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顏心景元釗顏苑苑 > 第313章 深夜想景元釗
    冬月下旬,宜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華東的雪不大,淺淺覆蓋一層屋脊樹梢就停了,放出了驕陽。日頭映雪,森寒光輝。

    顏心這段日子坐鎮藥鋪。

    年關了,大掌柜張逢春不僅要準備結婚,還去了趟安國藥市,忙前忙后的腳不沾地。

    白天忙累了,顏心夜里倒頭就睡,反而很充實。

    一連忙了十幾日,眼瞧著到了臘八,張逢春也從安國藥市回來了,他的婚禮在即,顏心能空閑下來。

    “……不用煮了吧?督軍府會送的,去年就沒吃完。”

    顏心這天早早回到松香院,進門就聽到馮媽這樣說。

    半夏幫襯她脫外面的厚風氅,顏心問馮媽:“什么不用煮?”

    “我們說臘八粥。”馮媽道,“去年臘八,督軍府叫人送了臘八粥,我們都沒吃完。”

    督軍府的臘八粥,五米七味,色色挑選最上等的,熬煮八個時辰,又加一種從西北運回來的葡萄干,味道極好。

    每年到了臘八節,督軍夫人都會叫大廚房煮上一大鍋,送給親戚和親信家。

    眾人以收到督軍夫人送的臘八粥為榮。

    要是今年沒收到,這個年都過不好。會想自家的差事,明年是不是沒著落了。

    “這么快就臘八了。”顏心說。

    “年關了。小姐,咱們準備的年貨和年禮,您要親自過目嗎?”馮媽問。

    顏心用人不疑,搖搖頭:“單子給我看看就行。”

    馮媽道是。

    顏心又說:“晚上喝粥吧,今天沒什么胃口。”

    程嫂聽到自家小姐沒胃口了,大展廚藝,把米粥熬煮得軟爛清香,比平時喝的更可入口。

    顏心喝了一大碗,導致她睡到了子時起夜,就再也睡不著了。

    冬日半夜,外面靜謐無聲,偶然有風吹過虬枝一點細微輕響。

    她被窩一開始很暖和,等她輾轉睡不著的時候,被窩越來越涼。

    顏心這時候有點想念景元釗。

    他有寬闊肩膀、結實胸膛,長手長腳占據著她的被窩,像個暖爐般。

    顏心又想起他的親吻,淡淡煙草的清冽;他肌肉飽滿,抱著她時上臂鼓脹,把衣衫布料撐起;他蜜色皮膚上沁出一層薄汗,烏黑短發貼著額角,露出一雙黑沉又滿是欲念的眸……

    她翻了個身。

    “長夜寂寞”這個詞,她突然就領悟到了。

    上輩子完全沒這方面的困擾,對男子避如蛇蝎。

    “平亂戰打得怎樣了?什么時候回來?”顏心想著。

    應該是沒打敗仗,否則督軍府那邊會先得到軍報,督軍和夫人心情不會太好。

    她在幽暗的賬內,看著后窗,很希望它突然響一下。

    然而沒有。

    快到天亮時候,顏心才迷迷糊糊再次入睡。

    她睡得很淺,可亂夢不斷。

    夢里有個男孩沖她說話。不是她兒子姜至霄,這點她能分得清,因為男孩黑黑瘦瘦的。

    男孩似乎講廣城話。

    廣城的話很難懂,一村一寨又各有方言,言語上繁復至極。

    “……跑不掉,他們會把你賣到堂子里去。你跑,阿遠姐你快跑,不要管我。”

    “不要你理我,你跑!他們不會害我!”

    顏心的夢就醒了。

    她坐在床上,腦海里總回想那孩子的聲音,清晰得像是真實存在的。

    顏心很清楚知道,他叫她“阿遠姐”,她懂方言的意思,只是不太會說;可在廣城方言里,他的發音卻是“阿云姐”。

    他叫她,阿云姐…… 顏心怔了好一會兒。

    她和景元釗相識之初,提到顏菀菀的時候,景元釗有次錯叫顏心“阿云”。

    唐白還問她,有沒有去過廣城。

    顏心還想仔細想想,睡醒后卻毫無頭緒。有段記憶像是被鎖在沉沉的門后面。

    那門太重了,推不開。

    因為這個夢,顏心早起時精神倦怠,人也懶懶的。

    接下來一連幾日都是陰天,濕寒陰冷,小白狗糯米趴在顏心腳邊,時不時哼唧幾句。

    連狗都嫌的天氣。

    顏心的情緒一樣不好。她不出門了,每天都湊在火盆邊上,讓程嫂翻騰著花樣做好吃的。

    松香院內時刻被美食的香味充盈著。

    轉眼到了臘八,督軍府果然送了粥。

    眾人分著吃了,顏心又叫程嫂給五弟妹傅蓉送一份。

    程嫂去了。

    傅蓉是下午上班,白天都在家補覺,送過去的時候她還沒起床。

    程嫂坐了一會兒。

    姜公館已經沒什么傭人了,整個大庭院內幾乎沒人走動,只各自維持自己的小院子。

    “……聽五少奶奶那邊的傭人說,大太太生病了。”程嫂回來道。

    顏心:“什么病?”

    “好像是風寒。但纏綿病榻小半個月了。”程嫂道。

    上次顏心故意去刺激她,說她兒子姜云州可能死了。大太太當時沒發火,事后去找她哥哥,打聽姜云州的下落。

    估計是徹底沒希望。

    快兩年了,這個人憑空消失了一般,大太太的信心逐漸被打垮,一場小風寒就讓她起不來床。

    她構架在空中的樓閣,被顏心推了下,倒塌了半邊。

    剩下半邊,哪怕她兒子真死了,大太太也會把日子撐下去,她沒那么容易被徹底擊垮。

    顏心:“小姨太太麥秋呢?她回娘家去了,還是繼續住在正院?”

    程嫂:“她還住在正院。”

    顏心沒說什么。

    小姨太太估計倒戈了。她知道一些秘密,但沒關系,她沒證據指證顏心什么。

    大老爺去世后,小姨太太也許被大太太蠱惑了。當然,肯定是她有私心、有貪念,大太太才可以鼓動她。

    人心是不牢靠的,顏心并不失望。

    又過了兩日,到了張逢春大婚的日子。

    還是陰沉沉的天。

    不過,顏心一夜安臥,早起時精神好,叫半夏翻出她的大紅猩猩氈斗篷,里面穿銀紅色長襖、搭配淺色長裙,去張逢春家里吃喜宴。

    她送了一百大洋的禮。

    張家沒什么賓客,可女方家親朋如云,兩家又是街坊,整條街都熱鬧了起來。

    顏心到了張家,被安置在主席位,和張逢春的一個舅舅坐在一起。

    顏心心中高興,這一整日臉上笑容就沒下去過。

    賓客中,有練達活絡的人來和她打招呼,她也一一寒暄。

    她有種自家光棍大哥終于娶上了嫂子的喜悅。這嫂子還是她很中意的,更歡喜了。

    新娘子接到張家,入了洞房后,又開宴席。張逢春出來敬酒,顏心喝了一大杯。

    從張家離開,白霜開車回松香院,已經是夜里九點了。

    岔路口的時候,有輛汽車橫過來,白霜差點撞上去。

    對方在前,正中央攔路停車。這條路窄,逼得白霜也停了車,并且從口袋里掏出了槍,子彈上膛。

    前車下來一個男人,高大健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