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刑眼 > 第八章 循聲分隊
  在下午形體課的間隙,張棟談及宋綿宇一事的原委,若辰便把自己所知的信息小聲告訴了他并叮囑他嘴嚴實些。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張棟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這小子真不夠意思,悶聲不響的什么都不說。早說的話就不會誤會了。”

  “老師都不相信,可能他覺得即便跟大家說了也未必有人會信吧。”若辰說道。

  “我信啊。”張棟馬上接話,“其實我也聽到過,我也沒琢磨明白到底是什么聲。”

  “你也想知道對吧?”若辰試探地問,“要不我們調查一下?”

  “好啊。“張棟爽快地應道,“那就多整幾個人吧,把傅媽、老袁,還有隔壁屋的都一起叫進來。”

  “這拉幫結派的不太合適吧。”若辰說道。

  “怕什么。”張棟笑道,“人多力量大嘛。”

  晚上練功結束后,302宿舍的休息室里召開聚會,除了袁澤凱還在站崗外,其他人都陸續到齊了。傅源拿出風干牛肉和奶酪熱情地招待著各位來者,這是他媽媽前陣子寄來的家鄉特產。大家邊吃邊聊,當談到排練廳夜里傳出聲音的事,傅源提議可以調查一下,丁曄磊也隨聲附和說了些諸如邪靈作祟的不著邊際的話。大家紛紛響應,最終商討出一個方案:

  為撥開這件事情的疑云,解除大家心中的困惑,張棟自告奮勇擔任隊長,他建一個微信群把所有人都拉進群里,由此成立了一支調查隊代號“循聲分隊”。隊內規定,即日起每個晚上,從兩個宿舍各自派出一名成員兩兩一組輪流對此展開調查活動,被派到任務的成員必須在夜里保持清醒,以便隨時聯絡。當下商議已畢,第一組成員名單已確立,若辰也在其中。

  等就寢號吹響后,若辰躺在床上佯睡待聲。夜幕落下,周圍的一切籠罩在寂靜之中。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他感到有些疲倦,迷迷糊糊恍若置身無邊的原野,原野上遍布纖長的葦葉隨風輕輕搖擺,睡意像點著了柴草般徐徐冒煙,意識又如一陣疾風將它吹滅。如此反反復復不知過去多久,前方的葦葉叢中突然探出一張人臉,面無表情地凝視著。若辰一下子驚醒,揉揉睡眼拿起手機,時間顯示是13點整,他點開微信,只見丁曄磊給他發了信息:

  我聽見奇怪的聲音了,收到請回復,門口走廊會合。

  他馬上回復“來了”,便起身披上外衣輕輕地走出宿舍。黑漆漆的夜空中,隔著淡淡的云層,一只沒睡醒的“眼睛”迷蒙微睜著似在觀察不安分的夜行者,朦朧的目光射在雪地里泛著白光。

  丁曄磊身裹一件厚外套站在走廊里,見若辰過來輕聲說:“外面真冷。我們待一會兒就回屋吧,著涼了就不好了。”

  “好的。“若辰四下看看壓低聲音說,”這么晚了,查房的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這可說不準,不能掉以輕心。我們兩個別都走神了,你專心聽聲音,我來盯著查房的,一有動靜就馬山撤。”丁曄磊說著打開自己的手機遞給若辰,“聽過容易忘,你把它錄下來。”

  若辰接過手機開啟錄音功能,心想:這半仙做事果然有一套。

  他拋開雜念豎起耳朵傾聽,一個縹緲的聲音仿佛從悠遠的地方傳來,帶著夢幻的氣息。它是輕柔的、漂浮的、慵懶的,又是曖昧的、迷離的、憂郁的,他不禁感嘆世間居然還有這樣的曲調,真應了那句“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這個曲調是如此得扣人心弦,好像一個過來人娓娓道來地講著不平凡的故事,若辰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它。

  靜謐的夜里,活動操場顯得異常空曠。操場的中央有一個不大的圓形花壇,花壇里,一個樹樁在積雪掩映下依然顯露出來,它回環的年輪見證著時光的印記——

  這曾是一棵意氣風發的柚樹。

  早在多年前,幾個風華正茂的少年坐在花壇邊上商量前程,他們一拍即合,決定畢業后要一起組建舞團創作優秀的作品。為留見證,在征得老師及負責人同意后,他們相約在花壇里種下了一株柚樹苗。小樹苗自扎根沃土,大家便輪流照顧它,每天都來問候它并發出由衷的贊美。就這樣,它汲取著愛和期盼茁壯成長。

  在小樹苗成長的過程中,年復一年,不斷地有老朋友來向它告別,也不斷地有新朋友來跟它打招呼。它似乎長著眼睛能看的見,于是總是精神抖擻,給人莫大的鼓舞和安慰,任憑誰走過它身邊都會情不自禁地夸一句:“這棵樹長得真好!”它是多么得意啊!每一片葉子都承載著美好的心愿。這些可愛的朋友們,他們開心的時候圍繞在它身邊高談闊論,難過的時候圍繞在它身邊互相傾吐,它默默地陪伴了大家人生的四季。

