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保佑你......”
格爾賓深深地嘆了口氣，甩出手中那面悄然取代了長劍的小圓盾，那面通體黝黑，上面印著城門徽記的盾牌化作一道凜冽的弧光從半空中劃過，將前方數只突變者震飛的同時，還護住了隊尾兩個馬上就要被敵人拖下坐騎的圣騎士，將四五只半個身子已經爬上戰馬的不死者攔腰截斷。
但他沒有救出那個周圍已經堆積了近百只怪物的騎士，直到后者的身影徹底被騎士團甩在后面，格爾賓都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身為一個高階圣騎士，他沒有能力救出那個太陽教派的年輕騎士么？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就算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狀態也僅有全盛時期的六成不到，但如果格爾賓愿意的話，他依然可以在不拖累大部隊的情況下只身突入那些怪物中間，將那位不幸掉隊的騎士救下，也能帶著他平安返回大部隊，繼續充當騎士團的矛尖。
全過程加起來甚至不需要兩分鐘......
但格爾賓卻沒有這么做，原因很簡單，盡管他有辦法幫助一位失去了坐騎的騎士繼續隨隊前進，但這終究會對他造成少許額外負荷，也就意味著在接下來的路程中，身為最強者的他無法全力掩護大家，無論是慢揮了一拍劍，還是晚甩出半秒盾，都會有人因此而掉隊。
說到底，他終究也只是個高階圣騎士罷了。
在失去了【聯合凈化】這一加成，而且已經帶領大家進行了整整兩輪半沖鋒的情況下，饒是格爾賓也無法照顧好每一個人，否則剛才那個圣騎士也就不會掉隊了。
所以擺在他面前的選擇十分清晰......
救，一條年輕而英勇的生命將得到延續，就算之后出現了什么問題，自己也可以問心無愧地表示‘盡力了’。
不救，更多人的生命會得到保障。
于是，格爾賓沒有回頭，身后的雪鬃、火鉗等高階圣騎士也沒有回頭。
因為‘公正’二字早已深深地銘刻在他們的靈魂里，這種看起來沒有對錯的選擇，對他們來說其實只是不需要思考的單選題而已。
全過程只是單純地把一切可能性進行量化，然后做出絕對公正的決斷，僅此而已。
所以盡管公正教派的人總是飽受詬病，一向以沒臉沒皮沒節操著稱，但只有真正了解他們的人，才知道這些人或許才是整個圣教聯合的神職者中最冷漠、最無情的一批。
就算在一場戰爭、一支軍隊、一個故事中最先與最后一個做出犧牲的人總會格外有存在感，但這些人卻不會受到半點觸動，當然，他們并非真的沒有受到觸動，只是無法被動搖絲毫而已。
就算事后會因此郁郁寡歡、痛哭流涕，但至少在此時此刻，這些公正的高階騎士并沒有猶豫哪怕一毫秒。
見死不救很難么？
雖然這個問題并沒有一個標準答案，但如果當事者是一個有著足夠力量與正義感的人，那么這番舉措無疑是相當困難乃至折磨的。
所以說，想要在任何情況下都踐行信念這種事，無論是哪種信念，都真的太難太難了。
“怎么會這樣......”
緊跟在隊伍末端，幾乎沒有怎么直面過突變者的蒼鷹面色慘白地伏在馬背上，只覺得自己手腳冰涼。
這位半個月前就加入了聯合部隊，卻從沒有親眼目睹過隊友犧牲的蜥蜴人騎士有些難以接受地回過頭去，卻已經看不見那個奮力揮舞著十字劍的身影，視野中只有密密麻麻仿佛無窮無盡的突變者。
【到底是誰！】
他緊咬牙關，一雙橙黃色的豎瞳里滿是憤怒與恨意：“到底是什么人才會如此喪心病狂......”
就算有很多NPC都還以為這場瘟疫只是一個不幸的意外，但身為玩家的蒼鷹卻非常清楚，這一切并沒有那么簡單。
至少有九成的可能性，這場突兀降臨在米莎郡的浩劫，并非天災，而是人禍。
【區域性世界任務：找到瘟疫之源：0/1，獎勵：？？？】
這個始終沒有任何進展的任務本身，已經能夠說明很多東西了。
......
