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禹道乾坤 > 第二百六十九章月光皎皎,萬里無云
  滄浪宮,海晏樓頂,魔妃穿著淺色羅裙,端著酒壇豪飲。

  她的姿態十分颯爽,一壇一壇往下灌。

  余光瞥向天光聽嵐,趙妃嫣嘲諷一笑:“一個人在寢殿,這是開始追查當年的事了?”

  酒水順著喉嚨沾染薄衣,她喃喃自語:“真是一個多事的小子。你劫數將至,還打算幫本宮恢復清白?”

  神皇對自己的揣測和想法,貴妃不是不知,只是懶得計較了。

  在那一天,神皇踢翻祭壇,徹底斷送自己孩子最后的復活希望,貴妃已經放下。

  反思自己和昆烈的這段感情。

  放著魔道至尊的位置不要,跑去天宮為妃,自己腦子是被驢踢了嗎?明明母親那么反對,師尊苦苦勸說,自己為什么不好好聽他們的話,非要一意孤行?

  三百年的相識,一百年的相戀。

  在神皇打碎祭壇的那一刻,皆是過眼浮云。

  而當自己被囚深宮,韶雯等人被神皇一一誅殺后,心中不免涌起恨意。

  為了這份愛情,我不惜放下身段,委屈自己入宮為妃。可到頭來,孩子沒了,視作姐妹的侍女也沒了。

  孤零零一個人留在宮中,又有什么意思?

  還不如自己回去搞事業,振興魔道,跨入皇極至道。

  于是,宮中少了一個趙貴妃。魔道重新多了一位萬魔之主。

  將空蕩蕩的酒壇扔掉,趙妃嫣站起來。

  抬首仰望,月光皎皎,萬里無云。

  “真臟。”

  趙妃嫣不喜歡月亮。

  清冷孤傲的月亮帶著莫名惡意,肆意窺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正是為了躲避那個隱藏在月輝中的女人,趙妃嫣不得不假死隱去,謹慎行事。甚至為了誤導她,故意拉過來一個天外靈魂當煙霧彈。

  “和月有關的存在,修為又在我之上。除卻女帝,只有上古的太玄魔母。”

  在天宮中,趙妃嫣冒死搶奪靈皇轉世機緣后,和一位神秘女性大打出手。那個女人的險惡程度,猶在靈皇分靈之上。

  而自己之所以復活兒子失敗,也跟她脫不開干系。

  “本宮會報仇的。就算你躲在天外月宮,等本宮證道,也要踏破太陰,打碎月宮,為我兒報仇。”

  ……

  九天清霄之上,清冷的月星緩緩繞著大昆世界轉動。

  在這顆孤寂寒冷的月亮上,有華麗精美的宮殿,生長茂密的桂樹林,以及一座座通天塔和雕像。

  絕代風華的美人倚坐在月桂樹梢。她披著銀色長袍,肌膚大**露。從月亮眺望人間,看到海晏樓上的女人,美艷的臉龐瞬間變得猙獰邪惡。

  “呵呵……”她端著羽觴遙遙舉起:“你放心,不僅你的孩子,你的親族、友人、愛人,乃至你所重視的一切。我都會在你面前一一摧毀……”

  憤恨、惡意、怨毒……在月華般的美麗容貌襯托下,反而有種魔性的魅惑,吸引著天地間的一切魔物。

  纖細的手指輕輕彈動,一縷月輝照入人間,來到一座枯萎的花海。

  這片凋零的花海位于龍陰,在灰褐色的枯植中央有一副棺材。

  月輝凝聚為朦朧的人影,優雅地走向棺槨。

  “誰……”

  九龍棺槨緩緩開啟,干尸緩緩探出一只手,繼而從棺材坐起。

  “看樣子,這次昆吾氏動了真手段。你被打碎道基,生機俱滅,就連魂魄也即將崩散。”

  地衣樓主冷冷看著月光中的女子:“你是誰?”

