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同時站在接待處，在京港深冬的夜里，莫名的有些詭異。
只有林西西看似沒心沒肺地樂，杏眸掠過嚴冬手里的包裝袋時，小姑娘故作詫異：“是樓下餐廳的海鮮粥哇，這個點正是上客的時候，嚴教授一定等了很久吧？”
嚴冬禮貌回應：“也沒多久。”
林西西瞄了我一眼，說，“嚴教授對南絮姐，可真是用心呢。”
她陰陽我，我可以不跟她一般計較，可現在她竟然要拉嚴冬下水，那我沒法視而不見。
“比不上林經理有福氣，這公司上下誰不知道周總經常大半夜的過來給你送夜宵，”我特意瞄了一眼周寒之手里的打包盒，學著林西西的語氣道：“食味居啊，他們不是不做外送嗎？看來周總為了讓林經理吃得好，費了不少心思。”
聞言，林西西驚訝地看著我，又看看周寒之，問，“真不外送啊？”
周寒之睨了我一眼，說，“孟經理知道的還不少。”
語氣似噎非噎的。
嚴冬馬上接話：“不瞞兩位，南絮也是食味居的老主顧，我都快被她帶成那里的常客了。”
“是嗎？”幽幽的目光掠過我的臉頰，周寒之聲線一如既往的清冷，“孟經理這樣怕麻煩的人，居然三番五次光顧那么遠的餐館，還真是‘偏愛’啊。”
眉心一跳，我緊張地蜷了蜷手心，回應道：“食者性也，這也不算難理解吧？”
話說出口，我才意識到自己語速有點急，反而顯得有些不客氣。
氣氛莫名有些僵，林西西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馬上打圓場道：“既然南絮姐也喜歡，那就一塊兒吃吧，打包了這么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看吧，林西西就是這樣，即便是邀請你共享美食，也不忘強調一下周寒之對她的寵溺。
按照周寒之手里的包裝袋大小，少說也得有三四個菜。
我一個人看他們秀恩愛也就罷了，總不能拉著嚴冬一起看，于是我托詞道：“還是算了吧，我這邊還有個bug需要修復，得麻煩嚴冬幫忙看看。”
說話間，我給嚴冬遞了個眼神，他笑瞇瞇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也沒等周寒之和林西西回應，他便拎著海鮮粥進了我的辦公室。
挺麻利的。
用吳凌的話說，悟性很高。
我瞄了一眼面前的兩人，后腳跟了過去。
辦公室里，嚴冬小心翼翼地將海鮮粥遞到我面前，說，“別忙了，趁熱吃。”
我盯著面前的一堆程序，皺著眉頭道：“明天要跟馬寧下任務，在這之前我得分好類。”
“怎么分？”
干凈而柔和的聲音忽然貼在耳邊，我抬頭一看，不知何時，嚴冬竟然站在了我的辦公椅側，正低頭看著我的電腦屏幕。
他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日系圓領針織衫，粗紋款，帶著一種若有似無的慵懶感，跟他身上的陽光氣質相互輝映，人夫味極強。
或許是距離太近的緣故，我竟然感覺臉上燙燙的。
“南絮姐，我有個……”
突兀的聲音驀地從門口傳來，我疑惑地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林西西。
她手里還端著一個打包盒。
四目相撞，她慌張的別過臉去，帶著歉意說，“哎呀，抱歉，我來的真不是時候，這爆炒豬腰……”
“這個點了，吃辛辣的東西腸胃負擔重，”嚴冬代替我回答，“有勞林小姐了。”
林西西看看我，匆匆地應了一聲后，就把辦公室門給帶上了。
我抬頭看著嚴冬，他也正看著我，視線相撞的那一刻，我們都忍不住笑了。
一小時后，我拿著筆記本跟著嚴冬下樓。
“我跟Stack聊過了，項目進度沒那么緊，所以南絮……”嚴冬神色嚴肅，“以后的工作沒必要安排那么密。”
我也知道嚴冬是好意，輕輕地點了點頭。
“其實我想說的是，明天就是周末了，大劇院有德國歌劇樂團的演出，要不要一起？”
我突然駐足，目光看向嚴冬時，他正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抱歉，我還有別的安排。”
姑父昨天剛來的電話，說是想要給囡囡布置個公主房，約我明天去逛家居市場。
“哦，這樣……”嚴冬撓了撓頭，眼神里閃過一抹失落。
我坦誠道：“嚴冬，我現階段會以項目為主，所以……”
“那我先排個隊，”嚴冬忽然打斷我，柔聲道，“南絮，我都支持你。”
翌日一早，我跟姑父如約來到附近商場的家居售賣處，開始挑選小朋友的日常用品。
看到粉嫩嫩的公主床時，姑父開心地走過去，上下左右觀摩了許久，說，“囡囡……肯定喜歡。”
我當然沒有告訴姑父其實小家伙更喜歡姑姑用十塊錢給她買的木算盤，體諒他當家長的心，便附和道：“那就這套吧？”
導購熱情上前，笑瞇瞇提醒道：“你好女士，這一套共計九千八百元。”
姑父瞪大雙眼：“多……多少？”
導購又當著我們的面重復了一下價格，末了還不忘遞給姑父一個嫌棄的眼神。
我想著囡囡的病況，心里頓時五味雜陳。
九千八的公主床，現在對我們而言確實是奢侈了。
但，以后不會。
我寬慰姑父：“囡囡現在還小，不急。”
姑父雖然沒在說什么，但看得出來情緒有些失落。
我忙轉移話題：“旁邊的小童四件套不錯，先買那個吧。”
結賬后，姑父像是拎著個寶貝一樣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邊走邊念叨：“先用鹽水泡……再……再手洗一遍……”
關于囡囡的一切，他總是事無巨細。
我無奈搖頭：“不急，醫院還沒排上號。”
“那就先洗好……然后……”
聲音戛然而止，姑父猛然駐足，冷著一張臉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前方。
我被他突然而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時，笑容僵在了嘴角。
不遠處，穿著貂皮套裝的沈華蘭正對著導購吆五喝六，頭昂得跟戰斗雞一樣，嘴里念念有詞：“大家快來評評理啊，九八萬的懸浮舒腰凝膠深睡床墊，睡完了腰疼，這不是虛假廣告這是什么啊？”
姑父凝視著沈華蘭，冷冷道：“小人。”
“算了，”我拉住姑父，說，“我們先走吧。”
姑父掙脫我，直勾勾地看著沈華蘭，拳頭越握越緊：“小人！”
這一次，他抬高了音調，也引起了沈華蘭的注意。
“絮絮，”沈華蘭臉上一愣，視線在姑父身上逗留片刻，問，“你們這是……”
她的視線停在姑父手中的小童四件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