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城計劃開始后，又是五日過去。
落雪只來了一晚，除了夜里的氣溫更冷些，沒有再發生其他的變化，黑霧似乎在玩弄著人類，災變是否降臨，全憑它的心情。
此刻天門市外，一支千人左右的隊伍在緩慢行進，隊伍中的人大多衣衫襤褸，黑色的血跡凝固在裸露的皮膚和衣物上，將其粘連在一起，凝成了塊狀的血痂，隊伍看似散亂，卻都保持著能快速支援的距離，這都是從鮮血和死亡之中得到的經驗。
他們雖然臉上滿是疲憊之色，眼中卻滿是沉凝的殺氣和警覺，偶爾有突然竄出的霧獸和異種，隊伍內神光暴起，各色權柄能力瞬間將其絞殺成碎片，這一千多人，儼然全是覺醒者。
“前面就是天門市的區域了吧？不得不說這里的異種和霧獸，相比我們走過的地方少了不止一點半點。”
一路走來，魏真理身上也有著濃郁的血腥氣，勉強保持著還算干凈的衣著，眼見這趟地獄旅程即將結束，她心里松了一口氣，異變之后的大夏，危機四伏，覺醒者行走在野外，遇見淪陷的城市或者游蕩的異種群，不能及時避開，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終于要回自己的地盤了，隊長看見這些覺醒者一定會很開心，他們現在可不是沒見過血腥的雛兒。”
“嗯，還算值當，讓徐秀稍加培養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十萬才換一千出頭，里面兩成瑕疵者，隊長會不會覺得我們是白癡啊？”
“秦馀？”
“我什么都沒說，好像有人舊傷復發了，我去看看！”
秦馀的小聲嘟囔被聽到，冰冷的眸光掃來，他身子一顫，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拉著亞瑞就跑到了隊伍后方，融入人群之中，到天門市之前，打死他都不會再出來。
“寂玥，那兩百瑕疵者，權柄能力太弱了，估計只能從事后勤工作，想要投入正面戰場基本沒有希望。”
對于覺醒出現瑕疵的人類，魏真理完全沒有解決的頭緒，在她目前的技術下，瑕疵覺醒基本可以判定死刑，此生與戰斗無緣。
月鳴基地市全員服用覺醒藥劑，即便魏真理盡量將藥劑調試到接近完美比例，死亡比例也達到了遠超她預計的98%。
末世下普通人長期溫飽不足的孱弱身體，根本撐不住覺醒藥劑的能量沖擊，大多數人基因鏈崩潰，肉體與精神在權柄神力初現時一同崩潰。
覺醒完成后，整個基地市內也只剩下了兩千多人，再經過一路殺戮，現在僅剩一千多名覺醒者，其中除去瑕疵者，正常覺醒的幸運兒不過七百之數，堪稱十萬人的血之結晶。
“我知道，瑕疵限制了他們的上限和戰力，就算這樣，他們也遠比那些普通人強，這就是我要的結果。”
“嗯，也是。”
閑聊之際，隊伍的速度并未降低，她們已經徹底進入天門市區域內，林海之中隨處可見之前被楊永燃橫推的神焰焦痕，四周除了隊伍的腳步聲，顯得很是安靜，霧獸和異種的影子都沒有看見。
“有人來接我們了。”
“轟。”
“軍團覺醒者金剛，恭迎大人歸來。”
一道人影自林海堅韌的枝椏上跳下，砸裂了方圓數米的地面，在距離李寂玥身前十米處恭敬行禮，身體上泛著耀眼的金屬光澤，他正咧著嘴，嗜血的看著眼前，因為他的出現散發狂暴殺氣的隊伍。
“軍團覺醒者吳明，恭迎大人歸來。”
鬼魅的暗影浮現在金剛身邊，軍團兩人一組的日常巡邏任務才進行到一半，這支剛進城的隊伍，散發的暴亂殺氣就吸引了兩人的注意，不成想是永燃大人的同伴回來了。
“起身，帶我們進城，身后的這些人，我已經跟永燃說過了。”
“是！×2”
金剛和吳明起身，在前方引路，同時通知城內李寂玥歸來的消息，以免出現不必要的誤會，在對那一千多名覺醒者進行必要的檢查之后，眾人終于回到了天門市內。
在進入城內之后，是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色，巨木被有計劃的拔除，留下了足夠的采光空間，堅韌的異化巨木在經過這幾日的研究之后，發現并沒有有害物質存在，且對于除神力外的普通攻擊有著極佳抗性，完全是天然的建材，徐秀自然不會放過，直接把它用了起來。