  “我?”銀輝伴隨著一陣輕笑:“姓燕的,你看我是誰?”

  光輝散去,露出里面的女子容貌,地衣樓主差點控制不住心緒。

  “不可能,你不是她!”樓主馬上反應過來,陰風撕碎月光。

  光輝散滅,女子的容貌隨著陰風破碎。

  但很快,月光重新凝聚人影。

  “我還以為,你想見她。”

  “我的確想她,但我不容許有人玷污她,不容許你使用她的容貌。”

  看到月光中的人影重新變成自己妻子的容貌,地衣樓主大怒,直接掏出神兵打碎月光。

  月光散滅,又重新聚攏。

  “那你就錯了,不是我想變成你夫人……是你自己心中所想,映徹于我,在你眼中的我,形象是你最思念的人。”

  “我是月之化身,眾生對親友、對故鄉的思念寄托于明月。你們觀我之相,便是你心中所想。”

  “月?你就是月主?”

  “可以這么稱呼。你也可以稱呼我月魔、月神、月皇。‘月’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側面。”

  “你找我做什么?”

  地衣樓主暗暗奇怪。

  雖然自己聽聞過這位的存在,但她跟我非親非故,突然找我做什么?

  “難道,你想讓我幫你找回家的路?”

  “呵呵……我跟你們這些找不到家的人不同。我想回去,轉身就可以走。只是在這里,我有一些事情要做。”

  月光中傳出一陣輕笑,隨著月輝照亮,干尸逐漸感受到心臟的跳動。

  “你快死了,在死之前我幫你恢復力量,讓你順從心意大鬧一場。”

  鬧?

  地衣樓主很意外。

  看著眼前的月光,自己妻子的容貌依舊。而在月光照耀下,花海中的枯萎花朵紛紛復蘇。

  百合鋪滿山野,吐露芬芳。

  “好好努力吧,臨死之前的最后一搏,不要辜負我的期待。”

  月光淡去,只留下一片潔白的百合花。

  略作遲疑,干尸騰空而起,飛向九重清霄上的離恨天。

  離恨天受到神皇、老天后的雙重封印,根本無法看到里面的情況。

  干尸默默站在外面。

  半響后,他轉身離去。

  離恨天中,幽幽響起一聲哀嘆。

  ……

  騰云駕霧,感受冷風習習,地衣樓主默默閉上眼。

  作為天外來客,他和青蓮、云陽那些人不同。他們渴望著回家,回歸自己的故鄉。但地衣樓主已經打算在這個世界安心生活。

  和自己的妻子、孩子一起,難道不是最大的幸福嗎?

  然而——

  這一切都被那個昆吾氏的垃圾破壞了。

  “昆吾氏該死,這群仗著血脈之力肆意妄為的狗屁神人,就該滅族!”

  怒火涌上心頭,地衣樓主加快速度沖向人間。

  他不會去找神皇,也沒做好和神皇生死搏斗的準備。

  昆吾氏僅僅派出三位神王聯手,就把他打得奄奄一息,即將魂飛魄散。

  “我一人之力無法扳倒昆吾氏。但我可以鏟除昆吾氏最大的希望,打擊昆吾氏的氣運。”

  哎呦——

  忽然,他和前方飛行的一道青光撞上。

  兩人同時后退。

  定眼一瞧,那人是一位青袍中年。

  “抱歉。”說完,地衣樓主繼續趕路。

  “等等——”那中年人坐在云頭,指著自己道:“你把老夫撞倒,不應該過來扶一把嗎?”

  扶?

  看中年人紅光滿面,神采奕奕,根本沒有半點事。

  地衣樓主冷笑兩聲,轉身繼續趕路。

  驀地,身后涌來吸力。地衣樓主快速出劍,寒芒刺向身后中年人。

  但一切攻擊如泥牛入海,那人雙手托起一口洪爐,對準地衣樓主:“收!”

