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修真-師姐的劍 > 第 216 章 一席之地(一)
  在楊夕的請求下,嚴諾一帶著她參觀了死獄囚徒們居住的“工棚”。

  彼時夜色已深,燈火冥冥。

  幾百頂帳篷扎到一堆,歇了工的修士,手上捧著昆侖出品的粗瓷碗,聚在一起咒罵昆侖都是扒皮精,戰部都是吸血鬼,一邊胡吹海侃“等爺有了錢”。

  燈火照不到的地方,有那么幾對人影子,拉拉扯扯,親親熱熱。好不知羞!

  楊夕看著卻笑了一下:“還真是不知愁。”

  “他們中的大多都是苦出身。少數出身好的,也基本命途多舛。活著就是辛苦,沒人比他們更懂了。”嚴諾一站在楊夕身后,面無表情搭話。

  楊夕驚異了,回頭看著這位沒表情的師兄。

  仔細一看,發現這位師兄五官摸樣,相當的俊秀精致,只是那不近人情的神態,看起來太顯老。

  嚴諾一抿了抿唇:“我正在一個個排查他們的經歷,便于管理。”

  “師兄做事好嚴謹。”楊夕由衷道。

  嚴諾一有點不自在,沒說話。

  楊夕沒有過多糾纏,轉而道:

  “師兄,這些人中有一個人修妖道,能變狗的,師兄可熟悉?”

  “你說犬霄?”嚴諾一抬手指了指身后戰部的營盤,“那小子如今進了戰部了。”

  楊夕露出個一個驚悚的神情,那條瘋狗跟她認識也不短了,兩次要弄死楊夕,也兩次險些被楊夕弄死。彼此還都好好活著,真的只能說一句機緣巧合。

  嚴諾一嘆了口氣,很頭疼的樣子松了松領口道:“那可真是個滾刀肉。他在攻打煉尸門的時候立了功,論理也是有資格提要求的。誰知道他不要贖身,卻要求開個劍俯。開完了就死活賴在戰部門口要當劍仆,不答應他,就在墻根撒尿。如今由馬烈帶著呢。”

  攻打煉尸門的事兒,昆侖并沒有給自己記大功,如今看來,八成是記在小師兄、犬霄他們頭上了。

  楊夕本以為犬霄離了死獄,必然是要跑沒的。那瘋狗當初為了個自由身,可是連命都豁出去的。不過這番不怕死的潑皮行徑,到真像他干出來的。

  忍俊不禁道:“那狗子性野,吃人。不知那位馬師兄是何人,可能管束得住?”

  嚴諾一沒什么意外神色,顯然是知道的:“會讓他發現,土豆才是人間美味的。”

  楊夕腦補了一個,餓得瘦瘦的大黑狗,氣息虛弱的,用爪子戳一顆遠滾滾的土豆的圖像。身心一下子就得到了愉悅。

  嚴諾一道:“馬烈就是剛才你在門口攔住的劍修,我戰部的另外的一位次席。馬師兄以剛烈辣手聞名,戰部所有的新丁都怕他。”

  戰部八位次席,各司其職,楊夕倒是知道的。

  只是通常對內理事的都是一個,楊夕對其他幾位的職司并不了解,忽然道:“說起來,那位馬師兄似乎對我格外有成見,嚴師兄可知道我是哪里做錯?”

  嚴諾一咳了一聲:“你不必理他,戰部里是有些人……瞧不太上女修。”

  楊夕有點愣,“那個態度,會不會也太瞧不上了一些?”

  嚴諾一遲疑道:“這個,有些女弟子常常圍在訓練場邊呼喝,確實很影響訓練。而且戰部之中,醫療組除外,女劍修中只有甘殿主的徒弟一個是人。”

  楊夕想了想自己的名字,也不算很女性化。

  “所以,那位馬師兄事先聽過我,但以為我是個男的?”

  嚴諾一尷尬:“不是,我們知道你是女的,但以為你不是人。”

  楊夕:“·#¥%!”

  楊夕瞇起了眼,決定暫時放過這個話題。

  “煉尸門僅剩的那些殘弱,如今被安排在何處?”