“窩草，隊長什么時候喜歡養蜘蛛了？這特么是眷族吧？”
秦馀看著城中四處橫行的冷蛛正在搬運著建材，普通人沒有絲毫畏懼的坐在巨型蜘蛛上，甚至配合默契，他感覺三觀受到了巨大沖擊。
城內之人行色匆匆，都在忙著自己手中的工作，他們神色專注且認真，沒有絲毫懈怠，身形龐大且猙獰的冷蛛與普通人之間親密無間，產生了遠超往日的生產力。處于忙碌中的人們，即便看見這支進城的隊伍，也只是簡單一瞥，絲毫沒有上來一探究竟的意思，顯然是將手中工作視為最緊要的事情。
“真是越來越好奇了，這些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魏真理看著城中的景象，眼中興趣愈發濃厚，這百廢待興的景象，以及眷族與普通人心甘情愿投入工作情景，映射著城市主人絕對的統治力與執行力，在當下的時代，絕對的力量，縝密的布局，就是實現這一切的前提。
“他總是能把這一切做得很好，手底下的人也很出色。”
李寂玥從月鳴出發，一路走過許多地方，那些勉強維持的城市，即便沒有淪陷，也和死去差不多了，她眼里的天門市，有著其他城市不曾有的生機和朝氣。
“歡迎回來，寂玥、秦馀。”
浩蕩的神音傳來，軍團覺醒者奔行而至，半空中四道身影踏空走來，最前方的少年臉上帶著久違的笑意，三位神眷者恭敬的跟隨在身后，他已初現君王的威勢。
城中忙碌的人們和冷蛛，隨著天空中的四人出現，均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恭敬的單膝跪地而禮，眼中滿是狂熱和崇敬，在少年揮手回應之后才繼續投入到工作之中。
“徐秀，帶走這些覺醒者，讓他們明白天門市的規矩。”
“明白，大人，我先告退了。”
那些月鳴帶來的覺醒者被軍團接收，按照徐秀做好的規劃，他們被打散安排在軍團中試用，瑕疵者則會在后勤部入職，天門市中的一切都將按照城市貢獻衡量，身為覺醒者將會有更大的優勢獲得晉升。
“隊長，你這排面，太頂了，這三位是？”
秦馀眼神掃過三位神眷者，那沉凝的壓迫感，明顯比自己強了不止一籌，不知道隊長怎么拐來這么些怪物，還對他如此恭敬服從。
“他們三人是足以托付后背的同伴，分別是卡羅琳、瓊、諾倫。”
“大人，很高興您將我們視為同伴，但尊卑之別不能破，我們三人是大人忠實的追隨者，很高興見到各位，以后還請多多指教。”
楊永燃無奈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婦人，她對于追隨者的定位很是執著，瓊也是如此，也只有諾倫那個小鬼不太在乎這些契約上的東西。
“李寂玥，各位請多指教。”
少女有些危險的目光掃過魘笑的卡羅琳，再掃過一旁有些明顯不構成威脅的瓊，暗自松了一口氣。
“這，你們好，我是秦馀，這是亞瑞，不太會說話，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
眼見氣氛有些不對，秦馀一把扯過準備自我介紹的光頭，給眾人介紹了起來，亞瑞身上強橫的神力氣息，顯然成功引起了幾人的注意。
“神眷者？你哪里拐來的。”
在楊永燃的感知中，一股狂暴的戰意在這個壯漢體內熊熊燃燒，配合上對方那高大健碩的身軀，散發著暴力的壓迫感。
“隊長，你是不知道，那群深潛者老六，不講武德還不要命，把神明召喚出來搞偷襲，我們倆但凡跑慢一點，骨灰估計都剩不下。”
一提到那群海中的深潛者，秦馀就咬牙切齒，那時面對神明的驚懼，就像是無法抹去的心理陰影，一談到當時的情景，他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幾人一路聊著自己的際遇，分析著當下的局勢，片刻后，他們來到了天門市中心駐地，進入一間修好的會議室內，此時被六位神眷者包圍著的魏真理，表示壓力真的很大。
“魏博士，姑且這么稱呼你，不介意吧？”
“您隨意，叫我小魏也行。”
