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縣人民醫院的燒傷病人全部救活了,下一步,全部轉院到景華醫院治療。
老楊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離開的時候,見了一下石縣縣府的老宋,沒有表揚,也沒有批評,只有一種患難與共的眼神。
“在石縣干了幾年了?”老楊問。
“7個年頭。”老宋聽老楊問這話,眼淚都差點流出來了。
委屈啊!
7年不動,流失了多少機會,耽擱了多少仕途。他是被遺忘的角落。
本來,石縣是鍍金的地方,縣府干3年就會提拔,或者到占有優勢地位的地方干幾年再提拔,歷史上,最長的就是7年,那還是21年前的也是一個姓宋的人,沒想到,新的老宋平了人家的記錄,恰恰自己也是姓宋。
看來,這個地方,對姓宋的很不友好,根本不能把這個地方做跳板。
一般來說,3年5年沒提拔,等于就是錯過了一代。
仕途確實是3、5年一代,錯過了,后面的人就擠到前頭去了。
老宋在石縣一干就是7年,他本來可以去的地方,早已經有別人在那里了,那里已經不再有老宋的位置。
現在老楊問老宋在石縣干了多少年了,他怎么會不流淚呢?
“7年啊,那確實是太久了一點。老宋,你也不要怪別人,你這人老實,沒有別人那樣會鉆營,你不落下誰落下?好了,我回去會向上面反應一下你的情況,看可不可以讓你有一個好的歸宿。”
老楊說。
老楊用了一個詞,歸宿,這是很殘酷的。
人,最有激情的年代是奔向自己的理想之國的那個年齡,到了談歸宿的時候,那就是說,你已經是船到碼頭車到站了,沒了,伱是沒希望了,找一個歇腳的地方,你的終點就在那里。
人生最怕看到自己的終點,終點的前面就是一片虛無,什么也沒有了,連同你的肉體,思想,靈魂。
不過,老宋很高興,終于熬到頭了。
他早就沒有野心了。
他人并不蠢,知道自己那趟車早已經過站了,現在搭上末班車,能夠不在石縣領退休工資就不錯了。
他還想,也許老楊人心慈,給一個副廳的閑職,那也很香。
老楊又說:“回頭,你也想想,現實點,我們還詳細談談你的工作。現在,我要回去了,你工作上再梳理一下,看還有沒有不到位的地方,特別是安全生產。”
老宋說:“好,好,我一定認真查一遍。”
老楊走了,他讓秦堪坐他的車。
兩個人好說說話。
“老實說,如果這一次不是你們出手,石縣這群燒傷病人能留幾個?”老楊讓秦堪坐后排,距離近,可以聊聊天。
“可能一個也留不住。都是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燒傷面積。我發現,石縣人民醫院使用的最高端的抗生素還是大醫院10幾年前的三代頭孢。這種燒傷病人,頭孢只是打醬油的,根本救不了命。”
秦堪僅僅是說了一個方面,其實,另外兩關,石縣人民醫院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不是他們沒有治過,而是治過了,最后都死了。
“看來,我這個決策還是很英明的啊。第一時間,我就想到了你。沒有你,我這次可能就完蛋了!這安全,是一票否決的!”老楊感嘆。
“沒有我,景華醫院也有幾個醫生有這方面的經驗。”秦堪謙虛一下。
“死三個以上就不行啊!”
