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小心翼翼的接過隔壁嬸嬸遞來的紅燒肉，連連道謝，臉上掛著真心實意的微笑，眼眸都泛著光。
可紀晚榕盯著那香噴噴的紅燒肉，心里卻感受到了一絲古怪。
實在是太奇怪了。
在這么一個貧窮、破舊，又偏遠的小山莊里，寒冬臘月，莊稼沒有收成，大家餓的眼眸都發光了，可隔壁的嬸嬸卻端來了一碗如此誘人的紅燒肉。
紀晚榕上前一步，伸手靠在了門邊，接過了小青手里的那碗紅燒肉，隨后又是朝著那位婦人笑了笑：“嬸子手藝好好，這紅燒肉叫人聞著都餓了，可小青你不能收。”
“若是平時嬸子照顧小青也就算了，可如今，明擺著小青一個人吃不了這么多紅燒肉，嬸子是不是為了特意來照顧我們的？”
“我們餓一頓兩頓還好，可不能讓嬸子的家里人餓著，我看村子里莊稼都養不活了，也沒什么能吃的。”
紀晚榕話里含著幾分試探，便是想要知道，這嬸子莫名其妙變出這么多肉，又悉數端來給他們的原因。
嬸子一聽這話，朝著紀晚榕笑了笑，臉上還帶著幾分樸實：“不打緊，不打緊的。”
“從前村長發東西，小青和孫大娘吃不光，總會接濟我們全家，早晨我聽著外面的動靜，就知道村長沒給小青發，你們如今人這樣多，小青的阿嬤還要拜托你們治病，你們是該吃頓好的。”
嬸子說到這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愣，隨后又是局促的握了握衣角：“姑娘你放心，這肉都是干凈的，都是村長早晨發來的。”
“我把肉全給你們帶了來，家里人也餓不著，下次還會發……”嬸子說到這里，眼神往外瞟了瞟，又放低了聲音。
“若是姑娘治好了小青的阿嬤，也勞煩您來我們家看看，我們家就在小青家的隔壁。孩子還小，是實在不想按照村長的方法處理了……”
嬸子說著，還抹了抹淚水。
小青懵懵懂懂的聽著嬸子的話，差點是要跳起來了：“嬸子，什么意思？是大勇也得了瘋病嗎？”
嬸子吸了一口氣，又蹲下身子，摸了摸小青的頭，含著淚說：“沒有，小青，沒有什么事情。不過，嬸子要好好謝謝你。”
小青這下是更糊涂了，“嬸子給小青送了肉，應該是小青要感謝嬸嬸才對！”
那樸實的婦人聽見這話，一笑，又緩緩站起身，朝著紀晚榕鞠了一躬，隨后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話已至此，紀晚榕看那嬸子的面相，便知道那嬸子不像是一個撒謊的人，她端著嬸子帶來的紅燒肉，又關上了院子的門。
從嬸子剛剛的話里，紀晚榕倒是知道了她此來的目的。
那隔壁嬸子突然送來滿滿一大碗紅燒肉，除了是掛念小青之外，大概也是因為她家里頭的孩子，也和孫大娘一樣得了怪病。
大抵是病的不久，還不是很嚴重，村里的其他人也沒有發現端倪。
隔壁嬸子自然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得了怪病之后，要被村長用一貫的法子殺死，便求到了紀晚榕的頭上。
想到這里，紀晚榕看了一眼手中沉甸甸的紅燒肉，又抬頭與院子里的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
剛剛小青端來的饅頭和糊糊，紀晚榕放進空間做了檢測，檢測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檢查結果顯示，饅頭和糊糊里面也沒有致病的細菌，也沒有超標的化學物質，如今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在這肉上了。
或許是村長打來山中的野味，又分發給村民，使村民染上了某類病毒導致的致命疾病。
紀晚榕想著，便將手中的飯碗放在屋子里頭的桌子上，隨后再次從空間拿出了試管。
小青看見這一幕，以為他們還是要開始吃了，開心的笑了一聲，便跑去拿筷子。
只是還未等紀晚榕用筷子夾著紅燒肉放到試管里，墨桀城便走到了紀晚榕的身邊。
他此刻清晰的聞見了紅燒肉的香味，瞧著那軟嘟嘟、滑嫩嫩、咸咸甜甜的肉，被燉的軟爛，墨桀城渾身卻越發的僵硬了起來。
紀晚榕發現了他的異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還未等她開口說話，便聽見墨桀城聲音低低的喊了一聲。
“不對，不對！這肉很不對！”
石衡此刻也盯著眼前的那碗紅燒肉：“是不對，一處貧苦的農戶家里，能有這么多調味料，并且舍得下這么多調味料，是很不尋常。”
“看著好吃，但是我感覺不像是豬肉。”紀晚榕也道，她其實有些分辨不出來這到底是什么肉。
因為肌肉的紋理已經完全被調料的顏色覆蓋了，只是這肉她從前沒有見過。
或者說，她看著隱隱有些熟悉，但是從沒在飯桌上見過。
墨桀城此刻的臉色，已經是駭然無比了，他雙手捏成拳頭，語氣森然：“這不是豬肉，也不是野味，這是人肉！這是人肉！”
紀晚榕和石衡一聽，眼眸猛地一縮，皆是無比震驚抬頭看他，呼吸都有些停滯住了。
墨桀城閉了閉眼眸，隨即又深吸了一口氣。
“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在我投軍第三年的時候，曾經隨軍參加了一場戰役，橫江之戰。那場戰役進行的很是慘烈，敵軍勢力強大，負隅抵抗，北厲士兵死傷無數，才奪回了被搶走的三座城池。”
“而在奪回最后一座城池的時候，敵軍已經明明已經彈盡糧絕，卻還是死守了城門十天，遠超我的想象。”
“直到我率領著一支小隊，沖破城門，殺到了敵軍的軍營，看見的便是大碗大碗的肉。”
“席上有肉，地上到處散落著啃完的骨頭，那鍋里，還燉著肉，翻騰的肉湯里起起伏伏的是眼珠子，甚至是連人的五根手指都被燉的軟爛，軟趴趴的架在鍋邊。”
“那個氣味本王永遠都不會忘記，碗里的肉被切成細小的塊狀，每一塊都均勻的裹滿了湯汁，油亮的就像是寶石一樣……和眼前的這碗肉，一模一樣。”
墨桀城說著，還伸手指了指，眼前的這份紅燒肉上浮著的油脂。
“你瞧，肉湯上浮著的油脂，是半月形的，這是人肉的油脂。而豬肉的油脂，則是完整的圓形。”
聽到這里，紀晚榕盯著眼前的紅燒肉，臉色都變了，只覺得是一陣惡寒。
那紅燒肉的香味直直的往她的鼻孔鉆，紀晚榕胃里是翻江倒海的一陣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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