同一時間
米莎郡，霍弗城
正在教堂廣場跟幾個小孩玩耍的問秋忽然停下了腳步，用自己那雙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視野角落處的某個框體，上面那串數字正在飛快地變化著。
【突變者殘余：15749】
【突變者殘余：15742】
【突變者殘余：15731】
【突變者殘余：15728】
僅僅五秒鐘，那些被【病變】天賦轉化出的玩具就減少了二十一只，而且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
要知道就在今天上午七點之前，那些玩具的數量還穩穩地維持在兩萬四千只以上，可到了現在，這個數量已經被削減了整整三分之一，而且還在以十分不穩定的頻率持續下滑著，這簡直......
“簡直太厲害啦！”
問秋一張小臉興奮得紅撲撲的，笑盈盈地拍著雙手：“黑梵哥哥他們好棒啊！雖然只是什么都不做就會自己冒出來的便宜玩具，但是能一口氣干掉這么多也很厲害呢！”
咚！
一股并不沉重的推力從身后傳來，但在傳遞到女孩身上的瞬間卻已經悄然化作了虛無。
“哎呀！”
但問秋卻依然磕磕絆絆地往前踉蹌了幾步，然后歪著小腦袋看向身后那個半跪在地上的人類女孩，關切地問道：“那個，喀莎你還好吧？”
穿著一身簡陋的亞麻布衣，只有一只腳上穿著鞋子的瘦弱女孩怯生生地搖了搖頭：“沒，沒事，小問秋，對不起，剛才我沒太站穩，不小心撞到你了。”
這個名叫喀莎的女孩是一個很典型的窮人家姑娘，穿著樸素、皮膚粗糙，身材比一般的同齡人小上很多，相貌卻又顯得有些老氣，雖然看起來還算健康，但也僅僅只是‘還算健康’而已。
“別擔心，我沒事啦~”
問秋用力搖了搖頭，然后面帶憂色地看著對方：“倒是喀莎你，臉怎么這么紅？是不是生病了？”
就在這時，另外幾個在周圍瘋跑的孩子也湊了過來，圍在兩人身邊開始大呼小叫......
“你們怎么停下了呀？”
“咦，喀莎的臉怎么這么紅？”
“哇，真的好紅啊，是不是昨天吃到了有毒的蘑菇啊。”
“不會的不會的，咱們采來的蘑菇不是給修女姐姐看過了嘛，姐姐說是能吃的！”
“那會不會是生病了？”
“我爸爸說這里是被曙光女神大人眷顧的地方，沒人會生病的。”
“但喀莎的臉確實很紅哇！”
“小問秋的臉也有點紅！”
“我沒事啦，只是想起了高興的事情而已。”
問秋笑瞇瞇地搖了搖頭，然后拉著喀莎的衣袖問道：“吶，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咱們去找修女姐姐吧？”
喀莎猶豫了一下，抿著嘴低聲道：“不用了，我......我沒事，就是稍微有些沒力氣而已，可能回家睡一覺就好了吧。”
“你確定么？喀莎。”
一個穿著小粉裙子的金發女孩皺了皺眉，咬著手指說道：“如果真的中毒或是生病了怎么辦，而且還有......唔......沒什......”
“瘟疫！”
一個胖乎乎的矮人小男孩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要是瘟疫的話怎么辦！”
喀莎瘦小的身軀十分明顯地抖了一下。
金發女孩惡狠狠地瞪了矮人小男孩一眼，怒氣沖沖地說道：“不要胡說八道！修女姐姐和牧師先生都說過了，咱們這里已經不會再有瘟疫了！信不信我回頭告訴你爸爸讓他打你屁股！”
后者抖得比被嚇了一跳的喀莎還要厲害，哆哆嗦嗦地搖頭道：“別別別，我家就剩一把掃帚了，還是省著點兒比較好......”
“那就這樣吧，你們先在這里玩，我送喀莎回家，然后陪她呆一會兒。”
問秋牽起喀莎的手，對那個金發女孩笑道：“要是有事的話我就馬上趕回來找修女姐姐，要是沒事的話，伊蓮娜你晚上就跟我換著陪喀莎。”
年紀雖小卻頗為成熟的伊蓮娜立刻點頭道：“好！”
其他孩子也沒什么意見，或者說是沒什么主見，所以問秋便半拉半扶著比她身材還要小一圈的喀莎離開了。
......
五分鐘后
霍弗城南大街
“那個，小問秋......”
喀莎踉蹌著停下腳步，疲憊地蹲在原地，低聲道：“我想稍微休息一下，可以么？一會兒就好。”
問秋吐了吐舌頭，把對方扶到墻角處坐下，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忘記你現在沒力氣了，不著急的，你想休息多久都行哦。”
“嗯......”
