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陰暗、冷清的狹小臥室。
當然，這是對彭禹的昭元殿和皇子宮而言。對普通人家來說，已經算是很寬敞了。
可這里是天宮，這座狹小的宮殿足以說明主人的地位。
“又來了。”
依舊是靈皇的記憶，而這座寢室正是靈皇鏡宮的居所。
彭禹感受自己依附在靈皇身上，擺弄眼前的物體。
左邊是一個心臟，右邊也是一個心臟。
靈皇施展秘術，取來一滴赤金色血液滴入左側心臟。那滴血散發日月神光，讓原本破碎的心臟復原，重新跳動。
小心捧著心臟，靈皇走到床邊。
床上躺著一個容貌與顓陽相似的青年。他光著上半身，毫無半點生機。
“顓陽跟他祖先長得真像。”
彭禹心中感嘆，看到“自己”對心臟施加乾坤烙印后，置入高璇體內。然后，自己口中念誦咒文，密密麻麻的先天符文圍繞在“自己”和高璇身邊。從高璇身上，漸漸冒出生命氣息。
“高陽王死過一次？這是靈皇施法將他復活？”
很快，高璇蘇醒。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沒死？”
“死了，但又活了，”靈皇笑嘻嘻說，“只是心臟沒了，我想辦法修了修，重新按回去。”
高璇坐起，摸著自己心口。
心跳如常，但不知為何，心臟每一次跳動，都迸發全新的力量。他的神性在這股力量催促下，開始向更高層次轉變。
“修復我的心臟？你怎么弄的？”
“一滴祖神心血。”
祖皇陛下的心頭血？
彭禹驚住了，高璇似乎也傻了。
好久才恢復正常，顫抖問：“你去太陽星了？”
“嗯，沒多少危險，就跟瘟君打了一架。”
圣后有利用痘神娘娘轉生復活的想法。同樣，她也給自己的丈夫準備了一套復活儀式，其祭品是瘟君魔神。
“對我而言，拿祖神心頭血并不難。順帶，在你心臟添了一點東西。”
彭禹看著“自己”手指點在高璇心口，乾坤印記隨之激活。
隨后，彭禹又感覺“自己”臉上的笑容，聲音也輕快許多。
“一個乾坤印記，我可以隨時感知你的方位。再遇到刺殺，也不會來不及救人。
“當然，有這枚印記在，你也別想瞞過我。要是你敢背叛，我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從你身上奪走心臟。”
捂著心口，高璇不以為意。
“你我之間，不會出現‘背叛’這個詞。”
不，最后你不僅背叛，更把靈皇的乾坤仙法給廢了！
想到這，再看記憶中的二人互動，彭禹很想上去抽他。
但終究只是記憶，彭禹只能依附在靈皇的視角，看著一幕幕發生。
曾經，他們兩人的關系是真的要好啊。
“那有這個烙印在，你日后出門行走，時刻被我盯著，會不會不自在？要不，傳你怎么屏蔽？”
“不必。沒有這枚印記，你就不能定位了？還是讓你定位吧，畢竟這次，不就是……”
這次高璇被刺殺，雖然是替表弟擋災，但也跟自己身上沒帶乾坤信物有關。要是帶著東西，直接捏碎一個提醒表弟。他能瞬移過來把自己救走。
“所以，避免你以后再丟三落四，直接在你心臟留個印記。總不能你出門，還能把心臟扔家里。”
聽到靈皇和高璇的話，彭禹陷入沉思。
雖然自己在顓家兄弟身上留下烙印，但的確不保險。要不，也借鑒一下靈皇的方法？
……
