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修真-師姐的劍 > 第 133 章 生死圍殺(三)
  巍巍昆侖,兼容并蓄。

  因為昆侖人凡事有些急功,所以整個門派總是一邊欣欣向榮著,一邊烏煙瘴氣著。

  昆侖山上,“殺狼劍”江如令是個神鬼退避的存在。因為一些歷史的原因,他的另外一個名字,或許更被人們熟知——人偶師無面。

  無面先生在他那一代的核心弟子中,齒序十二,劍術不顯。

  卻連花紹堂都曾言:“我二人單挑,勝負者五五。”

  實在是這“人偶術”,于群戰中是個雞肋,于單挑中卻是個外掛。

  控制了敵方的肉身,卻放棄了自己肉身的控制,傷敵一千,自損也差不多有一千。你死還是我活,端看哪邊有人幫忙了。

  當然,憑自身掙脫人偶術,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只要神識能碾壓施術者便可。所以,低階修士以人偶術斬殺高階修士,也實難發生。

  人偶術沒能夠成為修真界的刺客必修技,又畢竟是個旁門左道,不夠威力、限制多多、危及己身,這才落得人盡皆知卻學者寥寥。

  無面先生他好不失落。

  未經開發的識海里,一個嬌俏的女子委頓在地,震驚的仰視著入侵的巨人。

  “你怎會有如此神識……你明明只是個練氣,縱有離火眸也不該……”

  楊夕捶著眼睛,看著腳下不到自己膝蓋的“小矮人”,神色也有些微妙。

  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研神碾”下日日碎骨重生之苦,果然不是白受。

  不知不覺間……就長得有點高啊。

  于是乎,對自己肉身總也長個兒的事兒,釋懷了。

  那侍女見楊夕不搭話,定了定神:“好,小妹妹果然很行,衛青青今日認栽了。要殺要剮都隨你,我絕不反抗!”

  楊夕看著她。

  反抗,也得先掂掂自己的本事。

  若是神識差距小些,我還得費心操控你憋死自己。如今這般……

  抬起一腳,果斷要踩。

  巨大的腳丫子落下來,“不反抗”的人卻突然跳起來,舉臂托住那腳,驚駭交加:“慢著!你還真要殺我?你沒聽見我姓衛嗎?”

  隨著手上壓力越大,她抬頭去看楊夕的眼睛。那雙眼睛冰冷涼薄,不帶半點猶豫。像是在看尸體,看渣滓,看畜生,唯獨不像在看一個活人。

  死亡的陰影籠在頭頂,她卻仿佛剛剛才看清,陌生的恐懼感緊緊的攫住了她

  ——這丫頭竟然真要殺我!

  她竟然真敢殺我?

  驚呼一聲,不太擅長的好言相向:“好妹妹,打個商量如何?你放我一馬,今日恩怨咱們一筆勾銷……我還有上品丹藥奉上,我那鞭子你可看上?姐姐求詭谷半仙照樣給你煉一條!”

  重壓之下,雙膝再撐不住,猛然落地:“你不能殺我,我才二十歲,半仙的玄孫與我有婚約,我甚至連親都沒來得及成吶。我是一時糊涂才跟你動的手,說到底只是想嚇嚇你,并不是真的想置你死地啊!”

  楊夕看著她,冰涼一笑:“莫掙扎了。我要殺你,誰來了也救不得。”

  “噗嘰——”

  凄厲的嘶喊,于識的海深處不甘響起,怨毒的回蕩不休。

  “你不得好死——!會有人來給我報仇的——!”

  楊夕看著那縷消散的魂魄,面無表情:

  “來啊,來一個殺一個。”

  衛青青已死,楊夕從她的識海里退出來

  剛回到自己的身體,入眼就是一道浩然劍氣,帶著凜冽的殺機,當頭砸下。

  楊夕一驚,江懷川驚恐變形的臉又撞入眼中。

  江懷川似乎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又受了重創,捂著胸口一灘血沖她喊,他在喊什么?聽覺還沒歸位,楊夕聽不清他的話,只約略看出個口型——

