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修真-師姐的劍 > 第 322 章 犧牲(三)
  云九章只是輕輕抬了一指,就把連天祚打飛了。

  消瘦的手臂,掛著破爛的衣衫,就那么直直的從黑色光牢里伸出來,手指輕輕一勾。

  毫無阻礙,沒有滯澀。

  一道殷紅如血的劍氣,纖細的在指尖畫了一個弧度。

  生生擊飛了連天祚整個人,并且把他從人劍合一的狀態,直接打到解體。黑劍滾落腳邊,連天祚拾起來,噗的吐出了一地血。

  云九章先前就說過自己是一個劍修,然而他的氣質過于矜貴,身材也消瘦得和當代的劍修們大不相同。

  兼之帝王陵里枯坐千年獨自悟道,附著在骨骼上的薄薄一層肌肉,令人難以相信他能適應劍修們的戰斗強度。

  直到此時,連天祚才信了。

  云九章是一個很標準的劍修,并且強大。那千萬人鮮血錘祭出來的劍意,即使沒有位階,依然血雨腥風的令人戰栗。

  殘酷,血腥,邪惡。

  這是連天祚在他的劍意中感受到的。

  單以劍道境界論長短,他手握本體,人劍合一,甚至沒抗住云九章信手拈來的一道劍氣。

  而那只伸出光牢的蒼白手掌,在拈完了劍氣之后,又輕飄飄的轉向旁邊空間裂縫。五指張開,蒼白的掌心攝人心魂,仿佛有什么荒古的巨獸,要從中沖出。

  手掌合攏,輕輕一碾。

  那道空間裂縫就滅了。

  方少謙一個跟頭撲在地上,半張臉上都是血。

  云九章抬腳向前一步,毫無阻礙的從黑色光牢里跨出來。黑光流水一般刷過他糾結的發頂,和破爛的衣衫,如同無害的簾幕,只是另一端,掛著諸天星辰。

  兩指間拈著的劍氣,凝成一柄深紅近乎黑色,薄如蟬翼的柳葉刀。

  “既然是劍化的靈修,極于劍才是正道。貪多嚼不爛,學那一身有的沒的,平白浪費數萬年時光。”

  連天祚半抬起頭,長發散下來遮住了半張臉,壓著唇畔的血跡。

  “你只會劍?”

  云九章深深看他一眼:“我只會殺。”

  連天祚心中熱血上頭,被逼得再吐出一口血來。

  “你也敢稱神?”

  “劍,乃戰之兵。從它造出來的時候,就注定是要見血的。征也好,護也好,一樣都是殺人。”云九章閑庭信步般從方少謙的身邊略過,看都沒看他一眼。

  來到已經消散到只剩一個發頂的段承恩面前,拈起黑紅的柳葉刀,反手從那漆黑的發頂劃下去。

  “胖子!”

  七八個撲向裂縫的修士,并沒有一個來得及跑出去。可他們此時恨恨難平的,反而不是自己將要到來的結局,而是段承恩無意義的犧牲。

  “什么為拯救而殺戮,都是在騙人。”云九章淡淡的說。

  只見他的面片,原本只剩一個發頂的段承恩,那幾乎消散殆盡的身體竟然沿著云九章切下的那條線,漸漸凝聚了回來!

  楊夕等人明知道對眼前這個畜生不能抱任何幻想,可見此情景仍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呼出的氣會把凝聚起來的胖師兄又吹散了……

