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難的選擇，是選擇無視擎蒼這把刀帶來的殺戮，任憑天道收割氣運，完成世界升級的計劃？還是阻止擎蒼，救下早就在命運線中寫好了死亡時間的生靈？
眾人皆沉默了。
其實很好選，生命的重量無法衡量，一個人的命是命，一萬個人的命也是命，但數量卻是明明白白的。如果二者非要取其一，想必大多數人都會選后者吧。
這場匯集了四海八荒眾多大佬的談話最后無疾而終，沒有人給出確切的選擇。生命的承擔是需要勇氣的，而勇氣往往總在最危急的時候爆發出來。
“師父的選擇是什么？”
其他人走后，玄嬌看向東華，語氣沉重，眼神中帶著幾分一定要知道他的答案的執拗。
“四海八荒為重。”
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些注定要死亡的人呢？”
“既是注定要死亡，就沒有擔心的必要了。”
“可我們原本可以救下他們”
“然后呢？天道收集氣運不足，世界升級失敗，四海八荒一起完蛋？”
“……”玄嬌愣愣地說不出話，她清楚東華的選擇是正確的，但做出這個判斷的同時心為什么會感到不安和愧疚呢？
談話散后沒多久，墨淵又一次來到太晨宮，彼時東華正在煮茶等待他的到來。
“你早知我會來？”
“只有你會來。”在乎那些將士的命運的，只有墨淵，倒不是說其他人冷漠，只是以墨淵的性子和經歷，對于天道的做法確實感觸會要更深一些。
“我不贊同你的決定。”墨淵態度肯定道。
他回昆侖虛想了很久，與折顏也商議了許久，只可惜兩人意見不一致，辯論到最后誰也沒辦法說服誰，為了不影響兄弟感情，折顏果斷把墨淵推到了東華這兒來。
“我知道，那你有別的辦法嗎？我其實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做法。”
東華并不意外墨淵的態度，他甚至還很有閑心的和墨淵開了個玩笑。
“沒有。”
宛如一拳打過去，結果打了之后發現對面是棉花的感覺，墨淵好不容易在東華面前支棱起來的強勢氣場散的一干二凈。
“墨淵，我們應該以大局為重，當初從神魔大戰里廝殺過來，你可不是什么心軟的人。”
好友談心，東華收斂了一慣嘴炮的做派，并沒有選擇乘勝追擊，反而罕見地包容了墨淵的‘幼稚’。
“你知道這次與之前并不一樣。”
神魔大戰是為了四海八荒的和平而戰，他們的立場是正義的，哪怕戰爭殘酷，死在劍下的生靈無數，他們的做法也無可指責。
但是這一次，他們幾乎是選擇放縱天道收割生靈的性命，戰爭一旦開始，死得不僅是翼族將士，還有天族將士，以及后來并入天族的各個分支的將士，沒有人能夠不被卷入其中，獨身事外。
而且到底要死多少人，才能滿足天道所需要的氣運？墨淵不敢深想下去。
“沒有什么不一樣，所有需要達成的目標、完成的計劃都是需要一定犧牲的，有些是犧牲自己的空余時間，有些是需要犧牲別人的性命。”
“你憑什么覺得自己可以隨意犧牲別人的性命？”
‘犧牲別人的性命’這句話一下子踩中了墨淵深埋在心中的痛點，他一直為當年天翼大戰中因為他昏了頭的作戰計劃而犧牲的天族士兵感到愧疚和不安，故此，當東華說這話的時候，墨淵幾乎是下意識的反駁，語氣尖銳帶刺。
“因為我是東華，因為我是為了四海八荒。”更因為我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這樣的做派與擎蒼有何不同？”
“形式上相似，本質上截然不同。”
墨淵緊緊地抿住唇瓣，咬牙忍住心中的怒火。他清楚自己生氣的對象不是面前大義凜然的東華，而是過去在戰場上的那個不聽白淺勸阻執意以大局為重的自己。
但心魔真的那么容易控住得住，也不至于壓抑在心底七萬年而不能根除了。
真可憐啊！瞧瞧他們這些人，口口聲聲地說著保衛四海八荒，護佑蒼生，可結果呢，哪次不是要把蒼生推出去。墨淵心中有一個聲音響起：多諷刺，你們和擎蒼也沒什么不一樣，不過是多披了一層正義的皮囊罷了。
“墨淵，墨淵？”