  “鬼道堂還在,殷門主如今是昆侖的客座師父。”

  “我們一起出來的,還有個沒長眼睛的精道修士……”

  “哦,你說那個胖蘿……”嚴諾一頓了一下,到底是厚道人,生生把“卜”憋了回去,很不自然的改口道:“那個人參道友,被大長老帶回去種了。整個丹道閣,百草閣都被困在山門里,如今大長老就是昆侖最靠譜的煉丹士了。”

  大長老煉丹這事兒,楊夕還是隱約有些印象的。盯著嚴諾一的臉,隱約看出了一點苦瓜相。悄聲問:“有多靠譜?”

  嚴諾一也壓低了聲音:“起碼,煉個補血的丹藥,確實是能補血的。”

  楊夕:“哦?”

  嚴諾一厚道的說:“補得太過,流上十天半月的鼻血,也還是能忍的。”

  楊夕決定,短時間先不在昆侖的丹藥鋪子買藥了。受傷什么的,躺一躺就好了。

  “一起跑回來的,還有個叫錢二的,好像也是認識你的?”

  這回輪到了楊夕垂下眼,想到錢二就想到土豆。對這個小豆丁,楊夕覺得心中有愧。

  “嗯,他怎么樣了?還有那幾個孩子?”

  “讓錢二去食堂幫工了,這樣不管掙多掙少,總能把那幾個娃娃喂得胖一點。”

  楊夕被“胖一點”這個說法暖到了,給嚴諾一行了一禮。

  后者側身避過,“不必如此,那錢二是條漢子,又會做人。兄弟們也是愿意拉扯他的。”

  楊夕點點頭,并不多言。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問道:“一起回來的人中,有一個邪修老太太,不知嚴師兄注意了沒有?”

  當時,媚三娘是跟那群凡人一起,交由薛無間照應的。那些凡人被安置在無色峰附近的洗劍池,這座不太繁華的修者城鎮生活。媚三娘作為一個著名邪修,昆侖劍修容得下死獄諸人,未必容得下她。

  所以楊夕提起她的時候比較謹慎,她還記得自己答應帶她去看高勝寒。只是楊夕覺得,她變老了未必愿意吧……

  嚴諾一仔仔細細的回憶了片刻,方道:“并沒有,倒是有個挺漂亮的女邪修,給自己贖了身后,留下一面通訊鏡,說誰來找她,就交給誰。”

  楊夕忙問:“她留下名字沒?”

  “梅三妞。”

  楊夕:“……”

  這個和張二狗有得一拼的名字……三爺她也蠻拼的。

  楊夕跟著嚴諾一回到戰部營盤,從嚴諾一保管的一只小箱子里,拿出了一面很精致的雕花銀鏡。于細節處見奢華,很是梅三爺的風格。

  手一握上去,鏡面上便閃出了媚三娘的影子。

  薄而透的一件紗衣,長發披下來唇紅齒白,眼角飛紅。看見楊夕,似乎是十分詫異:“怎么是你?”

  楊夕一看她身后雕花床,紫紗帳,過得不知有多好。再聽這話,更覺得自己一腔關懷喂了狗,壓著氣回道:“你以為該是誰?”

  媚三娘眼角流轉,貼得近了一點,似乎是在張望楊夕身后。

  嚴諾一被這大膽的穿著驚著了,兩步退出通訊鏡的范圍。

  楊夕瞪著鏡子里的美人兒:“恢復得這么快,你把昆侖的誰給睡了?”

  媚三娘白了她一眼,分外不屑:“跟你什么關系,又不是你男人。”

  楊夕果斷道:“昆侖的男人,都跟我有關系。”

  “咣當——”

  嚴諾一頓時趔趄了一下,面無表情的推門而去了。

  出門時還撞了一下門框。

  楊夕回了一下頭,見屋里真的沒人了。壓低了嗓子:“你是不是把高勝寒給睡了?”

  媚三娘臉色陣青陣白,氣道:“你把鏡子放回去,不是給你的!”

  楊夕頓覺一腔關懷喂了狗,狗還不領情。

  舉起鏡子:“為了防止你這個妖女,禍害我昆侖的好男兒,還是摔了吧!”

  媚三娘情急之下爆了大招:“那鏡子值一顆九品靈石呢!”

  楊夕一個惡虎撲食,接住下落中的鏡子,小心托穩:“真值那么多?”