  落入洪爐之中,四面八方涌來造化道炁,為地衣樓主復蘇生機。

  “天地為洪爐,造化為大冶。此人是造化宗的仙人?”

  爐外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你把老夫撞倒,便罰你在此修行三日。”

  罰?這是幫我恢復生命力吧?

  當然,地衣樓主能感覺到,自己的壽命沒有增長。但肉身從干尸狀態恢復為血肉之軀,恢復最巔峰狀態。

  “跟月主一樣,他也想‘幫’我?”

  地衣樓主笑了。

  看著自己年輕的身體,感受蓬勃的生命力,他握緊拳頭。

  “你們都要把我當棋子嗎?看來,我這將死之人還有不小用處。”

  雖然這倆家伙隨意安排自己,很傷自尊。但這份屈辱,難道比得上昆吾氏帶給自己的羞辱嗎?

  利用他們的安排,如果可以弄死昆吾氏的圣子。

  值了!

  ……

  彭禹在滄浪宮的日子很安逸。

  除了搜查貴妃線索外,就是跟大日王昆昐學習乾元秘術。至于什么下水儀式,這兩位神王都不摻和,全權交給火正燭天。

  用昆昐的話說:“咱們神王就是吉祥物,不摻和天宮臣子們的安排。這次來,我跟堂弟就是鎮場子。至于后面的招標,也跟咱倆無關。老老實實看戲,隨便他們怎么鬧。”

  小日子很淡定,轉眼就是三日。

  在下水儀式當天,彭禹于天光聽嵐整理禮服時,燭項帶著一位陌生男子來了。

  “殿下,救命!”

  燭項闖進來,連忙向彭禹求救:“父親得知我偷偷出門建造祥龍號的事了。”

  彭禹揮手讓幾個宮女下去,瞥了一眼燭項旁邊的年輕男子。

  那人穿著一套灰袍,面無表情跟在燭項身邊。

  摘掉玉飾頭箍,彭禹又在盒子里翻出一個鏤鑲珍珠的金頭箍,漫不經心問:“知道就知道了,燭天大人難不成還要打你?你建造祥龍號,也是咱們神朝的功臣。”

  “可不是要打我嗎?父親最惱我沉迷這些奇門雜藝。”

  彭禹沒有回應,調整一下頭箍,覺得不合適。

  他隨手指著燭項旁邊那個人:“你過來,幫孤挑一個。”

  燭項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向同伴。

  只見灰袍男子默默走過去,往盒子里瞄了一下,隨手拿出一條紅帶子,上面鑲著一塊寶玉。

  取掉彭禹額上的頭箍,他重新為彭禹綁好。

  “還不錯,就這條吧。”照了照鏡子,看到燭項焦急的神情,彭禹嘆了口氣:“回頭我幫你表功,推薦你去水正那邊學習。唔……要是幾年內能拿出一點成績,回頭走工匠之路,相信燭天大人也說不了什么不是。”

  “不過你爹想法也沒錯。你研究建造技術,就算造出大昆最頂級的戰艦又如何?最后的極限,也不過是水正之位。”

  五行神官中,火正掌兵權,類比兵部。水正負工程,類比工部。而在五位神官大人中,水正無疑是排位最末的。

  “你爹對你期望高,自然指望你繼承家業,在軍中發展。”

  燭項苦笑:自家老爹的想法,他如何不知道?但他的確對行軍打仗不感興趣啊。而且未來幾十年,又有什么大戰可以打?