接連喚了兩聲，墨淵才從自己的思緒里清醒過來。面前是東華疑惑的眼神。
或許是心虛，墨淵下意識的移開眼睛，避免與東華對視。
“我沒事，我剛剛想了想，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回昆侖虛再仔細想想。”
看著墨淵匆匆離去的背影，東華眼神漸漸深沉，他本就下定了的決心此刻更為迫切，不能再拖了，必須盡快進行。
從東華這么多年的閱歷來看，隨著氣運的枯竭，不止是仙神的生育率大幅降低，遠古上神的羽化率也是同樣在增長，死于心魔是最常見的死法，墨淵的心魔已經暴露出來了，折顏的心魔七萬前蠢蠢欲動過一次，天道，你是盯上他們兩個了嗎？
……
“師父，在大紫明宮的探子傳來消息說擎蒼已經準備到好到天宮來偷東皇鐘了。”
雖然還是良心不安，但東華的堅定給了玄嬌莫大的勇氣，起碼她知道她如今所做的事情或許大概不是對的，但絕無可能是錯的。
“讓季夙最近盯著點天君的動向，確保擎蒼順利偷到東皇鐘。”
東皇鐘原本在墨淵手里，但誰讓墨淵最初把它給了天君呢，天君是個見到寶物就想著往自己口袋里扒拉的人，更別提這本來就是他的。至于擎蒼，呵，他們天族的手下敗將沒有資格發表意見。
天君一直都在明示暗示讓墨淵歸還東皇鐘，奈何墨淵不搭理他，他又不能強搶（主要是搶不過），這事兒也就一直僵持著不動。
誰能想到，前幾日天君再次派人去試探墨淵的口風時，墨淵的態度竟然有了松動的跡象。于是天君干脆趁熱打鐵，接連幾天都派人去昆侖虛騷擾墨淵，甚至有一次為表態度誠懇，還親自興師動眾地親臨的昆侖虛，如此這般，還真讓他把東皇鐘從墨淵的手里給要了回來，擺在了天君的私庫中。
“嗯。”
既然做出了決定，玄嬌就不愿意再多想下去，總歸是要做的，想得再多除了為數不多的良心飽受譴責之外一點用處都沒有。
“墨淵上神那邊？”
玄嬌住在太晨宮，再加上東華一般也不會瞞她什么事，所以墨淵不贊同的意見玄嬌是知道的。
“他既然把東皇鐘給了天君，就不會再攔著了。”十幾萬年的老朋友了，有些事情不需要說得太清楚，一個舉動就能明白對方的意圖。
……
“天君最近有什么特別跡象嗎？”
“沒什么跡象，隔幾日上一次朝，在書房里處理公務，偶爾召見幾個分支的族長，不上朝的時候，還會去后宮里和幾個娘娘吟風弄月。”
季夙細細思索了一番，將天君從早到晚的行程都說了一遍。
“你還看天君和娘娘們的相處？”
玄嬌神色有幾分奇怪，看向季夙的目光一副“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的表情。
“自然要看，帝君是讓我盯緊天君的動向，我當然得時刻不離。”
季夙一本正經地嚴肅說道，盡職盡責的他不能理解玄嬌露出的怪異表情。
時刻不離？這個詞一出來，玄嬌的表情更奇怪了。她看向季夙的目光有幾分一言難盡的無奈——季夙的腦子本來就不太好使，再碰上師父的命令，凡是交代的事情基本上都做的一絲不茍，半點不打折扣。
可是其他事情一絲不茍也就算了，但某些少兒不宜的畫面，還是需要自動過濾的，這不是季夙小朋友能看到。
“可憐的孩子，難為你了。”
“我今年十七萬歲有余，比你大了三萬多歲，早就不是孩子了。”
季夙反駁道，還特意引用了數據證明自己言論的真實性。
“嗯，季夙不是孩子了。”
按照年齡換算，季夙是上仙修為，十七萬歲還是青年期，而且對方天資不差，又有東華的照拂，日后多半能順利修成上神，到時候如今的十七萬歲也不過還是個孩子的年齡。與自己已經七老八十的年紀相比，可不就是個小孩了嘛。
如此想來，玄嬌看向季夙的眼神更為慈善可親，充滿對不懂事的幼崽的憐惜之情。
“……”
季夙覺得玄嬌的目光看得自己渾身毛毛的，但對方確實承認了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殊不知這副無措的樣子更讓玄嬌覺得他像個小孩了。很乖很好欺負的那一種。
“總之，日后涉及天君比較私密的事情，你記得要站得遠些，這些東西看了不好。”