  媚三娘黑著臉:“你收著也行,有人問你要,讓他賠你錢。放在劍修手上,也是我思慮不周了。”媚三娘垂著眼睛,自嘲了一句:“跟我來往,又不是什么好看的事情。”

  楊夕愣了半天:“到底誰啊?好不好看,不都睡過了。”

  媚三娘一句話沒講,單方面結束了通話。

  楊夕原地懵瞪了半天,總算是覺得媚三娘恢復了是件好事兒。把那面“九品靈石”,珍而重之的收好。

  出門看見嚴諾一正跟幾個劍修商量事務。

  楊夕見他這么忙,陪自己嘮了這半天是很給面子了。頓覺有點過意不去。

  “嚴師兄,給我安排個住處吧,接下來三天,就不麻煩你了。”

  嚴諾一怔了怔:“你還真打算觀摩三天?”

  楊夕背在背后,搓了搓手指:“自然。”

  嚴諾一想了想,快速的交代了幾件事。帶著楊夕走到一個背人的拐角:“我看你玉牌上,也該找差事,進外門了。但我建議你不要選戰部。”

  “為何?”楊夕偏過頭:“嚴師兄也覺得女修麻煩?”

  嚴諾一沉吟片刻,盡量客觀的道:“咱們戰部如今的氛圍,女修未必是戰部的麻煩,但這氛圍基本是每個女修的麻煩。何苦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同是戰斗部隊,不如去刑堂,刑堂女修的待遇還要比男修高些。”

  楊夕當場瞇起眼,她本心確實是更傾向刑堂。不過……

  “多謝師兄提點,但今日天色已晚,還是請師兄為我安排個宿舍。”

  嚴諾一又尷尬了:“咱們戰部,沒有女修的宿舍。僅有的幾個女劍修,都各有自己的住處。”

  楊夕異色的眸子抬起來,藍盈盈的一只,黑森森的一只,笑了。

  “那可怎辦,我以為這三天肯定不用愁住處。還沒有去租地方住,芥子石也在死獄里丟光了。”

  楊夕捏著兜里的芥子石,估摸著這東西應該探不出來。十分欺負老實人的問:“要不,嚴師兄收留我一晚?”

  嚴諾一多正經個人,聞言小白臉一紅,立刻轉身:“我去給你借塊芥子石。”

  楊夕拉住他,心里憋著笑,臉上也擺出正經相:“師兄不用麻煩了,要是師兄同意,讓我跟犬霄將就一晚吧。”

  嚴諾一露出狐疑神色。

  楊夕故意含糊道:“狗嘛,養慣了。而且我有事找他。”

  嚴次席終于,略帶不安的點了頭。在前方帶路,往犬霄那個十分偏僻的住處行去。

  楊夕跟在后面,盯著嚴師兄標桿溜直的脊背。

  忽然輕輕的開口:“云師兄的確是很厲害,可嚴師兄也不要壓力太大了呀。”

  嚴諾一忽然停下,回頭看著楊夕。

  楊夕以為他不愛聽,舉起雙手:“您當我多嘴。”

  嚴諾一搖搖頭,“不,你是第一個這樣對我講的。”語氣平淡,也聽不出個酸甜苦辣來。

  轉過身,還是那么標桿兒溜直的往前去了。

  戰部宿舍用的芥子石洞府,條件還是相當不錯的。

  推開門時,一條大黑狗正趴在地上,對著一大碗土豆呲牙。

  “噗——抱歉。”楊夕轉過頭,躲在嚴諾一背后笑了半天。

  犬霄:“?”

  嚴諾一無奈:“他衛生習慣不太好,旁人都不愿意跟他睡一屋。”

  劍修的漢子們,其實也沒有太精細。不過邢銘御下嚴格,不肯把戰部變成一個能熏跑蚊子的地方。嚴諾一更是幾乎到了死板的程度。

  所以楊夕一路過來,起碼面上的衛生還是能看的。

  而犬霄,一個在死獄那種地方呆了六年的人,你指望他有多干凈?

  楊夕笑得溫和:“沒關系,我會給他洗澡的。”

  嚴諾一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說;他雖然看著像狗,畢竟是個男人。

  點點頭,走了。

  嚴諾一前腳剛走,楊夕后腳就收了溫和。天羅教殺陣一出,給五花大綁了。

  “狗子,說說吧,你進戰部到底圖的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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