  油光光的腦門,三層的下巴,肥厚的肩膀,隨著段承恩的一點點凝聚。云九章身后的那一道黑色光牢,其中縱橫相連的黑色的星辰光線,也一道接一道的返回天上。

  完全逆行了剛才他們落下的軌跡。

  楊夕這才終于明晰,作用在胖師兄身上的時間被逆轉了。所以與他絕對相關的法術,也被逆轉了。

  大乘……她在心中驚嘆。

  云九章回過頭,抬眼看了看返回天空的星辰之力,露出思索的神色。

  段承恩的身體,凝聚到圓滾滾的腰腹便停止了。云九章指尖的柳葉刀,從那肥胖的身體中間拔\出來,嫣紅的妖異從楊夕眼前閃過。

  好像甩飛了一道血線。

  段承恩回神,怔愣的看著自己吟唱到一半,忽然從光牢里來到了眼前的殺神。

  關于那一段被逆轉的時間,他是沒有任何記憶的。

  然而聰明絕頂的經世門,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戰斗。

  眼角的余光瞥見,周圍原本跪著的人都紛紛換了位置,一臉驚喜交加的看著他。

  連天祚已經口吐鮮血的半跪于地。

  千米天劫深坑的邊緣,那些小心翼翼冒死偵查的天羽士兵,分布也似乎比剛才密集了一點。

  云九章正面看著他問:“那是什么?”

  段承恩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狀況。

  “你不是神……”

  這首來自異界的曲調,一旦吟唱完,吟唱者就會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

  身體,神識,靈魂,甚至不是灰飛煙滅,而是像從來不曾存在于這個世界一般。

  自己能作為這個世界中的一份子,被這世上的時間法則逆轉,那就是說,時間法則生效的時候,自己還沒有消失。

  自己沒有消失,光牢就仍然存在。

  這支曲子唯一的作用便是反抗天道,對付凡人,沒有任何用處。

  光牢無法束縛的,不是神。

  云九章看了段承恩半晌,微微一笑:

  “別說得好像你見過神一樣。所以,那是個甄別神的法術?”

  段承恩盯著他,黑色的星辰之力在云九章背后停駐,一道道逆行天地的黑光,好像用來襯托殺神強大實力的酷炫背景。

  非但強大,并且睿智。

  操縱不了來自異界的力量,便通過逆轉吟唱者的時間,使異界的力量反復流轉。一次又一次,每一點細節都清晰呈現在眼前,早晚可以勘破其中的奧秘。

  段承恩熟悉這個套路。

  經世門絕大多數人每天的生活,就是機械而反復的觀察、記錄、分析,這就是所謂的研究。經世門屹立修真界數萬年,比旁的門派掌握了更多天地之力的根本。

  但從來也沒有人想到過,用這樣的方法研究這首曲子。飛升的前輩也沒有。

  大約他們還有人心,想不到如此冷酷,讓一個人不停的在瀕死的境地往復。

  段承恩想不道云九章是如何停住了他背后的星辰之力,明明這吟唱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明明自己的時間,自己思維并沒有靜止。

  但他也沒有時間再想了。

  他不能讓云九章勘破這異界的力量。

  那是這個世界對抗神的最后一張底牌。

  那不是能交給他的力量。

  段承恩沒有回答云九章的問題,卻主動繼續了他的吟唱,滄桑悲涼,怪異而又隱含生機的八個調門,從他的口中傳出來。這一次他比先前更快,快得多,仿佛迫不及待走向終章。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唯一一次機會。

  因為一旦云九章反應過來,自己就會毫不知情的陷入瀕死和吟唱的往復。無知的成為他研究的樣本。

  事實上段承恩甚至也根本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被云九章這樣逆轉時間。

  但他猜測,也希望這是第一次。

  如果是很多次以后,云九章就不會向他提問。

  段承恩相信自己,不論多少次重復,不管是否知情,時間循環一萬次,他也絕不會向云九章提供哪怕半點信息。

  以這殺神的傲慢,一次問不出來,肯定不會再次開口,只會一次次的操縱他段承恩的時間,然后自己觀測。

  云九章皺眉冷笑:

  “這么急著找死?”