“站遠了就看不清了。”
季夙的種族天賦就是隱匿身形，之前他祖父在東華帳下當親兵的時候就是專門執行情報的工作，季夙之前在天牢看大門著實是大材小用，如今也算是傳承祖業了。
“有些事不需要看得那么清。”
“不對，執行任務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細節決定成敗。”季夙搖了搖頭，不認可玄嬌的“好心”，認真地反駁道。
“那你瞧著不辣眼睛嗎？”
話已至此，玄嬌好奇的問道。天君一個糟老頭子和他后宮里美麗動人、儀態萬千的娘娘們談情說愛，吟風弄月，想想這個畫面玄嬌就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惡心得緊，季夙是怎么看得下去的？
“天君很辣眼睛，娘娘們不辣。”
的確，雖然天君年老色衰，但他的審美還是在線的，后宮里的娘娘年輕貌美，姿容甚佳，確實養眼。不過，季夙，你是怎么用如此單純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的？
“所以天君和娘娘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沒有盯著天君看，而是盯著娘娘看？”
“嗯。”季夙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他又不是眼瞎，在不妨礙任務的情況下，為什么要折磨自己的眼睛。
玄嬌抽了抽嘴角，若不是眼前的季夙目光清正，表情白癡，她肯定會以為對方是個下流胚子。派他去盯著天君，他盯著天君的后宮？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可憐天君了，感覺他的頭上似乎有點綠。
瞧了瞧季夙無辜的俊臉，玄嬌收斂了復雜的目光，輕嘆一聲，算了，傻孩子好像有點天然黑，既然吃不了虧，她還是不多加教育了。
……
過了一段時間，季夙忽然找上了玄嬌，“天君今日去了私庫，出來的時候表情十分陰沉，仿佛私庫里丟了什么重要東西。”
玄嬌表情一凝，心里補充道：東皇鐘丟了，看來是被擎蒼順利偷走了。該來的都會來的，戰爭已經不遠了。
與此同時，大紫明宮內擎蒼正在大肆宴客，對著他的親兵祝酒到：“東皇鐘已經拿回來了，天族與七萬年前并無不同，甚至因為偶爾的一次勝利已經松懈了，而我們卻在變強，相信本君，這一次的勝利是屬于翼族的。”
“那就提前恭喜翼君，恭喜我們翼族，必定在將要開始的戰爭中一雪當年之恥。”
“那是自然，有翼君在，我們翼族定然所向披靡。”
這個時候還肯跟著擎蒼的，不是被野心沖昏了頭腦就是擎蒼自己的鐵桿粉絲，事實的真相對他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他們只相信擎蒼給他們描繪的大好藍圖。
一時之間，大紫明宮內君臣何樂，上下皆是戰意凜然。
在東華的刻意無視、墨淵的毫不作為之下，翼族再一次整軍備戰，朝著若水河畔進發。
天君收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還沉溺在美人的溫柔鄉中，得知擎蒼已經帶著翼族大軍抵達若水河畔，他當即就嚇得一身冷汗。
“帝君？這可如何是好啊？”天君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渾身上下冒著肉眼可見的焦躁。之前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收到？擎蒼的保密工作什么時候做的這么好了？
“本君如何得知。”東華優哉游哉的，完全不把這事放在心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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