喀莎的臉此時此刻已經紅到幾乎滴出血來，就連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了，低聲呢喃道：“或許我真的是......生病了......”
問秋捏了捏對方逐漸有些發燙的小手，寬慰道：“別擔心啦，就算真生病了也沒事，我會拜托教會里的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們好好照顧你的，別忘了我和忘語姐姐關系很好哦，據說黑梵哥哥現在混得也不錯呢~”
喀莎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我......不太清楚你說的是什么意思，但還是......謝謝你，小問秋......”
話還沒說完，這個已經高燒近四十度的女孩便徹底失去了意識，歪著頭倒在了問秋懷里。
“暈過去了呢。”
問秋眨了眨眼，然后抬起小手摸了摸喀莎的額頭，輕笑著低聲道：“果然，就算是在這片被曙光女神賜福過的土地上也一樣能夠生效嘛，不過這種之前能夠讓那些叔叔伯伯們瞬間死掉的混合瘟疫竟然被壓制了三天才初步顯露出來，嗯，神祇的力量果然很神奇呀！如果游戲外面也有神就好了，不開心！”
她鼓了鼓嘴，親昵地蹭了蹭喀莎滾燙的小臉，然后站起身托著腮幫子有些苦惱地皺起了鼻子。
“所以該怎么辦呢~”
女孩輕輕拽了兩下自己的頭發，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當時完全沒有想到之后要怎么辦哎，現在喀莎最多也就只能活個兩天了吧，唔，但如果少了喀莎的話，玩抓人游戲時就湊不夠人了啊......”
于是，在隨隨便便讓喀莎死掉和能夠繼續玩那充滿童趣的游戲這兩個選擇之間，問秋陷入了深深的糾結。
“算了，反正之前也沒什么問題來著，要是少了喀莎我們就只能玩小紙牌了，那個好無聊的！”
糾結了整整三十秒后，女孩終于下定了決心，她輕錘了一下小手，然后轉動著小腦袋環視了一圈四周。
盡管現在的問秋只是一個沒有職業，生命值只有20點的普通小女孩，但早就摸清楚霍弗城情況的她大致能夠判斷出這十分鐘內附近應該不會有人出沒，所以在隨便確認了一下環境后就放心地‘變身’了。
【天賦切換至：無暇之惡】
【您的陣營已變更為：混亂邪惡】
系統提示音預料之中的在耳邊響起。
玩家戰斗力排行榜排名No.6的女孩打開面板，滿意地笑了起來，她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又強了不少。
【問秋】
種族：人類
等級：亡靈法師27級、恐懼傳播者5級
罪惡值：118547
生命值：220/220
體能值：210/210
魔力值：890/890
天賦：天真的心/無暇之惡、折磨、無邪、無常、自利、崩壞、病變、告死
基礎屬性：力量11、靈巧24、智慧79、體質11
文明屬性：口才1、魅力15、學識15、領導0
戰斗屬性：亡靈學識20級、喚靈專精1級、控骨專精15級、血肉專精15級、瘟疫專精30級
技能：召喚術：骷髏騎士/戰士/弓箭手、血骨利矛、化血、連環尸爆、活祭儀式、咒虐、幽蝗、鉆心剜骨、拴舌詛咒、糜爛惡疫/光環、蝕肢惡疫/光環、幻痛惡疫/光環、腐潰惡疫/光環、天災蟲群、白骨之塔、悲痛大地、血肉分離、災難之種、頑疾（被動）、滋長（被動）、深殖（被動）、增殖（被動）、汲取（被動）
......
“嘿嘿，快點好起來吧，我的好朋友~”
一顆黑色的橢圓形‘種子’出現在問秋掌心，飛快地將一縷紅綠相間的污濁血液從喀莎小腹處抽了出來，緊接著便被自己的主人輕輕捏成了粉末，隨風散去。
喀莎臉上那不正常的紅暈飛快地褪去了。
而企圖再次轉化為【天真的心】狀態的問秋卻出乎意料地聽到了一條提示——
【切換失敗，是否付出48小時的冷卻時間強制激活該天賦】
【天真的心】特質1：該天賦在戰斗狀態下強制激活時，則冷卻時間變更為48小時。
盡管并沒有人攻擊問秋，但她卻在轉化為【無暇之惡】的瞬間，就被腳下這片神眷之地強行拖入了戰斗狀態。
“啊，忘記了忘記了。”
問秋拍了拍自己光潔的額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腳尖蹭了蹭地面，隨后便強行激活了該天賦。
“真是的，太麻煩了啦~”
第四百四十二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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