  后——面——有——

  楊夕這才感覺背后一涼,無數次戰斗錘煉出的第六感告訴她,身后有什么極恐怖的東西正在逼近。

  可人偶術導致的肢體生澀尚未退去,她剛剛回魂的身體連回頭都很僵硬。

  這到底是一群人的戰斗。

  冒險使出的人偶術,只是個雞肋,而非外掛。

  前狼后虎,人不能動。

  剛剛江懷川才經歷過的危機,在楊夕身上重演了。

  可是江懷川的危機尚有自己來救他,自己卻好像除了等死別無辦法。

  楊夕眨了一全身唯一靈活的眼睛。

  看起來她因為過于冒進,真的要去給衛青青償命了。

  ……

  剛剛不該罵江懷川慫貨的,這樣顯得我也好慫。

  然而并沒有。

  楊夕好好的站在那里。

  漫天銀芒從天上落下,灑了楊夕滿身。像是在這個陰暗狹窄的地下街市里,下了一場華麗無匹的流星雨。

  夾雜著什么巨大險惡生物的痛苦嘶鳴。

  帶著凄厲的驚恐,江懷川的聲音這才撞響了楊夕的骨膜:“龍啊——”

  楊夕用盡全力仰起脖子,看到了畢生難忘的對決。

  滔滔劍意卡在黑魔巨龍的口中,斗不過對手,卻可以卡住巨大的龍口。

  黑龍在奮力掙扎中,漸漸被刺穿了兩顎,翻滾騰挪,而那劍意隨著魔龍的掙扎細細碎碎的崩潰著,也安安靜靜的堅持著。

  楊夕被那道劍意,驚艷到了。

  昆侖劍修的劍意,總是剛猛霸道的。

  花紹棠的劍意,像出海的蛟龍,動則風云色變,帶著一往無前的鋒銳,只進不退的決心。

  釋少陽的劍意,像奔騰不息的河水,有潰堤千里之威,卻周流不滯,無可斷絕。這也是最常見的一種劍意。

  不知是出于什么樣的心理,整片大陸上的劍修都有把徒弟丟進瀑布的習慣,很多可憐的徒弟就這么悟了。

  有人是江河浩瀚,有人是幽谷寒潭,有人是暴雨傾盆,因為離門派最近的瀑布,地理環境的差異,而各自不同。

  卻都關于水。滴水者,穿石也。劍修從來都不是一日之功。它是最苦、最慢的修行,沒有捷徑,別無竅門。

  與水無關的,楊夕也見過不少。最熟悉的,是連天祚的劍意,像燃燒的烈陽,所過之處,大地干涸,陰影盡滅,光明坦蕩得近乎無理。

  還有□□的雛鳳、不馴的烈馬、巍峨的山岳,或不死不休,或恣意灑脫,或堅定不移。無不帶著千百年來劍修們流淌在骨子里的東西——堅定、強硬、中正,還有凜冽的殺意。

  可那道被黑龍含在口里的劍意,它是如此不同。

  它太美,太脆弱,像繁星點點的眼淚。

  好像隨便吹一吹,它就會散掉了,蒸發了,干涸了。它也的確在不停的散掉,化作點點螢火落下來,像除夕夜里最后綻放的一朵煙火。

  可它就像一根誓死卡住的刺。

  深深的插入敵人的血肉,任粗暴的黑龍怎么翻攪糾纏,都脫不開。每次覺得它要到極限了,卻發現它崩落出一片華麗的光點后,還剩下一點點。

  還有一點點。

  又一點點。

  明明是劍意,它看起來卻幾乎是軟和的一點點,好像可以伸出手去摸一摸。

  楊夕也的確去摸了,那些落在身上的光點。

  滾燙的。

  不像眼淚,像熱血。

  透過這些光點,楊夕看見了遠處持劍的薛無間。

  薛無間斷了一條腿。

  手中的劍撐在地上,同樣是斷的。

  然而他卻一點也不狼狽,看過來的眼神有點溫柔:“還不快跑,真當我能撐很久么?”

  全身的知覺猛然徹底歸位。

  楊夕卻根本不跑,而是回頭去看誰要殺自己。

  她睚眥必報慣了,斷然容不得自己在這時候臨落跑。

  一眼就看見了在數百尸傀包圍中,仍舊隱占上風的夜城帝君,以及他眼里的冰冷殺意。

  這一眼之中,楊夕終于明白了一件事。

  為什么自己買了那么多東西,都沒換得薛無間抬一下眼皮,唯獨在看到那半車衣服的時候,低沉說了一聲“多謝。”