  段承恩干脆閉上了眼睛。

  腰腹,胸口,肩膀,飛快的空氣中消散成點點白光。黑色的星辰光線再一次落下來,沉沉的扎進大地,凝結成牢,困住的不過是空氣。

  師兄,如果真有在天之靈,請保佑我。

  保佑我推測的一切都是正確,保佑我還來得及阻止他。

  我知道我將消散異界,不可能有在天之靈在保佑我們生長的經世門,和腳下的這片土地了。

  仍然活著,并且會活下去的人們,剩下的事只能交給你們了。

  師兄……

  我終于知道,你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了。

  眉眼也消散掉的前一刻,段承恩緊閉的眼角,微微堆起了一層細細的笑紋。

  “胖師兄——”楊夕終于哭了出來。

  遠隔數里,鄧遠之凝望著天空中開始有松動跡象的星辰之力。

  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只看那軌跡一模一樣的兩次往復,鄧遠之就把發生的事實推測出了五成。

  他不知道是誰使用了那種相反的星辰之力,但逆轉時間的八成不會是連天祚,只能是那個殺神。

  所以,即使能把整個秘境的夜空都逆轉的力量,依然失敗了。

  “聰明人……”鄧遠之看著天空中越來越快,明顯只是為了消耗而非使用的異界力量,輕輕的說。

  他轉身拍了拍沐新雨:

  “那些凡人還沒有死光,趁這個時間把他們藏起來吧,要開打了。”

  沐新雨停下撤退的指揮,往隊伍的后方看了一眼:“好。”

  天劫巨坑里,段承恩消散得飛快。從眉眼到頭頂,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

  可就是這一眨眼,在段承恩頭頂的最后一小片頭發即將散盡的時候,云九章忽然“嗯?”了一聲。

  陰二渾身緊繃的防備著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斤兩,殺神云九章如果是半斤的話,陰二在他面前充其量有二錢。

  見狀根本不敢多等一下后續,雙手骨刃一展,合身撲向了云九章!

  如果說整個炎山秘境里,有誰是最敬佩、信任段承恩的。

  那么非陰家這對兄弟莫屬,其中又以頭腦單純的陰二尤甚。天空開裂,亂戰四起,天羽云氏的軍隊退入秘境中最初的混亂時刻,他們是親耳聽見時占機和段承恩告別的。

  瘦骨伶仃的時占機命已經本身已十分虛弱,身寬體胖的段承恩還有相當長的壽元。一個合道期的高人,一個四巨頭的門主,如果人命真有高低,那一定是他們貴,我們賤。

  可他們都在那時,就準備好了赴死時的慷慨和從容。

  “沒有人會白白死去。”

  陰二記得這句話。

  他一定要這句話變成現實。

  雖然以他淺薄的見識,和有限的智慧,根本無從猜透段承恩忽然加快吟唱的動機。可如果這是段承恩的決定,那他就一定不能讓段門主,再被這殺神復活過來!

  哪怕是拼死,他也要干擾這個可能的發生!

  他是一個體修,天劫都沒能在一瞬間亟死他,他覺得自己應該能拖住云九章……

  一擊就好。

  “陰二……”

  楊夕臉上的眼淚還來不及擦,只比陰二慢了一瞬,也跟著沖了上去。

  既不是金丹也不是體修,年輕的姑娘在天劫之下受傷最重,飛升而上時幾乎要把一身的血都甩到眾人臉上。

  方少謙離得最近,飽讀詩書仙靈宮大弟子從來也不笨。雙眼厲色一閃,整個人合身撲向了段承恩與云九章的中間。

  他不敢再期待自己的力量可以解決危機,他直接用身體,擋在了云九章血紅的柳葉刀前。

  云九章神色冷漠的,翻轉了手背,黑紅的弧光在指尖濃郁得仿佛馬上就要滴落。似乎依然穿透了五感,只用眼睛,就可以聞到近處那撲鼻的血腥。

  “愚蠢。”

  手臂舉過頭頂,破爛衣衫順著臂骨滑下來,露出疤痕交錯的手臂。

  凝聚的血色刀光,終于切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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