老楊不想解釋規定,死亡數量追究責任是不同的,所以很多地方隱瞞數據,就是這個原因。
上高速了。
“這一次,又辛苦你了。”老楊想起才從京城回來,秦堪又幫了他的忙,他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真的太喜歡了。
要不是他是這么厲害的醫生,老楊都想讓他做官,讓他做比鐘秋月還大的官,只是,讓秦堪做官太可惜了,他的專長是治病。
“我明天要去江口,那個孫司在江口開會,我得抽時間陪陪他,這次,一定要建立感情,讓他好好為家鄉服務。”
老楊已經想好了,這次,要把孫司招待好,先在江口玩一天,那里花天酒地,讓他高興很簡單,唱一晚上的歌,很多事情就解決了。
然后,把他接到景華市來,參觀一下醫院,然后去東堡縣,那邊的瓷器出名,畫花瓶是這次活動的巔峰。
老楊已經通知了黃喜玲,要她陪孫司兩天,還親自給他畫一個作品,讓他帶回去。
“那是,做行政很復雜,考慮的問題方方面面的。普通人不理解,以為一加一真的等于二,只有你們這些在行政中打滾的人才有體會,還沒有哪一門學科有行政這么學科高深莫測。”
秦堪也喜歡說幾句別人高興的話,聊天唄,你高興,我高興,這才是聊天的目的。
老楊聽秦堪這幾句話,心里是甜滋滋的。
他感覺秦堪就是知音啊!
老楊的學歷在當時從政的時候是不低的,正宗的大學本科,學的是法律,現在,他的母校是985大學。
但是,他沒有和很多人一樣,又去混一個在職碩士,博士,在他的認識中,只有文憑低的人才會去混函授文憑,他不想沾污了他的本科學歷。
當然,30多年前的本科學歷夠可以了,天之驕子。現在不同了,現在即便是研究生學歷也稀松平常。
不過,最近他發現一個問題,在簡歷中,他不再是高學歷的代表,相反,他的學歷成了弱勢,他的競爭對手都是研究生學歷,學位都是碩士和博士。
現在秦堪拋出這個觀點,行政是高深莫測的科學,他贊成。
“秦堪,可惜你是太有名氣的醫生,否則,我會想辦法讓你在行政上有所作為的。你在這方面有天賦。”
秦堪笑著說:“沒有,沒有,我的情商很低。做行政,肯定兩邊不討好,老百姓不喜歡我,上司也不喜歡我。做醫生,才是我喜歡的事。”
兩個人在車上聊了很多,后來話題又轉到充爺身上。
“我很久沒有見到充爺了。他最近還好嗎?”老楊問。
“我也沒見他。他前些天發了一條信息給我,他帶著邱瑩瑩去了夏威夷,在那邊度假,不知道回來了沒有。哦,對了,生物制藥工業園情況怎么樣?”秦堪說。
“這種人活得真安逸啊!沒有生活壓力,活著就是尋找快樂。和普通百姓區別太大了,別人主要時間是為了活下來。”
這就是二代們的優勢。老楊是農村的娃,30多年前從山溝溝里高考改變了命運,他知道草根的艱辛。
草根能走到他今天這個地位,真的不容易,一輩子都要格外的小心,不說不能說的話,不表不能表的態,工作付出別人幾倍的努力,吃別人吃不了的苦。
他從普通的秘書一路上,遇到過貴人,但更多的還是自己的努力,他到景華市之前,就有過石縣老宋那樣的經歷,只是,他遇到了貴人,沒有干到7年,第5年,他在50歲前進了市級班子。
進入市級班子之后,他反倒是沒有顧慮了,敢沖敢干,幸運幾次砸中他,他被省里的大佬看中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老楊。
他對二代有感慨,那是有衷心的感慨,他身邊就有過幾個空降過來的二代,都是在兩年一滿,迅速被調走,他好幾個下屬,現在都已經跑到前面去了,到了老楊遙不可及的地位。
不過,老楊理解。所以他身邊來了這種人的時候,都會小心翼翼,給他們鍛煉機會,但不會給他們失敗的機會。
這也是老楊聰明的地方。
后來,反過來,這些人也照顧了老楊。
“充爺這幾個月很投入,他一個月在景華工作10天左右,據說,這10天,他的工作量非常滿,有時候晚上都要開會。”老楊介紹充爺。
“今年,他帶來的這些企業,可以有幾百億的產值,明年預計可以達到1000多億產值。”這是老楊得到的數據。
他知道,景華市將來最活躍的產業就會是充爺帶來的生物制藥工業園,這里將會產生景華市三分之一的GDP。
老楊知道,他的仕途,與這一個工業園息息相關。
正在議論充爺,后車的鐘秋月打電話過來,說市府來了幾個客人,要求見鐘秋月和老楊。大秘問他們是誰,不肯說。
鐘秋月通報了一下。
老楊緊皺眉頭,這會是誰呢?
