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狼藉,殘垣斷壁。
這就是小驢子他們經過三天的行程,終于到達傳說中附近最大勢力,所見到的場景。
并沒有倆個土著所說的,幸存者們在秘境中靠著有限的資源建立起了原始文明的景象。
破敗的防御工事布滿了刀劍的刻痕,滿地狼藉的死人幾乎沒有全尸。
繚繞的煙火未滅,一副大戰剛息的景象。
更有幾個周身飛著石頭片的年輕修士,正堵著洞口叫罵。
“把我師妹交出來,不然跟你們沒完!”
“別以為搬了救兵好用,天王老子來了,小爺也能一劍給他劈成渣渣!”
楊夕停在一棵火紅的石竹后頭,站了一下。
“這就是你說的,秘境里最大的勢力?”
土著修士駝背瘸子,也是一臉懵逼的看著眼前情景:“平時不是這樣的啊,”隨即回過神,對楊夕道:“這個只是仇家寨的一個分點,大約是被厲害的海怪給霍霍了。這也是常見的事兒,但是仇家寨的本部絕對不會。兩相比較,分部就是鄉村的茅廁,本部那就是世上最堅固的堡壘。”
楊夕對“世上最堅固的堡壘”之說不置可否,巨帆城淪陷之前,也號稱難海上永不沉沒的巨輪。可蓬萊攻破它前后耗時不到八個時辰。
楊夕看了看那些工事上,鋒銳齊整的切割痕跡……忽然掀了一下嘴角,海怪?
大軍前行,并不是每個人都像楊夕這么謹慎。
伴隨著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落葉碎石被人群碾過的嘩嘩聲響。
堵門叫罵的年輕修士中,終于有人發現了,石竹林中浩浩湯湯穿越而來的千人大軍。
“什么人,站住!”
五個小青年,三個斷腿,一個瞎眼。
僅剩一個全乎的,兩手各捏一塊板磚樣的東西,一張包子臉上嬰兒肥都沒褪干凈,神色緊張:“再往前一步,我等就不客氣了!”
總覺得這小模樣……
有點眼熟。
鄧遠之下意識看了楊夕一眼。
經世門瘦師兄則連帶著楊夕、鄧遠之一起看了一眼。
楊夕:“?”
鄧遠之(——!):“……”
這群人中,走在最前面領頭的,是夜城帝君衛明陽。所以小青年的喊話,也就首當其沖的向著他。
衛明陽多驕傲個人,要在外面世界,這種不上臺面的小角色,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別人喊站住他就站住,怎么可能?
旁若無人的往前走,隨手就招出了魔龍。
“豎子無狀,可是你家師長沒教過禮貌?本座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個不客氣法!”
如果對面是老江湖,聽了這種話,自然知道來者是敵的可能性不大。只是在追究他們之前說話的態度,夜城帝君的魔龍既出,尋常人還是要給幾分薄面的。
可惜對面不是。
五個小青年全是愣頭青,根本聽不出好賴。就知道這個領頭的態度不善,這是要干!
其中一個拄拐的瘸子青年,二話不說先發制人,身邊盤旋的碎尸塊呼嘯著就奔著眾人而來了!其中最大的一塊幾乎是擦著夜城帝君的臉頰劃過去的!
“我靠!”
“這愣的!”
“你大爺!”
殘廢群雄都不干了,紛紛跳起來就要還擊。
楊夕也被石塊擦著了一下,卻忽然覺得這些石塊的運動軌跡十分眼熟……哪里見過?
雙方一瞬之間劍拔弩張,夜城帝君盛怒之下,魔龍張狂咆哮著噴出一口魔息,這一下要是噴實了。那幾個小青年當場就得化成水兒!
偏那幾個愣頭青毫無所覺,亦不知閃避,滿臉忿忿的叫囂著,還要硬扛著往上沖。
五個人訓練有素的結成了梅花陣型,周身的碎石塊嗡嗡響動。
電光火石間,楊夕終于想起來了:“衛帝座,手下留人!他們是斷天門弟子!”
衛明陽的魔龍一頓,“哈?”
他認識的唯一斷天門,就是薛無間。無間兵主性情方正,世事練達,拋開嘴賤這個毛病,基本上是個令人尊敬的對手。
并且在衛明陽看來,薛老鬼能逃會跑抓不住,說是老奸巨猾也不為過。
眼前這幾個小愣子……一個品種?
怎么看出來的!?
對面幾個愣頭小青年,就沒這么收放自如了。
五個人對上千多人,看著虛張聲勢不肯后退的,其實心里早就緊張得快懵逼了。
也沒看見對方收了手,幾百個石塊迎頭就向著衛明陽砸過來了——他們倒是知道擒賊先擒王!
眼看這夜城帝君的鼻子就要遭受第二次毀滅性打擊了,不,興許是整張臉也說不定。
天羅絞殺陣——織!