  那些尸傀的戰甲,已經很破很破了,衣不遮體,甚至露出了腐爛的骨肉。

  尸傀們總是這樣的,旁人并不會在意。

  可薛無間不是旁人,那些尸傀也不是薛無間的旁人。

  他們每一個臉上都有和薛無間一樣血紅的“斷天門”,他們每一個脖子上都有和薛無間一樣的煉奴環。

  他們血紅著眼睛,腐爛著骨肉,悍不畏死的沖向夜城帝君,用血肉之軀跟魔龍硬干,給薛無間拖延出揮劍的時間。

  斷手斷腳爬起來接上干,接不上就半截著沖上去再干。

  他們應該是兄弟。他,和他們。

  “不想死的,走!”薛無間突然一聲大喝。

  這一聲喚回了長街上所有人的神智,街面上還活著的“罪犯”們,立刻踹開附近的對手,瘋狂撲向薛無間身后的死獄入口。

  在對戰之中,薛無間調整著自己的位置,終于把這唯一的生門,守護在了身后。

  “兵主!老子欠你一條命!給你上一輩子高香!”野狗樣狂奔的罪犯中,有一個人喊道。更多的人只是低頭狂奔,顧不得留下只言片語。

  并不是他們全都如此沒義氣,而是夜城帝君發威他們已經見識過了,這個不過兩三百歲的年輕魔君,他竟然不僅僅是修為深厚,手底下的戰力也同樣驚人。

  在場根本沒人是夜城帝君的一合之敵,除了薛無間。

  而薛無間,也僅僅是一合之敵而已。

  不知為什么,這位斷天門有史以來最具才華的兵主,似乎并沒有傳說中那么強。

  若非年輕魔君不夠狡猾,在剛剛的對招之中,薛無間斷的就不該是腿,而是頭。

  沒人相信薛無間此戰之后,還能活下來。

  他注定會死于,這誅邪的一戰。

  作為夜城帝君赫赫戰旗上一枚新的徽章,成為衛明陽披風上的一塊雪白人皮。

  殘酷冷血的年輕魔君,為了登上仙道巔峰,殺戮百年,腳下枯骨何止千萬。

  薛無間,不過是一具老一點的骨頭,并不硬。

  可楊夕不這么想。

  楊小驢子跳起來就跑,抓緊薛無間拖住的每一點時間。

  連搞丟了江懷川也顧不上。

  她跑的是與所有人相反的方向。

  這界面上陣法特殊,逃犯們出不去,如她一樣的外人卻能進來。

  她清楚記得,外邊兒還有一群想要她命的亡客和一個百草娘——亡客盟長老百草娘,她也是個元嬰!

  先生,等我救你……

  等所有人都跑得不見蹤影,薛無間終于松了一口氣,甚至對衛明陽笑了一下:“多謝。”

  后者可以出手攔截那些人逃跑,但是他沒有,這是給自己的一點尊重。

  他甚至收回了那些煞魔幻化的椎帽人,此時身邊只站著一個侍童。

  薛無間也是這才發覺,衛明陽一直是一人之力對戰所有罪修,幾乎算是孤身前來的。

  還真的……不是對手啊……

  衛明陽冷淡的看著他:“為一群人渣,你值得嗎?”

  薛無間一笑:“你那侍女,也沒好到哪去。”

  “我最后不是沒殺那丫頭。”衛明陽神色仍是冰涼。似乎殺與不殺,都是心情,隨他高興,地義天經。

  “可你也不會救她……”

  衛明陽一聲輕笑,半點莫名,遍身無情。殘忍英俊得讓人心寒:“她自己不長眼,招惹強敵,死亦該當,我為何救她?”

  薛無間就知他會這樣回答,搖頭笑道:“所以你看,真魔養大的崽子,你是沒有人性的,跟你說你也不會懂。”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抬起頭來:“我們信仰不同。”

  衛明陽眼珠漆黑,沒有半點溫度:“所以,你信仰的人性是什么?”

  薛無間舉起他的劍,劍身銹,劍刃殘。

  眼神溫柔,像情人老友的告別。

  僅剩的半截也布滿了裂紋,早該斷了的……

  可它斷過了的,已經斷無可斷。

  再斷,它就不是劍了,它不肯。

  不怕,這一次,有我陪你。

  薛無間長劍一抖,有清晰的嗡鳴。時光仿佛突然在他身上發生了倒流,不長不短,剛好三年。

  “盡我血肉,護弱鋤強。斷天道之不仁,守人道之滄桑。生為斷天,死亦斷天。”手腕翻轉,長劍插入地面,激起狂猛的殺意,“萬死不悔!”

  數百尸傀眼中紅光大盛,轟然應和:“萬死不悔。”

  血濺長街,丹心碧血。

  殘肢斷臂,白骨遼原。

  蒼天可鑒!

  怨氣沖天,誰百死難忘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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