  “對了,屠龍軍團這邊正在更換軍械,調整軍種。你跟水正大人報備,我幫你安插到這邊干活。幾年時間,應該可以有點成績。”

  屆時弄一個官職在身,勉強可以頂住燭天的怒火。

  很快,彭禹把燭項安撫好,打發走。但灰袍男子卻刻意留下來。

  燭項給同伴甩了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拿著彭禹的推薦書就跑了。

  這次父親和水正一起來了,必須找機會單獨跟水正見一面。

  燭項走了后,彭禹指著不遠處桌子上的茶。

  “去,給我端過來。”

  “……”灰袍男子保持人設,繃著臉走過去端起茶壺。

  只聽身后聲音又道:“我又不想喝茶了,你去對面把果盤拿過來。”

  手一頓,灰袍男子忍著火氣走過去。

  那聲音又道:“算了,還是喝茶吧。”

  灰袍男子反手拿起玉梨砸過去,少年音暴露:“你小子又不是沒手!”

  “給你一個孝敬爹的機會,不好嗎?”彭禹接住玉梨,看著顓陽撕掉偽裝,笑著問他:“你怎么跟燭項一起過來?”

  “我閑著沒事,打算過來看下水儀式。半路碰到燭項,就一起行動了。你說,他走這條路沒問題嗎?”

  “技術人員,這也是大昆的珍貴人才,當然沒問題。只是從他家的家風說,不好辦。畢竟他家跟你差不多,都是走軍方路線。”

  啃著梨,彭禹含糊說:“所以我讓他來屠龍軍團幫忙。屠龍軍團改組軍隊內務,燭天大人的反對阻力不大。至于未來,且先看看。指不定,這家伙也就是玩幾年。”

  顓陽微微頷首,盯著彭禹打量,忽然問:“看你這幾日,似乎過得不錯?沒跟我哥沖突吧?”

  瞥見屋外的人影,彭禹突然靠近顓陽,眼角紅紅的,泛起淚光。

  “別提了,跟他在一起沒少受罪。”

  “先是呼呼吹冷風,然后跑到荒郊野外落腳,吃飯連口粥都沒有。他還刻意弄了好些發酸的食物。”

  “這么慘?”

  抹了一下眼淚,彭禹啜泣說:“好不容易到了滄浪宮,又害我折騰了好久,綁架我幫他干活。好不容易我找到的一顆寶珠,也被他搶走,甚至威脅我不許外傳。”

  顓云依著門口,笑瞇瞇聽彭禹胡扯。

  好吧,雖然都是真話,但顛三倒四掉個順序,或者模糊一下事情經過,結果截然不同。

  聽著彭禹的抱怨,顓陽暗暗點頭:“所以說啊,誰讓你非拉我哥出來。你倆本就互看不順眼,你這不是自己上趕著找罪受?”

  “嗯嗯……”彭禹看著顓陽身后,可憐巴巴說:“所以我決定了,以后出門還是找你吧。”

  “那敢情好,咱們看完下水儀式,就直接回天蕩山——”

  “咳咳……”

  聽到身后的咳嗽聲,顓陽頓時一驚,下意識就是一拳。

  察覺拳頭被云氣裹住,顓陽趕緊收起力道。

  “哥,你怎么來了?”

  繞過顓陽,看到彭禹臉上的惋惜,顓云嗤笑:“怎么,殿下還指望這小子能一拳打死我?”

  “沒啊,兄弟鬩墻什么的,我這么善良的人,怎么會有這種想法。再說,為我打架什么,我良心也過不去啊。”

  “殿下還有良心這玩意?我還以為殿下的心是純黑的呢。”

  “哪里哪里,那不是大公子你嗎?你的心是黑的,所以看其他人的心也都是黑的。這叫‘以己度人’。”

  兩人隔著顓陽嬉笑怒罵,顓陽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暗暗皺眉。

  顓云突然摁住弟弟的腦袋,狠狠揉了一番:“你小子怎么過來了?”

  “我?我來看下水儀式。哥,不僅我,好多人都來了。”

  彭禹隨手抓了一個果子到手,然后扔給顓云:“行了,知道你的來意。現在該我出場了?”

  顓云點頭:“大日王已經開始演講。現在請你過去,一起主持下水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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