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舒昭點點頭,讓凜先回車內。
程厲野就站在黎舒昭身后,正望著她,并不說話,但能看出他眼里的不舍。
這幾個月相處以來,第一次跟她分開,還不知她什么時候能回來,程厲野覺得分開一天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可現在,他女朋友歸期不定,更擔憂的是,還可能會遇到危險,一想到這,他就有點心事重重,兩片薄唇繃直。
黎舒昭打量了他幾秒,忽然走上前,輕輕抱住他的腰,將腦袋擱在男生胸膛前,低低說道,“別擔心,到了我再給你電話。”
程厲野聲音悶悶的,“嗯。”
“我不會有事。”
“嗯。”
“找到三哥,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知道。”
“你要想我。”
“嗯。”
“你去S市的時候,也記得每天給我發消息。”
“好。”
黎舒昭慢慢交代完,松開搭在他腰間的雙手,揚起腦袋,“那……我走了?”
程厲野抿唇,低眸看著女孩。
他的眼瞳濃墨,點漆一般,眼睛的弧度很好看,眼底的情緒卻濃郁,依舊是她會迷戀的類型。
眼下
她看得出他很不舍得。
黎舒昭想,她再待一會,程厲野可能就會毫不猶豫跟著她離開了。
她沒再說什么,壓了壓心底涌現的情緒,挪開視線,轉過身邁步就走。
程厲野忽然扣住她的手腕。
黎舒昭還未反應過來,身子被一股大力陡然拉扯過去,程厲野一手依舊扣在她腕間,一手搭在她后頸處,具有侵略性的氣息,就那么鋪天蓋地將她整個人籠罩。
程厲野親吻著她。
呼吸略沉,帶著極重的力道。
只是短暫的幾秒,便松開女孩,男人有些眷戀地舔了舔唇,抬手,用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撫摸著她的唇角,嗓音低而沙,“去吧,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
“……嗯。”
黎舒昭不去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也舍不得,很快扭頭離開。
以前沒什么想要依賴的人,后來跟程厲野在一起,她好像,也變得有點矯情了。
心里總有處地方,格外柔軟。
黎舒昭不再停留,很快進車內。凜回頭看了她一眼。
黎舒昭嘴唇動了動,“走吧。”
“是,小姐。”
黎舒昭目光落在外面的后視鏡,車子緩緩駛離原地,她依舊能看到,后邊的程厲野,一直站在原地,視線不離,一點一點看著車子離開。
她眼睛也沒動。
直至徹底看不清他的身影,黎舒昭才肯收回視線,斂了斂眸,有些心不在焉。
凜透過車內鏡,神情復雜打量她幾秒,片刻,忍不住動了動唇,“小姐。”
黎舒昭抬起頭,投去疑惑的眼神。
凜像是有些遲疑,半響才繼續,“小姐,是不是很喜歡那個少年?”
黎舒昭微愣,最終,眼神柔了柔,輕輕應了聲,“嗯。”
凜抿唇。
其實,他也看得出。
跟曾經追求顧閆雋時,完全不一樣。現在的小姐,是理智卻也柔情的。以前只是一廂情愿不顧一切,得不到回應也飛蛾撲火,他覺得,不值當。
或許還是太過年輕。
凜總是在想,沒有人能讓小姐這么卑微。
但如今,看著小姐跟程厲野在一起時,他覺得,小姐每天都是開心的,發自內心。
這段時間以來,凜偶爾也會思索,小姐似乎變了很多,但說到底,小姐就是小姐,而現在的小姐,他更喜歡。
更想要保護。
僅此,罷了。
凜不再多言,出了B大,將車子開進主大道,很快朝著機場的方向駛去。
大概半個小時后,到達機場外
凜將車子停放好,把行李都拿出,“小姐,先進去吧,黎總在里面等著。”
“嗯。”
黎舒昭攏了攏外套領子。
進站后,很快就在大廳里面找到了黎寒驍。
男人邁步上前,摸了摸小姑娘腦袋,“累不累?過去那邊,還得各種轉車,等會在飛機上,記得好好睡一覺。”
路途遙遠且奔波,黎寒驍覺得自己怎么折騰都不要緊,但不能累到妹妹。
黎舒昭笑了笑,“好,我知道了哥。”
凜去領了登機牌,辦理行李托運,幾人準備過安檢。
登機的時候,黎舒昭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坐同一趟航班的顧閆雋。
顧閆雋也有些意外。
黎寒驍跟凜坐在另一邊,而黎舒昭身側的位置,坐著的人是顧閆雋。
顧閆雋坐下去后,沉默一會,抿了抿唇,忍不住出聲,“你要去哪里?”
