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把車開得差點起飛，車子里滿是粘稠的血腥味。
他明明不是個膽小的人，甚至在他青春少年時期，為了一塊饅頭跟人打得頭破血流是常事。
可這會，他卻連往后視鏡里看一眼都不敢。
仿佛少看一眼，凌圈圈身上的血就會流的慢一點。
開到醫院門口，一陣兵荒馬亂過后，手術室的燈亮起。
江盛一動不動站在門口，死死盯著手術室的門。
杜炎走到他身邊低聲安慰：“請了云城最頂尖的外科醫生來替凌圈圈小姐做手術，血庫的血也調來了……”
江盛一絲反應也沒有，靜靜地聽著他的話，半晌忽然問道：“你看清她身上的傷了嗎？”
聲音里夾雜著從來沒有在他身上出現過的倉皇和無措。
杜炎一頓，正要開口。
江盛立刻打斷了他：“不，別告訴我，我不想知道！”
他聲音里帶上幾絲哽咽，“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知道她平安。”
杜炎嘴張了張又閉上，最終只是沉默。
凌圈圈身上的傷口，江總不敢看，他卻看得很清楚。
傷口很深，血流如注，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一道翻出肉痕的狹長傷口，看起來幾乎觸目驚心。
“江總，您的手機。”
一旁的屬下跟上來，把江盛落下的手機遞了過來。
江盛只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那人頓時縮起脖子，結結巴巴道：“凌，凌圈圈小姐好像給您發了消息。”
江盛一聽就愣住了，隨即飛快地接過。
【江盛，你在云城還要呆幾天？要不要一起回去？】
她居然聯系了自己？
看時間，就是剛剛在機場的時候。
她的口氣居然這么小心翼翼，她想見自己嗎？
江盛的心里突然就是一陣酸澀的鈍痛，他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捏著手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帶著手術帽的醫生走了出來，“誰是病人的家屬。”
江盛大步走了過去，“我是，她怎么樣！”
醫生被他冰冷鐵黑的臉嚇得大氣不敢出，頓了頓才道：“血暫時止住了，只是傷口太大，失血太多，暫時還沒有醒來，先轉到重癥監護室觀察吧。”
凌圈圈就這樣從手術室里被推了出來，巴掌大的臉上插著錯綜復雜的管子，整個人了無生氣地躺在那里，胸口處一絲起伏也沒有。
江盛沉默地站在一旁，死死攥著拳頭。
他還沒來得及跟她和好呢，還沒來得及回她的信息。
他要告訴她，不但要跟她一起回去，還要永遠不分開！
“江總，別擔心了，圈圈不會有事的。”
一直跟在一旁的萬妍強笑著安慰。
江盛漠然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得堪稱可怖，“滾。”
萬妍胸口一陣膽寒。
她無比確定，剛剛她從江盛的眼里看到了厭惡和，殺意……
凌圈圈覺得自己很累。
她在一片白茫茫的地里走了很久，然后她到了一處宮殿，那里是凌月的領土，高傲美麗的公主跟男主角待在一起，高高在上地享受著這個世界的供奉。
原來這就是故事的結局。
凌圈圈想離開，身體卻像是被什么束縛住一樣，不受控制地往宮殿里走去。
她竭力地掙扎著，抗拒著，怒罵著，卻沒有一個人能聽到她的聲音。
直到她跟隨凌月的腳步走入一個陰暗的小房間里，簡陋的桌子上擺著一個黑色的盒子。
凌圈圈仿佛意識到了什么，顫抖地看著凌月伸手摸向那個骨灰盒。
不！不要動她的骨灰盒！
凌月仿佛聽到了她的話，唇角一彎，手掌不輕不重地在盒子上一拍。
凌圈圈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盒子猛地掉在地上。
接著不知哪里吹來的風，凌月長發被吹得四散紛飛，散落在地的粉末驟然間被吹得不見蹤影。
“不！”
凌圈圈一陣悲傷，仿佛連靈魂的重量都在這一瞬減輕。
凌月笑瞇瞇地欣賞著這一幕，隨即畫面一轉。
凌月溫柔摸著童卓的頭，“別傷心了，凌圈圈也不是因為你才出事的，她自己自輕自賤才會有今天。”
自輕自賤？
原來她那么渴望得到認可，得到尊重，得到愛，可以被定義為自輕自賤。
童卓抿唇，把頭埋進凌月懷里。
畫面一陣旋轉，眼前出現的是江城大學的舞蹈練習室，凌月用小提琴弓撥開凌圈圈的舞鞋，清清淺淺地揚唇：
“我知道教授很看好凌圈圈，可她自己不夠堅強，辜負了老師的信賴，這是她的命。”
她的命？
凌圈圈的大腦好像被什么敲擊了一下。
凌月居然用這么輕飄飄的字眼，概括她的苦難。
眼前的畫面一陣扭曲，凌月甜蜜地摟著白舒之的脖子，眉眼細密清麗：“小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對付凌圈圈，可是她那么臟的人，簡直弄臟了你的手。”
凌圈圈已然麻木，直至霍魏南出現，凌月在他面前低著頭，委屈巴巴道：“霍哥哥，你一直關心凌圈圈，是不是我比不上她？”
她看見霍魏南冷漠地開口：“就算她死了，我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凌圈圈嘲諷一笑。
這一切，她早就知道。
她是凌月的踏腳石，她的苦難，她的命運，是凌月信手玩弄的把戲，她的痛苦和絕望在這些人眼里不值一提。
那么，老天讓她一遍遍觀看這些惡習的場景又是為什么，只是為了讓她為凌月的驕傲喝彩嗎！
她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眼前浮現出江盛冷厲漠然的眉眼，他從凌圈圈身前走過，身邊的萬妍柔媚地撫著頭發。
凌圈圈閉眼，在無盡的虛空中緩緩向后倒去。
重來的這一生她實在太累了，她愛的，總是無法留住，總是煙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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