  當它終于長成一棵茂盛的大樹,又有幾個風華正茂的少年坐在花壇邊上商量前程,他們一拍即合,決定畢業后要一起組建舞團創作優秀的作品。為留見證,他們相約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它的身上。它似乎長著耳朵能聽得見,試圖用驚人的長勢來回饋所有傾注于它的欣賞和信任。它是多么威武啊!樹干挺拔而粗壯,樹冠舒展又密實,如同一個身披綠甲的戰士。每當柚子成熟,從樹底下抬頭張望,圓潤的柚子密密地綴在綠葉叢中好似繁星點點閃耀夜空。摘下一個嘗嘗,清甜的果香頓時隨風四溢。

  往后,這棵柚樹便在學院里出了名,學員們會經常結伴來看它,把它當做親密無間的朋友。它是多么開心啊!迎著風搖頭晃腦。然而自去年起,它一下子被冷落了。它盼望著再見到一群風華正茂的少年,聽到他們商量前程,興高采烈地說著畢業后的打算。可是,再也沒有人問候它,再也沒有人贊美它,大家的眼里好像已然沒有它的存在。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它變得越來越憔悴,頭也漸漸地禿了。風瑟瑟地吹來卷起它干枯的失落飄飛在空中,它抬著手臂簌簌地抽泣著,用纖弱的指掌緊捂著絕望到變形的臉,滴下一顆顆干癟的眼淚。誰也不曾想到,原本光鮮亮麗的柚樹會變得這般觸目驚心,大家這時才又開始注意到它,難以置信地嘆息著:“怎么會這樣了呢?”

  從那時候起,學員們都開始擔憂著這棵柚樹。果然有一天,當排練廳里正播放著優美的音樂,外面卻突然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讓他們心里為之一驚,大家都聽出來了,那是鋸木頭的聲音。若辰一直忘不了那個聲音,即便過去許久,它還會時不時地在耳邊嗡嗡作響。他的心里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問:“人的一生究竟是追求什么?”

  時間過去了將近一刻鐘,丁曄磊看到若辰有些發呆的樣子,因提醒:“你有在認真聽嗎?”

  若辰愣了一下再仔細一聽,它已經變調了,再不是最初聽到的那個旋律。他反應過來這原來是變奏曲。變奏后的旋律沒有了先前徘徊的憂傷,倒有種“大海從魚躍、長空任鳥飛”的波瀾壯闊,呈現大千世界無與倫比的和諧。這個聲音如同自然界奔騰的生命不斷遷徙著,一種最原始的力量感召著他追隨至四樓。他發現,原來站得越高可以聽得更明朗。他仿佛聽到海上的薄霧在陽光下消融的聲音;聽到一朵長在幽谷的花悄然開放的聲音;聽到一粒被風吹落的種子滲進土里的聲音……他仿佛隱隱聽到了洗盡鉛華的聲音。這樣的聲音,世間沒有一種樂器可以演奏出來。

  若辰已經沉醉其中,他完全理解了宋綿宇為何會站在風里近半小時。這個聲音的確有著令人難以抗拒的吸引力。他想著,人的一生究竟要實現怎樣的目標才算不辜負自身的價值?一分神,他恍惚又聽到嗡嗡的嘈雜聲,讓他聽不清眼下的旋律。再集中精力去聽,它漸漸地微弱,然后消失了。

  若辰靜靜地等待著,但這個聲音沒有再出現。一晃眼,他看到斜對面女生宿舍樓四樓的走廊里有兩個身影,便用手指著小聲問丁曄磊:“你看,對面有兩個人,是不是她們女生也在調查這個?”

  “沒準是的。不過也有可能是查房的,我們還是撤吧。”丁曄磊輕聲說道。

  于是,若辰和丁曄磊互相道過晚安各自回屋。走到門口,他回頭看了一眼天上的那只眼睛,它好像也在看著他。

  次日上午,循聲分隊的成員又聚在一起,執行完任務的小組開始匯報調查結果。丁曄磊打開手機播放若辰錄下來的聲音,大家斂聲屏氣地聽著,但除了夜里的風聲,什么都沒有聽到。

  “鹽哥,你這是錄了個啥?”大家異口同聲地說道。

  “真是奇了怪了,我明明是有聽到音樂的。”若辰解釋著,“我真的聽到了,我也不清楚為什么會是這個情況。”

  話音剛落,大家都面面相覷,似乎在質疑他。

  丁曄磊一看形勢連忙接話:“鹽哥說的是真的,我也聽到了。”

  盡管若辰已經說明了,但事實擺在眼前,大家終歸還是半信半疑,就連他本人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聽。這件事始終籠罩著疑云,多少透著一絲冰涼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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