這種人很討厭,一般不可能沒有背景,否則不會這樣囂張。
才接完鐘秋月的電話,大秘的電話打過來了,他還是要向老楊直接匯報的。
大秘絕對不敢得罪,只能是好生接待,客客氣氣的,好茶、好煙、好水果、吃飯了,還得很隆重接待才行。
大秘問老楊知不知道這幾個人是誰。
老楊想破腦子也不可能猜到是誰。
“不會是騙吃騙喝的吧?”秦堪冒出一句。
“不會,沒這樣肥的膽子。”老楊立即就否定了。
“那就是有背景的人,想搞點工程什么的。”秦堪沒用腦子就猜到了。
“應該是這種人。不過,我們現在也沒有這方面的工程要做。這種人最討厭,也最麻煩,得罪吧,得罪不起,不得罪吧,有了初一就會有十五。”
老楊的心情一下子變糟了。
做行政就是這樣,上一秒鐘還高高興興,突然之間就可能沮喪到極點。
秦堪的心情不可能沒有一點影響,聊天的興趣很快就沒了,他坐在車上閉著眼睛睡覺,這種事,自己也幫不上忙。
老楊看了一眼秦堪,突然之間,他羨慕秦堪起來。
秦堪活得多自在啊,只有別人求他的,他不需要求別人。
想想前幾天,他去京城,明明是求別人,但是,他的醫術大放光彩,很快,反過來,人家來求他了。
秦堪活得真的是安逸,快活,沒什么壓力,除了體力有些累,其他精神上是很輕松的,根本就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老楊就不同了,他的心理壓力很大,對上,對下,有很多的顧慮,有很多的難處,就譬如現在,人家點名要見他,說實在的,不可能有什么好事。
一路上,他的心情很糟。
到了市區。
他給鐘秋月一個電話,說:“還是你先接待吧,能夠不要我出面是最好的。”
鐘秋月也不想接待,但又有什么辦法呢,自己能不出面嗎?
沖鋒,肯定是自己先沖啊。
秦堪去了景華醫院。
他只說了一句,“老楊,沒必要搞得心情這么糟,不就是幾個不認識的人嗎?”
老楊點頭說:“是的,沒必要被幾個陌生人搞砸了心情。”
話是這么說,老楊哪里快活的起來?
鐘秋月在辦公室接待了那幾個人,年紀都不大,最大的也就是40歲左右,最年輕的30出頭。
看得出,一個35,6歲的中年男子是這群人的頭。
“我們是京城來的,本來是來找充爺,誰知他們去了夏威夷。我們來一轉也不容易,一是想在這里玩幾天,我家文爺,曾經學過幾年繪畫,想提供一個場所,找一兩個大師,教我畫幾個花瓶,不知道方不方便。”
40歲左右的男子可能是隨從中的領頭人,相當于辦公室主任這種角色。他還是和鐘秋月交涉。
鐘秋月微笑著點點頭。沒說話。
她不準備先表態,一定要搞清人家到底是什么人。
她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第二,既然充爺來景華市深耕,做了市府的顧問,并且還是首席顧問,那我們文爺也想在這里發點光,你看,有什么項目,可以讓我們來做。”
這個第二點才是重點了,明擺著就是來搞工程的,并且還是打著充爺的旗號。
“哦,還有第三嗎?”鐘秋月不急于表態。
“第三,聽說秦堪有很好的古方。介紹一下,我們認識認識。”
鐘秋月大致上明白了對方是什么人了,心里很不爽。但是,她不急于表態,或者說,不想給與明確的答復,即便是見秦堪這件最簡單的事,她也不想答應。
“怎么樣?我們沒有為難你吧?”文爺問。
“沒有。”鐘秋月回答。
“那好,通知一下老楊吧,安排一下,我們見見面。”文爺說。
“這個,是這樣的,老楊要急著去江口市,去見一個京城來的領導,這一次,可能安排不了,下一次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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