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休了將軍后,她馳騁天下 > 第344章 沂園,斷頭臺——
  “笑采蓮長大了。”

  沈寧一面喝湯一面說。

  堂兄妹踩著光踏了進來,帶著一身的涼氣。

  沈如玉笑盈盈地看向采蓮,打趣兒道:“是長大了,都可以嫁人了。”

  沈從武說:“那是得花些心思給采蓮找個好夫婿了。”

  采蓮漲紅了一張臉,熟得跟猴子屁股似得,眼珠子滴溜地轉,目光都不知該看向何處,直接羞赧地低下了頭望著鞋尖,引得沈從武幾個笑出了聲。

  “好了,別逗采蓮了。”

  沈寧笑望著采蓮,眸子里多有寵溺。

  “阿姐,我想求你個事。”

  “說來聽聽。”

  “幫我回絕下九皇子。”

  沈如玉的笑模樣盡收,神情有些復雜,眼下一片青灰色,可見昨夜未曾好眠。

  “如玉,昨晚,你和三叔吵架了?”沈從武原是不想問的,而今聽到九皇子,再想到沈寧再次鎮得住場,便問出了聲,“九皇子昨夜在府邸外站了一晚,今早,上京城都在傳這件事,不過傳的人也不多,三皇子那事才引人注目。”

  “嗯,我昨晚遣人去與他說了,但他就是不肯離去。”

  沈如玉懊惱,巴巴地看著沈寧。

  “你想好了?”沈寧放下了湯碗,“那便永無回頭路了。”

  “想好了。”沈如玉扯著唇勉強地笑,“既非良緣,何必強求?這樣一來,蘭貴妃也有由頭斷了這一樁婚事,說我傲慢無禮,她樂得歡愉,沈家不必攀附皇家,日后我也不用看蘭貴妃的冷眼,何樂而不為呢?”

  “如玉,感情之事確實不強求。”沈從武苦口婆心的像是個老大爺,“但九皇子對你之心,日月可鑒,他一個皇子,能夠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錯了,若你心如磐石,若你們情投意合,定能有個好歸宿的。”

  沈如玉若能順勢嫁給九皇子,相對來說多了一份保障。

  他這個做堂兄的,看得也放心。

  “從武阿兄,若真要婚嫁,我不是嫁他一人,是嫁給皇家,做皇家的人。”

  沈如玉扭頭反問:“試問從武阿兄,圣上忌諱功高震主,若看我不痛快,九皇子可能為了我去忤逆他的父親也就是當今圣上?”

  從武沉默。

  沈如玉再問:“蘭貴妃是他的生身母親,雖不如楚皇后母儀天下,但她若以死相逼,要九皇子納妾,要我深陷水火,他可能護我周全,冷眼看著母親去死?”

  從武再沉默。

  沈如玉三問堂兄:“阿兄,我問你,當我吃不起飯,當我身陷囹圄,當我九死一生,這情投意合所謂好歸宿,可能救我半分?不能。”

  她不等沈從武作答就自己給出了答案。

  沈從武長嘆了幾口氣。

  最郁悶的事,他讀了多少年的書,竟找不出反駁沈如玉的話語,甚至還隱隱有所贊同。

  他看了看沈如玉,又看了看沈寧,笑道:“行,行,你們都是巾幗不讓須眉的能人,阿兄聽你們的。”

  沈如玉咧著嘴笑了,把苦澀藏在心底的最深處。

  大道理是一回事,心緒又是另一回事。

  遏制悸動和欲望,如同扼殺人的天性,哪能是說幾句話的事。

  ……

  沈府外,前往皇宮的馬車備好,三皇子由元和帝親自斬首之事,為最要緊的事,文武百官和家眷以及城中的部分百姓都會出現,親自目睹天子斬首親兒之事。

  九皇子燕長臨在沈府門外冷得瑟瑟發抖,沈家送來的大氅和爐子都被他拒絕了,這一夜,他不死心。

  白雪覆在他的發梢和眼睫,過了許久便融化。

  他一動不動。

  沈如玉不出來,他也不肯進去。

  兩條腿又軟有麻的,侵了寒氣難受他許久。

  他不知道的是,深夜里,沈如玉爬上院墻,偷偷地看過他,抹過眼淚。

  “沈將軍。”

  燕長臨看見沈寧,期待地看向沈寧的身后,“如玉呢?”

  他還想再試試,不愿多年以后垂垂老矣追悔莫及,臨終之時還有所遺憾,只恨年輕的自己未能多一些為愛挺身而出的勇氣,故而他放下了皇子該有的尊貴,違背了母妃的意愿父皇的器重,甚至還有可能因此得罪楚皇后,萬般種種皆被他拋諸腦后,只想做一件旁人看起來荒唐他卻無悔的事。

  沈寧看著九皇子欲言又止。

  “沈將軍,我知現下時局動蕩,談情說愛不合時宜,但我不想松開,這滿城算計都與我無關,我只想得一心人。”

  “九皇子,若有朝一日,在皇家和如玉之間,非要做個抉擇,你當如何?”沈寧直截了當地問。

  沈如玉看得通透,哪怕萬分不舍,也要做個了斷。

  情愛之事,嘴上說說即可,但余生過日子,不是有情飲水飽的。

  燕長臨愣住了。

  他從未想過,非要做個抉擇。

  他只是想留住,不該走的人。

  從前倒不覺得難受,習慣了沈如玉在身邊,為了他都能和路過的女子爭風吃醋,時而也嬌蠻任性,但也很聽他的話。

  自打宮武宴結束,九皇子便郁郁寡歡,想到即將到來的失去,更是難受的肝腸寸斷了。

  燕長臨如同定格般靜默。

  他并未回答沈寧的話。

  沈寧卻已知曉他的答案。

  “九皇子,我們先行一步,昨夜寒霜重,九皇子回去記得喝點姜湯暖暖身子,換一身干凈的衣裳,若不介意的話,沈府的馬車可送九皇子回去。”

