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夕干脆果斷的拒絕了青羽帶路的要求。
青羽還是有一點點僥幸的,畢竟,煉尸門的尸坑絕不好找。就算她不想要,就算她旁邊的薛無間不想要,難道她身后那些死獄逃出來的修士也不想要?
“轟隆——”一聲巨響,煉尸門的護山大陣土崩瓦解。
徘徊空中的食腐鳥類,興奮的俯沖下來。成群的羽翼劃過天空,攏成巨大的陰影。
楊夕開口:
“小師兄帶人守住煉尸門外圍,伏擊所有回援,封堵里面的人逃跑。小心他們四大長老有人殺回來。”
“薛先生,您帶人去接應一下犬霄他們,那邊打得一定很激烈,我怕四個妖修扛不住。”
“剩下的人,跟著我。”
釋少陽應一聲,立刻領人去了。
薛無間一愣,楊夕并未這么發號施令的跟他說過話,不過他并不在乎那些虛的。只稍微一愣,也去了。
然后楊夕繼續道:“殺完人之后,所到之處,放火燒光,一個尸傀,一片瓦都不要留。”
死獄兇徒,轟然應諾。殺人放火難道不是他們的最愛么?就算不是第一條最愛,也一定是其中之一。
而現在,竟然還是要燒殺一片混賬,他們就更激動了。
烏鴉總是看豬黑,這世上的壞人總是看著更壞的人找到心理平衡,覺得自己是個俠盜,義賊,有底線。干掉他們就自我感覺特別盜亦有道。
所以古往今來的監獄里,強奸、貪官、虐童,總是免不了來自同類的,極其悲慘的待遇。
而見多了窮兇極惡的旁觀者,并不會同情他們。
而有可能同情他們的真善人,全都生活在藍天白云的陽光之下,看不見他們的悲慘。
死獄兇徒們根本不用楊夕約束,按照事先分好的編隊,轟然一聲沖進了煉尸門內。
而剩下的游擊隊們——三年前的災難,這三年的苦寒,誰還能指望他們對這些敵人心存同情?不禍及家人已經是守住原則了。
最終,楊夕身邊只剩下包括媚三娘在內的幾十號人,她看了一眼天上的食腐鳥。
“走,我們去找煉尸門的尸坑。”
路再難找,地方再隱蔽,只要它存在,怎么可能騙過覓食的禽獸?
尸坑,聽起來就是個尸體極多的地方。
青羽頓時面色灰敗,他習慣了護山大陣的防衛,竟忘了這些常年徘徊的鳥。
完了,全完了……
踏著隱秘的山間石路,媚三娘一手提著昏過去的紅淚,走在楊夕的身后。
“你故意把釋少陽和薛兵主支走?”
楊夕攀上一塊巨巖,食腐鳥在空中掠過的陰影,正好從她身上滑過。
五官隱入暗影,再露出來,楊夕沒有任何表情。
“嗯。”
薛無間是個極富同情心和正義感的真漢子,擅長把所有弱者擋在身后。比起昆侖的山大王門,“正道”這個戳戳更適合蓋在他臉上。
楊夕覺得,如果真是看起來很可憐的老弱病殘,哭一哭,求一求,他很大可能會心軟。
而小師兄是個腦筋有坑的,別人說什么他信什么又不是沒發生過。
楊夕不想留下任何一個煉尸門,不管好壞,不論強弱。
看過昆侖劍修的尸傀之后,她覺得這個道統也許還是滅了比較好。
其他人心軟不要緊,他們在這群人中沒有威信,群體的怒火下他們難道還能攔住其他人的殺意?
唯有薛兵主和小師兄,最好是讓他們少看見殺人放火的事情。
行至一處人跡罕至的開闊平地,媚三娘又問:“你要殺煉尸門那個前掌門?”
楊夕望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宗祠似的建筑。
大片的食腐鳥盤桓在上空。
楊夕道:“我打算看看再說。”
然而看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就在他們到達的同時,另一側的小樹林中竄出來一群人。約有二三十個,煉尸門打扮,身后跟了眾多尸傀。以楊夕的離火眸來看,還跟著不少鬼魂。
楊夕身后的青羽在看見對面領頭人的時候,忽然大叫起來:“墨云師兄!墨云師兄!這些人要……”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清了對面人在一瞬間的愣神之后,把手上的符箓指向了自己。然后恍然想起,早在幾個時辰前,死獄外面那場海船接舷戰中,墨云就已經跑掉了。
可是一路過來,煉尸門并沒有任何一點做好迎戰的準備的樣子。
“你這個叛徒!!”青羽幾乎咬碎了一口牙齒。
楊夕隱約回憶了一下,眼前人似乎是死獄外跟青羽同船的那個探照燈修士。
呲牙一笑:“這是趁敵人的火兒,打自家的劫來了?煉尸門弟子,可真讓我開眼。”
對面的人臉不紅氣不喘,對同門的怒罵,對手的嘲諷,完全不放心上。
“對面的道友,尸坑中法寶眾多,我們平分如何?”
