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修仙從己未津門開始 >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我不嫁
  鷹潭龍虎山下天師府。

  張元奇當先而行,張樂瑤略略綴后半步。還不到五月,兩廣之地便漸漸炎熱起來。二人穿著單薄了不少,張元奇依舊背著那一柄八卦傘。

  到得天師府門前,迎面便瞧見側門出來一人。此人面色凄苦,眉頭緊鎖,瞥見張元奇努力堆出一抹笑容:“元奇回來了?”

  “曹高功?你這是……”

  那曹高功嘆息一聲,說道:“還不是為了觀中方丈之事?偏偏不巧,老天師去了滬上,聽說還要幾日才回返。”

  “滬上?哦,想來是為了華夏道教協會一事在忙碌。”張元奇點頭說道。

  白云觀在京城搞了個道協,吸納的都是全真一脈的道觀,天師張元朝自然氣不過。你不帶我玩,那我就自己玩。當即就在滬上創立了道協,廣撒英雄帖,遍邀非正一一脈的道觀參與其中。

  也是在此時,整個華夏的道門才徹徹底底的劃分為了正一、全真,在此之前正一派除了統領三山符箓,其余不是全真的門派并沒有劃歸正一管轄。

  老天師張元朝仗著人脈與底子厚,在滬上攪動風雨,拉攏、分化、打壓,此時已然將南方各地非全真的道門大多都吸納進入了正一一脈。

  張元奇便說道:“曹高功不妨多等兩天,我兄長總會回來。”

  曹高功苦笑道:“也只能如此了。觀中本已有了監院,這又塞過來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方丈,偏偏兩人還不合……再鬧下去,小小的道觀就要火拼了!”

  “啊?已經如此嚴重了嗎?”

  曹高功只是搖頭苦笑。

  話說天師府為何在明朝時與孔家、朱家并稱天下三家?世襲天師,除了享有尊榮,還擁有封敕道官、授箓之權。

  授箓就不用說了,三山符箓的箓牒,若不加蓋天師印,那便沒有功效。便是朝廷發放了度牒也沒用,沒有天師印,便用不了正一術法。

  除此之外還有個封敕道官之權。有人的地方自然有江湖,小小的道觀,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上頭一般都是監院,個別的才設置方丈,下面是客、寮、庫、帳、經、典、堂、號等八大執事,分頭負責八個方面的事務。

  除此之外還有三都五主十八頭。

  級別低了自然不用天師府過問,可只要到了執事、三都這一級別,天師府便會過問,其賞罰、任免,全都由天師府一言而決。

  正是有如此巨大的權力,張家這才能被孔家認為是跟自己一個級別的。

  張家為了執掌天師印,既怕被外戚奪了天師之位,也為了保證血脈純正,向來奉行內部通婚。如此綿延到了六十三代,自然是一代不如一代。

  張道恩刻薄寡恩,其父張元朝也沒好到哪里去。如今天師府明碼標價,一張普普通通的祈福符便要一塊大洋,加蓋天師印的立馬飆升到二十塊。一張箓十塊大洋,各類道官依據道觀大小各有不同,想要去香火旺盛的道觀當監院,沒個三千大洋下不來。

  而且張元朝還玩兒了手一女嫁二夫的把戲,前腳剛將一地道觀的監院賣出去,轉頭又賣了個方丈,這倆人都花了不少錢財,自然想著回本,為了財權自然是斗得不可開交。

  曹高功為此跑了好幾趟天師府,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

  老高功修行了一生,沒什么根骨,自然也就談不上入道。可性子單純,張元奇實在不忍心告知其,之所以無功而返是因為其沒使錢。

  寒暄幾句,將曹高功送走,張元奇領著張樂瑤便進了府。

  既然當代天師張元朝去了滬上,那二人也就不用緊張了。張元奇自去尋府中人打聽事宜,張樂瑤則自行回了府邸。

  到了宅第后院,迎面便瞧見十五、六的半大小子瘋跑著迎了上來,到了張樂瑤面前剎不住,腳下一個拌蒜便要摔倒。

  張樂瑤出手輕輕一撫,那半大小子晃悠幾下便站穩了,抬頭看著張樂瑤一臉喜色,張嘴:“啊……阿巴巴……啊……”

  “嗯,我回來了。”張樂瑤笑著看向弟弟,轉眼瞥見其臉上的鞭痕,當即變了臉色:“小四,這是誰打的你?”

  小四只是傻笑著搖頭。

  仆役從后面追將上來,眼見來人是張樂瑤,當即作揖道:“喲,是大小姐回來了,小的立刻就去告知夫人。”

  “且慢!”張樂瑤面若寒霜:“誰打了小四?”

  “這個……大小姐還是莫問了。”

  張樂瑤深吸了一口氣:“又是張道恩?”

