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一大早就來到沃州山上的真君殿。劇組的美術設計和道具已經在此地忙活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原先整潔的真君殿如今蛛絲滿布破爛不堪，整兒就是一座荒廟。
扮演的完顏洪烈的演員也早到了，剛剛做完造型，髻亂鬢斜，一身黃金甲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顯得狼狽不堪。
李唐也差不多造型，唯有一身白袍看上去依舊很得體。
“鮑老師，一會兒請多關照。”
飾演完顏洪烈的演員叫鮑大至，是京城人藝的一位演員，四十來歲，屬于那種臉熟叫不上名字的演員。
“小李，你太客氣了。這樣，一會兒你盡管演，我想我應該能接得住。”
鮑大至雖然名聲不顯，但作為京城人藝的演員，還是有這份底氣。
正式開拍前，對詞，走光，一切準備就緒。
今天的文戲導演是鞠覺量。
“Ready！”
“攝影就位！”
“燈光OK！”
“收音正常！”
“Action！”
真君殿內大搖臂上的攝影機居高臨下，先是給到一個大全景。
鮑大至和李唐一前一后，進入大殿。
鮑大至在前，腳步急促慌亂，李唐則不慌不忙，走進來后小心地關上殿門。
“康兒！”
“外面我已經布置好了，就算有追兵他們也一時找不到我們。”
“康兒，爹這趟出來，頭等大事就是要找你。你怎么會在這兒呢，你怎么也不給爹一個音訊？”
李唐沉默不語。
鏡頭慢慢推進，給到特寫，只見他慢慢蹲下來，神情糾結。
這場戲是李唐飾演的楊康已經知道了自己不是金國六王爺完顏洪烈的親兒子，甚至還是自己的大仇人，特別是同時又目睹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在自己面前自刎而死，一時接受不了，這才刻意把自己封閉起來。
李唐對楊康這種感受很理解，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告訴他老李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甚至還是害死自己親生父親的仇人，他同樣也接受不了。
其實金庸中一直貫徹著儒家思想，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生恩永遠大于養恩。
但事實是完顏洪烈對包惜弱是真愛，甚至對自己喜當爹這個身份都毫不在意，更對楊康這個兒子視如己出，疼愛有加。這種有權有錢的好男人，就算放在當下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楊康原本就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王子，還遇上了自己喜歡姑娘。突然有個陌生人冒出來說自己才是他的親生父親，完顏洪烈是大仇人，而自己的母親居然也證實了這個消息，更狗血的是自己喜歡的那位姑娘還是這個陌生的親生父親的養女。
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恨情仇，對涉世未深的楊康來說只能是茫然。
此時李唐正是帶著這種情緒。
鮑大至不解：“康兒，你的神情為何如此古怪？”
李唐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神情漠然道：“王爺，現在先不要出去，我們在這里躲一躲，等那些追兵走遠了，再出去吧。”
鮑大至恨恨道：“是姓郭的那小子，他害得我損兵折將過半。”
李唐聽到這話不由低下頭，眼前的完顏洪烈是他們共同的仇人，但他不可能象郭靖那樣痛下殺手，心里既慚愧又糾結。
只能繼續強裝漠然道：“難怪王爺敗的那么慘！”
鮑大至此時終于反應過來，他低頭看著李唐，不解道：“康兒，你怎么叫我王爺，怎么不叫我爹呢？”
李唐低頭不語，兩只手緊緊攥起一起。
鮑大至見狀，慢慢蹲下來，柔聲道：“康兒，你是不是想你娘了？”
鏡頭里李唐把頭別到一邊，嘴唇微微地顫抖。
在鮑大至一聲聲“康兒”的呼喚中，他終于沒能狠下心，道：“郭靖要報殺父之仇，這半年你不要回中都了。”
鮑大至眉毛一挑，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但馬上又欣慰地笑道：“好好好，爹聽你的。”
“Cut！”
鞠覺量拿著對講機大聲喊停。
因為有兩個機位的畫面，他又認真看了一遍回放。兩位演員的表演沒得話說，表情、臺詞、肢體語言都恰到好處。唯一的遺憾就是拍攝近景和捕捉特寫的鏡頭給的不到位，他只好把攝影師叫過來，指著監視器屏幕上的畫面又一一關照了一番。
李唐和鮑大至都沒有去看回放，李唐除了沒這個習慣，更多的是對自己表演的自信。鮑大至估計同樣也是自信。
兩人拍完第一條后，鮑大至主動掏出煙來遞給李唐一根。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鮑大至這個舉動肯定不是諂媚，而是對李唐的認可。
說起來，李唐的工作單位話劇中心，前身就是上海人藝。曾經上海人藝和京城人藝，就是國內話劇表演的兩座高峰。往小里說二者也許是競爭關系，但往大里說其實也算是一家人。
李唐瞅了一眼，鮑大至拿出來的是京城人愛抽的白殼中nan海。他抽不慣這個，也沒有假客氣，索性把自己兜里的闊版三五拿出來。
“鮑老師，您抽我的。”
鮑大至一看就樂了，感覺李唐不矯情，沒毛病，對脾氣，當即收回手里的煙：“行，抽你的！”
兩人在外頭抽完一根煙，就見鞠覺量從監視器后頭探出腦袋來，操著一口塑料普通話，很客氣道：“二位，不好意思，再保一條。”
“Ok，導演！”
演戲嘛，一條過永遠都是偶然的，除非整個團隊已經到了默契的程度。不然不是演員的表演不到位，就是幕后團隊的問題。
這次二號機的攝影師很精準地捕捉到了演員一些突出內心戲的肢體語言和表情變化的特寫。
比如李唐糾結時攥緊的雙手，鮑大至聽到郭靖要報殺父之仇時眼中閃過的厲色等等。
其實二號機的攝影師從鞠覺量帶來的香港TVB攝影師，他已經習慣了TVB的拍攝方式，程式化的表演只需中景就行。
但李唐和鮑大至對于內心戲的表現顯然更為講究細節的展現，這是大部分TVB演員所不具備的。
何謂演技，這就是演技！
一組鏡頭拍完，差不多也到了放飯時間。
送餐車已經到了，蔣琴琴居然也跟著送餐車一起來到了真君殿現場。
《射雕》劇組的伙食自然沒有《英雄》劇組那么豐盛精細。但作為主演的伙食還算不錯，三個菜一個湯，都是小鍋炒出來的，放在一個個保溫飯盒里。
臨時助理早已支開活動的小桌，把飯菜擺上。
鮑大至原本想跟李唐湊一塊兒，順便聊聊下午的戲，但看到蔣琴琴正在朝李唐走過去，連忙知趣地轉身走人。
他今天雖然第一次跟李唐對戲，但劇組的各種小道消息還是有耳聞的。以他小二十年拍攝影視劇的經驗，但凡劇組的小道消息往往可信度都是很高的。
抱歉，今天不知道是吃壞肚子還是著涼了，肚子跟翻江倒海似的，腿都發軟。本來想請假來著，還好勉強碼了一章，意思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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