楊夕的回應是,抽出“夜行”,一個瞬行開過去,當胸一劍。
“都別動手,我一個人來!”
漫天絲線,在這片不太大的空地上張開。
天羅絞殺陣——織。
看不見絲網,限制了尸修門的行動。楊夕卻在上面滑來劃去,飄忽如一尾入水的游魚。
楊夕一劍橫撩,貫穿了兩個鬼魂后,削飛了一具尸傀的腦袋。
“夜行”是一把克制鬼道的劍,楊夕此前并沒有太多的機會跟鬼修作戰。一直把她當作一把普通的,削鐵如泥的利器來用。
邢師叔跟她說過,“夜行”克鬼是因為可以吸收陰力。
楊夕低笑了一下,當今天下最多的鬼修聚集在昆侖。
尸修作為鬼道旁門的一支蓬勃興盛,煉尸門似乎就是最適合“夜行”的戰場了。
夜行果然不負所望,那些鬼仆、鬼倡,基本上一劍過去就煙消云散。而尸傀什么的,也根本不用扎在要害上,只要劃破個邊兒,那些靠著鬼力保持不朽的尸體,幾乎瞬間就按照自然界應有的規律,腐爛流水,甚至化灰。
只有三兩具比較新的尸傀抗住了夜行的吸收,沒有立馬變型。卻也因為失去了陰力,仆倒在地,變成了普普通通的新鮮尸體。
煉尸門的尸修驚駭非常。
尸修說白了是一種類似馭獸師的職業,戰法從來是站得遠遠的讓辛苦祭煉的尸傀們上去打。
可眼下這尸傀一照面就倒,一沾邊兒就爛,如何讓他們不恐懼?連配合偷襲的鬼魂也被“收”了去了!
不少本就是被拉來的人,不由掉頭想跑。
“探照燈”墨云高聲呼喊:“別慌,她手上那劍有古怪,但那劍傷不了我們本體!”
一定程度上,他說的沒錯。尸修只是一種職業,并非鬼修那樣是個種族。他們的本體,畢竟還是人。
但是……
幾個修士見狀停下撤退的腳步,抽出尸修都有的短匕,沖上前試探著跟楊夕肉搏。
楊夕在那一瞬間腦子里過了無數個應對,天羅絞殺陣?藤條?還是干脆給一拳?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最打臉的方法,一劍刺過去,血肉崩裂,把兩個尸修穿了糖葫蘆。
楊夕嘆氣:“它畢竟是把劍吶……”
當所有尸修倒地咽氣之后,楊夕掂了掂手中的“夜行”。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沉了不少。
收起天羅地網,媚三娘這才緩步過來,“你把他們都砍了,誰來開尸坑?”
楊夕道:“我忘了。”
眼前小寺廟似的建筑,繚繞著氤氳的香火。
朱紅磚墻,白玉琉璃瓦,很漂亮。
楊夕說:“既然是坑,肯定在地底下,那就把地上拆了吧。”
被人壓著的青羽一聲悲呼:“不,我給你開——”
可楊夕三顆爆炎蛋已經甩出去了。
“轟”“轟”“轟”
精致華美的磚瓦,土崩瓦解成一片斷壁殘垣。
最終,幾十個人用十分暴力的手法,連挖帶炸,在隔著那小廟三五丈外的地皮上,開出了一個洞。
里面空間極大,隱隱有淡淡的腐朽味道傳出來。
這洞顯然不是正門的所在。
楊夕看了那洞口許久,不見人影。
于是開口對著洞中:“殷掌門在嗎?”
帶著回音的腳步聲,伴著一個沙啞帶著氣喘的嗓子:“煉尸門滅了嗎?”
楊夕看著那洞口下,挪過來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不知他本來有多大,可他現在的面貌看起來,五十歲也不止。
常年的尸氣感染,陰力浸體,他臉上浮現出一層死白,兩腮還有突起的青筋。
不知他這些年吃什么,楊夕想。
“還沒,不過快了。”
殷天齊迎著忽至的光明,對著許久不見的光亮瞇起了眼。
“啊……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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