手機里而要費周折弄成一本相冊,既是私密的東西,為什么不妥善保管卻要藏在這里。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講究,還是說只是機緣巧合。

  箱子終于都被搬到了一樓大廳,老師吩咐大家稍作休息,一輛大卡車已停在教學樓前。趁這時候,若辰走到老師面前,把相冊遞到他手上請示說:“老師,這是從地下室其中一個箱子里無意中找到的,我可不可以把它留作紀念?”

  老師接過相冊饒有興趣地翻看著,仔細一觀察,他很快覺出蹊蹺,意識到這絕不是普通人會有的掌紋。這只手掌的生命線上旁生出許多細線,左一條右一條均勻地分布著,看上去就像葉脈。這樣形狀的掌紋實屬罕見,這本相冊記錄了‘葉脈’完整的生長過程。這些近乎變異的不合理的紋路,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怎么也不會相信它在存在于現實中。

  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大致判斷這本相冊的原主應該是一個極具天賦的舞者。說來奇怪,在這所學院,每屆學員里總會有幾個出乎意料的,也有一些事情常理無法解釋。

  “可以上車了嗎?”司機師傅走進來問。

  老師環視了一圈,向司機點頭示意后對大家說道:“大家辛苦一下,現在把箱子抬到車上去吧。”

  他回過頭打量了一下若辰,把相冊交到若辰手上,示意可以留著。

  等到箱子全部裝車完畢,車門關閉,引擎發動。

  學員們集體站在教學樓門口,對著外面青灰色的天,默默地目送車子開出門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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