黎舒昭本來不打算搭理的,但想想人家就只是問問,也沒什么惡意,便隨口應了聲,“K市。”
顧閆雋默了默。
這趟航班到達地本來就是K市,他自然知道,他想問的是,黎舒昭具體要去哪兒?畢竟,下午還有課。
顧閆雋側頭又看了她一眼。
而黎舒昭已經轉過腦袋,望向舷窗外面,心緒有點空。
上飛機前,她給程厲野發了條微信,平時他肯定是會秒回的,但她那會并沒有收到。
顧閆雋望著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大概是還想主動說些話,但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也對。
除了同學那一層關系,他們根本不算熟。
顧閆雋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壓下心底異常的情緒,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再吭聲。
而此時,另一邊
程厲野沒看手機,是因為他突然接到小姨的一個電話,緊急趕回他母親那邊去了。
楚輕輕從楚溫雅的房間出來,將門關上,望了眼剛回來還微喘著氣的外甥,眉動了動,安撫一句,“放心,你媽媽沒什么大礙。”
“怎么回事?”程厲野平穩了下呼吸,皺眉望著她,詢問。
楚輕輕像是有些遲疑,面對他強烈的目光,沉默片刻后,她才吐出一口氣,嘆聲說,“其實我有件事,還瞞著你。”她語氣有些艱難,“就是,我沒告訴你,其實來之前,你外公身體也不太好,我怕你擔心,就沒說。但不久前S市家里那邊來電話,說你外公急性腦出血。而當時,你媽媽也聽到了,急得當場暈過去,醒來后鬧著要回去,不過打了鎮定劑,姐姐現在又躺下睡著了,沒什么事。”
程厲野一怔,很快問,“那外公呢,他現在怎么樣?”
“做了緊急手術,目前還在醫院,所幸的是并沒有生命危險。”楚輕輕也有些心有余悸。父親老了,身體也愈發地不如從前,加之如今公司那些人又……
楚輕輕摁了摁眉,心情顯然有些沉重。
她很快壓下思緒,看向程厲野,“阿野,你打算什么時候帶你媽回去?我隨時可以安排。”
程厲野繃著臉,抿了抿嘴,片刻才道,“現在就訂機票,一起回去先看看外公。”
“其實不用擔心,你外公的情況,也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嚴重。”楚輕輕看著他沉重的神色,也不想他壓力太大,安慰道。
除卻公司最近出現了點情況,那些所謂股東愈發地不安分了,不然,老爺子也不會這么勞心勞力,以至于氣出病來。
“訂了票,等會就回去吧。”程厲野語氣平靜,“我母親這邊,就勞煩小姨帶她過去。”他看了眼緊閉著的房門,“我怕她見到我又受刺激。”
“我明白。”楚輕輕想了想,望著他,“那你先訂機票吧,我們下午就回去。”
“嗯。”
程厲野應了聲,收回視線,沉吟了會,轉身走下樓去。
外面
他找了個臺階坐下,掏出手機時,才發現黎舒昭給他發了條微信。
【剛上飛機。】
程厲野點進去,手指快速打字,回了句,【抱歉,有點事剛看到消息。你到了就給我回個信息。】
發送出去。
那邊并沒有動靜,想著小姑娘現在估計在飛機上,他也沒催促。
繼續發送了條微信,【我打算下午帶我媽回S市。】
兩條微信都發送出去后,程厲野望著屏幕一會后,才收回視線。轉而點進購票軟件,親自訂了五張機票。
片刻,才將手機收下。
艾鳴從里面走了出來,這會,坐在他的旁邊,“老板。”
程厲野側頭。
艾鳴嘴唇動了動,“老板已經訂好機票了?”