幸有楊夕及時出手,一個“瞬行”到衛明陽身前,反著瑩瑩流光的靈絲巨網,在夜城帝君面前無聲張開,攔下了大部分石塊。
“哎喲!嘶——”剩下的少部分,就只有靠身子擋下了。楊小驢子腦門上被砸了個大包,并且劃破了一道口子。
驚險向著對面喊話:“幾位小師兄收手,我是昆侖的人!”
鋪天蓋地的石塊,在空氣中劃出爆響,貼著楊夕的臉停下了。
唯一全乎的小青年,上上下下打量著楊夕的個子,很是不信的模樣:“昆侖?”
楊夕回頭看看衛明陽,毫發無傷看起來沒有在生氣。而是瞇眼看著自己,神情中有幾分高深莫測。
楊夕抹了一下腦門上的血。
還好,還好,衛帝座這個脾氣,石頭要真砸他身上,對面那哥兒幾個估計誰也保不住。
楊夕伸手從空中抓了一塊石頭,鋒銳的靈氣盤桓其上,頗為刺手。
“我沒弄錯的話,幾位小師兄,是丟了靈劍,以碎石施展的劍陣,可對?”
散修群雄,這才恍然大悟。
就說那石頭飛來飛去的招式,怎么不太像土系法術呢!
斷天門作為劍道六魁中最特別的一只,是不開劍府,不鑄本命靈劍,專心走人道的一脈劍修。手下劍陣,攻防皆可。
打起來不敢說昆侖那般鋒銳無雙,卻絕對可稱是聲勢浩大。
斷天門弟子,都是孤兒入門,從三兩歲開始修習劍陣,長到十四五出門歷練,大多還是純良簡單的性子。
師長們則會從他們入門之日起,收集材料為他們打造一整套劍丸,甚至干脆想辦法收集名劍,收作劍丸。
少則十六,多則三十二、六十四。
甚至疼徒弟的,一次性鑄滿一百零八柄靈劍的大手筆,也不是沒有。只是他們的劍,并不似其他劍修的本名靈劍可以進階,一轉、二轉、三轉,具有成長性。
昆侖劍修多窮**,其實斷天門也不惶多讓。
昆侖劍修攢上百八十年家底,將將夠個一轉,一次轉不成,就要一朝回到解放前。半夜跑到山頂上鬼哭狼嚎,或者一個人窩在寢室里咬被角擰手絹,那都是昆侖劍修的常態。
斷天門的劍不轉,可他們門中最強悍的“伏魔劍陣”“誅仙劍陣”等,都是一千零八十柄飛劍方能施展。從一百零八到一千零八,這其中的艱辛……也不是什么人都懂。
總而言之一句話,這年頭當個劍修,誰都不容易。
順便說,斷天門食堂的日常供應是蘿卜。炒蘿卜、燉蘿卜、煮蘿卜、生蘿卜,總有一款適合你……
楊夕跟薛兵主并肩作戰了不短的時間,她又是個極其好學好問,善于模仿的小鬼。是以這個小斷天劍陣一出,就被她找到了熟悉的軌跡。
對于其他人來說,就沒有那么熟悉了。
唯一全乎的斷天門青年,仔仔細細的瞧著楊夕:“你們真是昆侖?”
楊夕鄭重點頭:“我是,所以咱們這是大水沖了龍王廟的,你們也是仇家寨救人的是不?”
那青年面現糾結之色,伸出兩只手看著楊夕,上下比量了一下,“好短吶……”
噗——
楊夕只覺得被一刀戳中了胸口。悲憤之余,幾乎想對身后喊一聲:衛帝君你還是讓魔龍把他們吞了吧,我救這幾個玩意兒圖啥啊?
但她終究還是理智的,就算為了薛先生,也要把這幾個傻小子忽悠到正規軍里:“我是……異類,呵呵。我師兄很高大的!”
馬烈:“哇!”
楊夕:好想撓他一臉土豆絲……
經過一番親切的交流,幾個斷天門小劍修終于同眾人達成了相互諒解。那個全乎的小劍修,還很認真的對大家鞠躬:“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魯莽了。因為一進來到處都是壞人,我就有點緊張。”
這一下子反倒把“殘疾人聯盟”紛紛弄得挺不好意思。交流之中才知道,這五個小劍修,最大的十六,最小的十四歲半。
別看人家長得挺大只,正正經經是第一次下山歷練的斷天門新手。
頭一次下山就遇上這事兒,也真夠倒霉的。
小伙子太真誠,小眼神看過來清清澈澈的。
連夜城帝君都屈尊降貴的,給他握了三根手指:“行了,反正你也沒打著我,懶得跟你們這些小東西計較。”
楊夕滿肚子憋屈:可不是么,竟打著我了。
一轉頭,只見小青年又一臉愧疚的望過來:“對不起……”
楊夕頓時跳起來:“免了免了,我這皮糙肉厚的,真沒事兒!我腦袋可硬實了,可以磕核桃呢!”
幾個斷天門青年,越發覺得這位小師姐是個淡泊高義,心地純良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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