  仆役支支吾吾不敢言語。

  張樂瑤暗暗咬牙,打定主意,回頭定要給張道恩好看。自己離開不過幾月,這孽障便故態復萌,想來是忘了長姐的拳頭了!

  谷</span>小四拉扯著張樂瑤,將其往屋子里領,張樂瑤便進了屋子里。

  房中還有幾個孩子,或天生眼盲、或口眼歪斜、或四肢扭曲,明明敞開著門窗,內里卻有一股子腐臭味兒。

  一看著面相極類張樂瑤,年過半百的婦人正端著一碗湯藥,笑著給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喂藥。

  丫鬟在一旁侍立,見小四領著張樂瑤進了門,當即驚喜道:“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樂瑤?”婦人放下瓷碗,趕忙迎了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你這孩子,在外頭受苦了。”

  張樂瑤面上古井無波,說道:“倒是受了些苦,全仗著朋友維系這才沒慘死在外頭。”

  “啊?”婦人追問一番,眼見張樂瑤什么都不說,便轉而說道:“你也別怪你父親,他是堂堂天師。天師府自有規矩,豈能容未出閣的女子在外長出不歸?再說,道恩還說你在津門與人不清不楚的……”

  “我沒不清不楚。”發乎情、止乎禮,明明白白告訴費景庭自己的心意,哪里不清不楚了?

  張母拉著張樂瑤的手將其落座,嘆息著說道:“不論如何,你回來了就好。這下你父親也不好再用咒術整治你……前些時日我給你相了一門好親事,你父親也頗為意動,那人與你差一些便出了五服,日后成了婚,說不定便能生下聰慧的孩兒來……”

  “母親!”張樂瑤打斷道:“我不想嫁!”

  “傻孩子,轉過年你就二十了,都成老姑娘了,怎能一直拖著不嫁人?”

  “母親,我說的是我不要嫁給那個什么張道源,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你……你……胡鬧!”張母驚愕了一番,目光越過張樂瑤看向門口,生怕張樂瑤的言語被旁人聽了去。她使了個眼色,貼身丫鬟招呼下,仆役將那些殘缺的孩子帶下去,丫鬟悄然去了門口望風。

  張母壓低聲音道:“你是張家女兒,怎能外嫁?此事休要再提,若被你父親聽得,說不得便要責罰你。”

  “責罰便責罰,總之女兒這次要自己拿主意。”

  “你這孩子……”

  “母親!你與父親乃是……乃是……一母同胞,你當日可曾想過偷偷離開這有如煉獄的天師府?”

  張母神色恍惚,似乎想起了當日的情形。生母在她出嫁前送了一包褐色的藥粉,只說出嫁當晚服用下去,便一切都會過去。大婚過后,生母便瘋了,最后懸梁而死。

  此后幾年,連續小產、死胎,第十年才順利生下了張樂瑤。

  三十年在眼前滑過,張母晃了晃頭,嘆息道:“都是命啊,你又能如何?”

  張樂瑤沉聲道:“便是不信命,我輩修行中人才踏入修行之路。母親,若來日他來上門提親,還請母親不要阻攔。”

  張母哭了起來,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她只是綿延張家純正血脈的生育工具,從沒得到過張天師的喜愛,就算有心勸說,又能有什么用?

  ………………………………

  河水湍急,前方竹排鼓聲不絕,排頭不住的施法,其后跟隨而行的十幾個拉貨、載人的竹排緊隨其后,一路破開風浪,溯流而下。

  竹排上費景庭與符蕓昭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領頭的竹排,那敲鼓施法之人喚做排頭。水上術法很是玄妙。

  這倆人坐了四日火車在浦口下車,費景庭與符蕓昭沒做停留,當日便買了小火輪的車票,坐著小火輪沿著長江西行,一路到了九江下下船。之后又走陸路從九江到豫章。

  在豫章略略休整了一日,又一路向東,走水道去往鷹潭。

  這走水路自然要坐船,結果倆人船沒坐上,倒是坐上了排教的竹筏。

  排教乃是湘南一帶流傳的民間教派,便是贛省一地也有流傳。所用排分作竹排、木排,也就是筏子。教中不設叫住,行排只有個排頭。

  這排頭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當的,要識得天文地理,還要學會教中術法。

  旁的不說,眼下這定風浪的術法,還有先前靠岸時那一手‘浮尸不沉’的手段,就看得費景庭與符蕓昭嘖嘖稱奇。

  何謂浮尸不沉?

  前面路過一碼頭時,有漁民說家中子弟不小心落水溺亡,至今都找不到尸體的下落。

  那排頭口中念念有詞,一碗水潑進河里,沒一會兒便有尸體從河底浮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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