“嗯。”程厲野應聲,“你跟阿清兩個人,也跟我們過去,我媽需要你們。”
“嗯。”艾鳴點頭,“我們知道。”
程厲野目光落在不遠處,抿著唇沒再說話。
艾鳴看了他一眼,最終,實在忍不住多問一句,“我知道送夫人回S市老家那邊休養,確實可能會對她的情況有所好轉,但老板……”遲疑片刻,他才繼續,“你真的舍得嗎?”
老板在B市上大學,把夫人送去S市的話,除卻假期,不然他每次回去來來回回也挺折騰的,雖然平時老板為了不刺激夫人,很少回這棟小別墅,但終究是在同一個地方,隨時都能見面。
若是隔著兩座距離遙遠的城市,那以后見面的次數,只會越來越少。
程厲野情緒看上去起伏不大,目光依舊落在不遠處,盯著外面景色,打量著這里熟悉的一切。
“沒關系。”最終,他低聲說了句。
“去到那邊,也好讓我媽安心休養。”程厲野說著,收回視線,側頭望向艾鳴,“所以接下來,就拜托你們多照顧她了。”
他有些恍惚,“比起我這個兒子,我媽或許,更依賴你們。”
艾鳴一愣,“老板……”
程厲野這時已經站起身,“行了,話就不多說了,你們先收拾下吧,我出去看看。”
他眼睛看向外面,這時微微皺起眉。
艾鳴回過神,也望出去。
外頭停靠著一輛黑色豪車。
程厲野嘴唇緊抿,邁步走出去。
程夜霆正坐在車后座,司機見到那個少年從別墅前院走出來,不由說道,“程總,二少出來了……”
程夜霆神色不明,眼底情緒難懂,周身的氣壓也有些低。
司機猜不透這位程總的心思,這會也不敢再多言。
程夜霆抿唇靜默片刻,才下了車。
程厲野走上來時,中年男人臉色沉了沉,情緒明顯不好,直接就是一拳揍在他臉上。
程厲野沒有躲。
這一拳挺重的,他嘴角有血絲流下,少年用舌尖抵了抵腮幫,眼神很淡,一言不發。
程夜霆發泄了情緒,反應過來時,有些怔忡,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五指抓了抓,最終猛地收攏。
中年男人語氣低沉,“你之前把我妻子帶走,我沒有跟你計較。但小野,你現在甚至還想把她帶回老家,你問我意見了嗎?”他像在極力壓著情緒。
程厲野沉默片刻,面無表情,“我媽是你妻子,但她不喜歡你那里。”
程夜霆臉色又沉了下來。
程厲野像是沒看見他的情緒,繼續冷淡說道,“比起這里,回老家,才是她該待的地方。”說著,少年停頓片刻,抬眸對上中年男人一雙沉沉的眼,“她跟你待了十幾年,情況依舊沒有好轉,我是她的親兒子,也沒能讓她感到安心。我們都是失敗的人。”
誰也不知,他那個從未出現的所謂親生父親,到底做過什么事,讓他媽媽變成如今這般,精神狀態極度不穩定。
但現在,程夜霆跟他,一個是母親的丈夫,一個是她的兒子,他們兩個,都沒能讓她恢復到真正正常的狀態,她不需要再留在這里了。
S市是母親出生的地方,是她成長的故鄉,或許回到那里,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他早就,應該這么想的。
程夜霆聞言,沉默了下來。
他的臉色依舊很沉,良久,像是格外無力地,垂下了眼眸,“如果是別人將她帶走,我一定不允許。”
可這小子,是雅雅的親兒子。
是他程夜霆,曾經虧欠過的孩子。
他根本無法多說什么。
最后,程厲野還是帶著楚溫雅離開了B市,程夜霆是看著他們走的。
到達S市,已經是下午六點多。
楚輕輕帶著姐姐楚溫雅先去了趟楚家老宅。而程厲野則是直接去醫院看看他外公的情況。
隨著帶領,他來到專屬的一間VIP病房。
程厲野抬眼望去,便見躺在床上的老人,有些恍然。
說起來——
他印象中,外公身體似乎一直都挺健康硬朗的。
大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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