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妃在他三歲時去世了。他變成了一個人，守著這座冰冷的宮殿。后來，他被皇后從芳雅苑拖了出去，淪為所有皇子皇女的“狗”，供他們消遣娛樂。那個女人高高在上地讓他的親妹妹將他扒盡衣服，推入冰湖中。暮戀芝為了討好皇后，像條狗般巴結在她身邊，對她唯命是從。在他墜入冰湖，將死之際，皇后又命人將他撈起來，喂了藥把命吊著，繼續折磨。不僅如此，她還要他感受背德的痛苦。她讓暮戀芝捧起他的臉，吻在了他的唇上。那一天，他惡心得將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來，恨不得立馬沖上去與皇后同歸于盡，可弱小的他，連皇后的身都近不了，到頭來被皇衛揍得奄奄一息。就這樣，持續到他五歲那年，在覺醒儀式上，他測出神性親和度九十，也是在這時，暮靄帝對他再次有了殺意。他的天賦驗證了真龍天子命格。暮靄帝甚至沒讓他覺醒伴生魂靈，就命人將他帶走了。他被賜絞刑，死后尸體被扔下鬼淵。他身上的怨氣太重，吸引了鬼淵里的鬼族人，他們將他帶到了鬼淵之主——鬼璃的面前。她幫他凝出靈體，于是他成了鬼族，但同時又保留了部分人族的血脈，所以他可以以人族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后來他覺醒出神級魂靈“螣蛇”，鬼璃便將他封為了鬼淵少主，受萬鬼敬仰。“是鬼族給了我新生，所以我從不愿提及自己的另一個身份，那對我而言，就是屈辱，這一次回來，我便是要暮毅死在我手里。”
厲蒼溟目光冰冷，聲音中再也壓抑不住仇恨。暮毅乃暮靄帝的名字，他從未在暮靄國公開過他的身份，所以，除了他和皇后、欽天監的人，誰也不知皇室中還有一位皇子。當初為芳妃接生的嬤嬤、宮女無一活口。就連暮戀芝，也是在他死后，皇后為了讓她痛不欲生，故意透露，她才知道被自己欺負了兩年的人，是她的親生哥哥。但皇后千算萬算沒算到，暮靄帝會在小皇子死后，突然良心發現，加倍地對暮戀芝好，似要將自己對芳妃母子的虧欠都彌補到她身上。得寵后的暮戀芝仗著有暮靄帝撐腰，便常常與皇后作對。剛開始只是為了報復皇后，但到后面，就全然是恃寵而驕。“母妃與我一直都知道，所謂真龍天子命格，是皇后伙同欽天監的人造的謠，所以他們都該死。”
厲蒼溟冷聲說著。圣傾沉默地聽完，她原本以為沈傾的成長之路已經足夠坎坷，可了解了蘇語安與厲蒼溟的過去，才發現沈傾算得上是幸運兒。她在五歲前有父親寵著，五歲后有爺爺護著。盡管遇人不淑，至少始終有人愛著她。圣傾看著厲蒼溟，只道了一句：“他們死不足惜，我們該收網了。”
厲蒼溟笑道：“是啊，該收網了。”
他的復仇大計，該落下序幕了。回去的路上，厲蒼溟冷靜下來后又突然扭捏起來，他聲音細若蚊蚋：“謝謝你陪我過去。”
他沒有勇氣獨自面對那座困死了他母妃，囚禁了他五年的宮殿，他到死，都是死在芳雅苑里。這里承載了他太多痛苦的回憶，卻也有一星半點的甜，是來自芳妃對他傾盡一切的愛，有她親手做的美味湯羹，也有她哄他入睡的歌謠，還有那幾件縫縫補補的衣服。可這些記憶都已經遙遠了……“既然要謝，拿出點誠意，五株六品靈植不過分吧？”
圣傾戲謔地看向他。厲蒼溟：“……”他瞬間從傷感中抽身了出來，咬牙道：“你怎么不去搶？”
說完，他又死皮賴臉道：“要錢沒有，人倒有一個，要不你收了我暖床吧。”
圣傾毫不猶豫地拒絕：“不需要，我有暖床的了。”
“一個哪夠，兩個剛好。”
迦藍不在，厲蒼溟口無遮攔起來。圣傾嫌棄地睨他一眼，便提速走了。厲蒼溟在后面無奈地大喊道：“我有那么差勁嗎？！”
他心情糟糕，偏偏還有人往他眼前湊。暮戀芝看到厲蒼溟，眸光一亮，提著宮裙層層疊疊的裙擺便跑了過來，臉上帶著嬌羞的紅暈，掐著嗓音道：“蒼溟哥哥，好巧呀，我們在這里遇到了。”
厲蒼溟眸色冰冷地看向暮戀芝，聲音淬了冰般：“我們很熟嗎？”
暮戀芝絲毫沒被厲蒼溟冰冷的態度威懾到，她一手卷著頭發，將其纏繞到指尖，露出自認為甜美的笑，說道：“就是因為不熟，我們才要多了解彼此呀。”
厲蒼溟看著她這副矯揉做作的模樣，眼中劃過譏諷：“皇后將你教得可真好。”
暮戀芝聽到皇后兩字，眉頭緊蹙：“提這個晦氣的老女人做什么。”
“是嗎？”
厲蒼溟玩味地勾唇，“可曾經有人說，要做皇后最忠實的狗呢。”
暮戀芝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這是她最不堪的回憶，他怎么會知道？“誰說的？反正不是我！”
暮戀芝否認道。厲蒼溟懶得再與她多說廢話，徑直離開了。暮戀芝連忙追上去：“蒼溟哥哥你干嘛這么絕情啊，人家是真的喜歡你嘛。”
……圣傾回到自己的住處，她所在的宮殿有四個房間，最左邊的是迦藍在住，迦藍旁邊就是她的房間，依次過去是明道和厲蒼溟的。為了不打攪到迦藍，圣傾偶爾會回自己的房間睡。她剛推開房門，便覺查到房間里有另一個人的氣息，并不含有敵意。此時暮色正濃，房間里的照明珠被全部熄滅，窗戶緊閉，使得房間的光線格外幽暗。隨著大門推開，黑暗被層層破開，一道清瘦的身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少年身著一件單薄的青衫，烏黑長發隨意地披散下來，似綢緞般傾瀉在他挺直的脊背上，他有著一張精致的臉，五官無論是拆開還是合在一起都格外好看，面部線條柔和，使他本就娟秀的臉，又多了一絲柔美在里面。他皮膚白皙，露出的半邊胸膛似玉般，在不甚明亮的房間中仿佛泛著光。不可否認，這是一個生得極美的少年。圣傾對他有些印象，他是暮靄國除厲蒼溟外，長得最好看的一個皇子，還被冠上了暮靄國第一美人的稱號，但他的母族勢力并不強盛，無法在這場皇位之爭中給予他半點幫助。圣傾能注意到他，完全是在初次見面時，被他眼里那與外表不符的勃勃野心吸引了。圣傾沒有退出去，而是倚在門框上好整以暇地打量起了少年。少年不請自來原本是有些心慌的，但見圣傾并沒有生氣，他鎮定下來，他對自己的樣貌有絕對的自信，于是開口道：“助我登上暮靄國的皇位，我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