只有真正面對那雙赤金色的雙瞳，才知道什么叫壓力，少年臉上帶著笑意卻不達眼底，眸中沒有一點溫度，對方完全沒有認可，自己的存在，或者說是價值。
“魏博士，覺醒藥劑是一個好東西，即便我不在乎生命損耗，95%的死亡率，也完全不是現在的大夏能承受的，這和滅國無異。”
“大人，普通人太過孱弱，即便調試到完美，最多最多，只能將死亡率降低到70%。”
她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真的不能再多說了，70%是沒有把握的極限概率，而且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才能完成。
“還不夠，你的實驗繼續，先達到你說的70%死亡率，至于所需要的人類，我會給你找來，退下吧，有人會安排你的住處和實驗場地。”
“是！”
魏真理眼中閃過激動，恭敬退出會議室，她都以為自己的實驗要被禁止了，但沒想到對方依舊愿意支持自己，看來這一趟來對了。
“隊長，去哪給魏博士弄人啊，月鳴基地市十萬人都沒經得起她造啊。”
“大夏的人，我可舍不得給她刷經驗用，月鳴基地市的情況是逼不得已，要是再施行只會引起不必要的反抗。”
“東瀛死絕了，不是還有高麗可以用么？”
“我靠，隊長你心真黑，不過夠過癮。”
楊永燃對于大夏的人口，自然是舍不得這樣損耗的，但是別國的人，他可就沒有心理負擔了，特別是種族文化根深蒂固的那種，正好拿來當做魏真理的實驗材料。
“2032年最后一次世界人口統計，高麗人總數在一億左右，就算經過這次災變，至少也還有著千萬量級的人口，如果這樣的基數下，魏真理都不能成功，就別想再進實驗室了。”
人是她帶回來的，覺醒藥劑如果不能成功，李寂玥會讓其老老實實修煉做一個覺醒者，還能為天門市提供一些作用。
“覺醒藥劑死亡率雖高，但真到了最后一刻，也不失為最后一搏的資本，我有預感，薛安落如果能活著走出實驗室，他們倆能夠做出改變世人命運的東西。”
“薛安落的實驗太過瘋狂，即便是神眷者，也不敢隨意注射黑霧生物的血液融合到體內。”
“是成為怪物，還是以凡人之軀比肩神眷者，真是讓人期待啊。”
這一切的前提，都是那個躺在實驗室內的男人能活著，楊永燃眼中閃過一絲期待，目前唯一的異類覺醒者，蛻變之后會是什么模樣。
“卡羅琳，等我走后，你負責去高麗帶回人類，給魏真理提供實驗材料，如果有神眷者阻攔，就讓寂玥和秦馀幫你，解決不了你們再傳訊給我。”
“遵命，大人。”
一位神眷者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擄掠人口，簡直不要太簡單，卡羅琳一人前去足矣，就算高麗存在神眷者，秦馀和李寂玥留守在天門市內，也能隨時馳援，亞瑞作為秦馀的朋友，也是能算在內的臂助。
“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后天，天門市就拜托你們坐鎮了。”
“嗯，等你回來。”
后天，楊永燃就會帶著諾倫和瓊走遍大夏，鎮壓所有不臣自立之人，不論是神眷者或是覺醒者，都必須歸屬于未來的不朽之城。
“那個，你們正事談完了嘛，我可以說話不？”
“當然可以。”
“我其實可以和卡羅琳一起去高麗帶人回來的，就是有個小要求，你能和我切磋一局嘛？”
亞瑞舉起了自己的手，征詢著眾人的意見，得到回應后，眼神火熱的看著楊永燃，眼中的戰意已經抑制不住的泛起火光。
“亞瑞，只是切磋的話，自然沒問題。”
“爽快！咱們這就去天上打。”
“……×4”
會議室內，坐在首位的少年臉上帶著笑意，配合的起身，隨著光頭向外走去。
“喂，那個大塊頭不怕被打死？”
“他是挺勇的，但我沒想到他不要命。”
眾人望著沉浸在興奮之中的亞瑞，幾人面面相覷，神色怪異，陷入了沉默之中，為即將被暴打的某人，默哀三秒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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