彭禹睜開眼，消化靈皇的殘念記憶，讓他感觸頗深。
靈皇在偌大天宮中，唯二在乎的人，只有高陽王和厲皇。
可惜，兩個兄長到頭來，都鬧得一地雞毛。
“說來，他還是心軟啊。”
高陽王身上有靈皇遺留的乾坤烙印。但終此一生，靈皇都沒動用過那個后手。
“我不會重蹈他的覆轍。”
看過靈皇記憶，彭禹更加深刻明白，所謂的情感通通都是浮云。
再堅固的友情、兄弟情，都敵不過歲月。
不背叛？
前有歷皇，后有高陽王，把靈皇坑得那叫一個慘啊。
彭禹打定主意，絕對不會找顓孫氏的人當護道人。靠他們，還不如靠聶師呢。
目光瞥到桌子上的竹籠，彭禹冷笑兩聲，繼續去看靈皇記憶。
……
靈皇站在鏡宮庭院，腳下躺著一具尸體。
靈皇拿出另一顆心臟，口中念誦巫咒，尸體緩緩爬起來，神情呆滯看著靈皇。
“去，把你的同伴都殺了，再把他們的頭顱帶過來。”
尸體很快離開，靈皇孤零零留在院子里。
秋風瑟瑟，他站在院落嘆了兩口氣。沒進去騷擾高璇休息，而是走出鏡宮，來到一顆樹下。
就是這棵樹！
彭禹心頭一跳，這就是發現骨灰罐的樹。
而在靈皇記憶中，這是他和高璇量身高用的。
九尺高的樹干布滿一道道劃痕，左側是靈皇，右側是高璇。
伸手比了比最上端的劃痕，靈皇指尖又劃出一道新的痕跡。
“又長高了，看來，女帝死期又近了。”
很快，尸體提著三個血淋淋的人頭回來。
靈皇將心臟塞回去，尸體恢復神智。
看到身邊的三顆人頭，他臉色大變。
“這……你這是什么妖術？”
下一刻，他出手攻擊靈皇。
但右手剛剛伸出，左手自動掐住自己的脖子，停止對靈皇的攻擊。
“居然只有三個？”
彭禹能聽出靈皇語氣中的失望。
“雖然我知道，你們設局給表哥下藥，暫時封掉他的罡力。但就憑你們四個，能打過他？”
是啊，就算高璇沒有罡力，也不是隨便幾個人能對付的吧？
“我們一共二十五人圍殺他。其他人都被他反殺了。”
男子在巫咒控制下，不得不開口解釋。說話同時，他不自覺回憶起當時的場面。
他萬萬想不到，高侯世子如此強悍，竟在沒有神罡護體的情況下，硬生生把天鳳軍的精銳殺了二十多個。
靈皇走過去，對一個頭顱踢兩下：“這家伙有點眼熟……女帝的男寵？其實我挺好奇，本皇子在諸皇子中排序末位，只是一個被皇兄和表哥照拂的可憐人。你們為什么突然針對我？”
“因……因為你是乾坤仙體……”
“打算拿我煉藥？我那位嫡母知道嗎？她莫不是打算煉制長生藥？”
這一刻，彭禹察覺靈皇的殺意。
“她……她不清楚。”長生藥這種東西，自然是自己吃了，就算是女帝，也不會傻乎乎給她分享啊。
“也就是說，你們幾個死后，消息就不會外泄了？”
“三公主知道，她……”男子表情掙扎，吞吞吐吐說，“她也是我們的同謀。”
“那沒事了，三皇姐昨天就先下去等你們，”靈皇瞥向遠處一口井，“她被我封了仙術、內力，活活溺死了。”
那口井！
彭禹通過靈皇的視角，看到鏡宮另一邊的古井。
天宮怪談的另一個，預見未來的井？
那里頭也有一具尸體？
總不能天宮怪談，就是靈皇當年在天宮鏟除敵人的拋尸地吧？
……
很快，靈皇開始炮制男子這個主謀。
“你有仙家元神，處置要麻煩點。我決定讓你自己燒毀自己的身體，然后用三昧真火灼烤自己的靈魂。唔……一千年如何？”
隨著靈皇開口，男子不由自主地，體內涌出三昧真火，焚毀自己的尸身。