  燕長臨默認了。

  沈寧作了作揖,便和沈家眾人一道上了馬車。

  九皇子的答案在意料之中,這情愛再大,哪能大過家人。

  若二者和諧融洽的話,便是溫馨之家。

  反之,則是雞飛蛋打,沒個安生日子。

  故而與人成親不僅要看一個人,還要看這個人的家里。

  “阿姐。”

  馬車里,沈如玉紅了一雙眼睛。

  “想哭,就哭吧。”

  沈寧說道:“哭不算是丟臉的事,在家人面前,更不算丟臉。”

  沈如玉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沈寧的身上,無聲地大哭,甚至不敢嚎啕讓街坊四鄰瞧了沈家的笑話,更不想九皇子因此留下來。

  沈寧無言,只輕輕地撫過沈如玉的后脊。

  “阿姐,對不起。”沈如玉抽抽搭搭地說:“我從前總給你使絆子,從未設身處地為你想過。”

  顧景南三年征戰歸來京都,阿姐等了三年等到顧景南與他人兩心痛。

  休夫之事,全城沸騰。

  那時的阿姐,一腔真心付諸東流,該有多苦啊……

  而她,從未想過阿姐會有多疼,好似阿姐天生就是鋼筋鐵骨不是肉長的心。

  沈寧笑道:“你也,在外人面前保護過阿姐,不是嗎?”

  沈如玉晃了晃神。

  那是沈寧嫁給沈家的第一年,沈寧因為在解憂樓賺錢,打算離開解憂樓時,戴著帷帽的她聽到一桌人在討論自己下嫁之事,用詞之歹毒之下流簡直是不堪入耳,好在采蓮未曾跟著,否則定要少不了跳腳,而她也不想惹事生非,便打算沒聽到過。

  日子過好了,比什么都強。

  然而,就在她要邁開腿腳走出解憂樓的時候,卻看見一道身影出現。

  沈如玉站在桌前,巧笑倩兮,美目生輝,看得一桌子的男人都挪不開眼神,恍惚間還以為天女下凡,來給他們賜福了,便擠破腦袋獻殷勤。

  “這位小姐,在下張忝武,可否與小姐……”

  張忝武的話尚未說完,沈如玉就拿起了桌上的瓷碗,砸在了張忝武的腦門上。

  她也不說為何生氣,她就是發了瘋一樣,把所有的碗碟都朝這些男人身上砸去,砸得人頭破血流。

  然而雙拳難敵四腿,對方人數過多,沒一會兒就能把她擒住。

  而就在這時,一個戴著帷帽雌雄難辨的人,出手救了她。

  那人像沈寧阿姐一樣的厲害,那么些個壯漢,幾下就撂倒了,把人打得屁滾尿流,逃也似的離開。

  “閣下尊姓大名……?”

  “無名無姓孑然身,路見不平理應出手相助,不必掛懷。”

  “……”

  “阿姐,那日在解憂樓的人,可是你?”

  沈如玉驚了一下,眼底翻涌出了諸多的喜色。

  沈寧不言,拿著繡有海棠的帕子擦了擦沈如玉眼梢的淚。

  “哭完了嗎?”她答非所問。

  “哭完了。”沈如玉睜大眼睛點點頭。

  “那就整裝待發,重新上路,如玉阿妹這般年輕青春,帶點朝氣出來。”沈寧為她理了理有些亂的發。

  沈如玉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雖說沈寧未曾言明,但她心里已然知曉那日解憂樓,帷帽下的面龐是何等模樣了。

  鄭薔薇看著堂姊妹,笑了笑。

  大世家難免有明爭暗斗,爾虞我詐,但只要在大是大非面前,能站在一處,便才是大世家立世的根本。

  ……

  皇宮,沂園,斷頭臺。

  不少熟悉的面孔在此匯聚。

  還有尚未離去的列國使臣。

  這世上,哪有斬掉自己親兒頭顱的父親。

  他們的圣上做到了。

  陳祿章推著父親的輪椅出現,身邊還跟著陳瓊,感慨頗深:

  “當年,北淵王殺了母親,而今圣上斬了兒子,這皇家……”

  父親灰濁的眼眸不怒自威地看向了他,只一眼就叫陳祿章噤若寒蟬,他這兒子當真是隨了舅舅是個沒腦子的,雖說壓低了聲只有父子倆聽得見,但妄議皇家之事,那可是死罪。

  另一側,北淵王燕云澈帶著十六十七出現,遠遠地觀望,穿著一襲刺目的紅袍,映得皮膚白皙有幾分妖邪之氣,日光透過濃密的睫翼,細碎地映入了瞳孔,宛若積年的琥珀般珍貴。

  他知道。

  他的阿寧,算無遺策。

  逼得元和皇帝為了挽回皇家顏面和民聲,親自斬了自己兒子來示眾。

  正如他幼年被逼得斬首母親那樣。

  ……

  母親,若有先天之靈,看到了嗎?

  阿寧,在為兒子出氣呢。

  ……

  那年,年幼的他和走投無路的母親,都盼望天賜報應。

  而今,有那么一個女子,親手把報應帶給了元和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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