火海中，他掙扎著沖靈皇怒吼。
“陛下會為我報仇的！”
“她？”
彭禹能感覺到，靈皇露出蔑笑。
持有乾坤大戒為首的諸戒，靈皇可以使用“乾坤道人”模板，根本不怕女帝。
“你看到天空中的太陽嗎？所有人都在仰望天空，崇拜太陽和月亮。但對我，日與月不過是我掌中的玩物。”
昆吾氏喜歡自比日月，仁皇常以皓日自居，而女帝也將自身視作臨駕星空的唯一明月。
但對靈皇，日月也不過在掌中升落罷了。
“女帝？我此刻之所以不出手殺她，只因為皇兄還沒準備好。眼下殺了她，皇兄沒辦法繼位。等皇兄把舞臺準備好，她也不需要活著了。”
傲慢、蔑視，仿佛殺女帝如同捏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
這一刻，彭禹看到男子眼神變了。
那是一種看待怪物的眼神。
他突然發現，自己從沒了解過仁皇陛下遺留的小兒子。
在所有人認知中，他不過是五皇子和高侯世子庇護下的可憐孩童。
但是——這分明是一個惡魔！
“魔……魔頭……你簡直是一頭披著人皮的天魔！”
“不好意思，我覺得用‘救世主’稱呼我更恰當。父皇終其一生無法拯救這個宇宙。女帝貪圖享樂，只能看到眼前的權利，根本看不到天下，看不到宇宙。至于皇兄……當一個神皇足以，這救世的活，還是讓我來吧！
“畢竟，能者多勞嘛！誰讓我一出生，便是為救世而生？”
彭禹看著這一幕，倍感震撼。
所以，靈皇打小就清楚自己是為了救世而生嗎？
火焰吞沒尸體，也把三個頭顱一并毀滅。
靈皇口誦巫咒，將靈魂、火焰、骨灰融合，封印在瓷罐里。
“你的真火千年不滅，你就在里面承受千年的焚魂之苦吧。嗯，挺好，木生火，就埋在這棵樹下吧。”
……
重新睜開眼，彭禹突然對自家偶像又多了幾份向往。
對前往鏡宮，多了幾分想法。
“當然，在尋找天宮怪談時，九壘計劃也要展開。”
跳下床，彭禹出宮來到地下。
和前段時間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熔巖火海上空，多出一座金字塔狀的地下城。曾經見過的那些罪人和下界飛升者，已經被顓云安置在這里。
而在這個金字塔的最下方平臺，地烈軍整裝待發，準備前往地下展開探索。
顓云正和風烈說話，身后站著武試送來的諸位考生。
“殿下把他們交給將軍。將軍在地下探索時，對他們照拂些。”
“他們這些沒進入過戰場的，直接讓他們探索九壘？這樣好嗎？”
“九壘什么樣，誰也不知道。讓他們去見見世面，不是壞事。”
彭禹沒露面，只是將乾坤烙印留在地烈軍身上，方便他隨時瞬移。
“啟程——”
伴隨著鼓聲，風烈率眾航行在巖漿中。
那是一艘艘專門針對火山地域的飛艇。在火焰中航行，并吞吐地火之力轉化為動能。只要地火補熄，能源不竭。
沒多久，地烈軍來到當初鬼帝施加封印的地方。
顓云隨軍而行，看到封印后正要出手破去。
突然，無量珠乍現，直接將封印撞碎。
“看來，殿下已經等急了。”
眾人小心走入九壘第一層。
瞬間，彭禹落在他們身上的乾坤烙印失去聯系。
而下一刻，彭禹坤三戒中的彌羅印璽自動出現，里面冒出密密麻麻的光點。每一個光點，對應一道乾坤印記。
那是上古某位乾坤道人所留的烙印。當九壘第一層的通道開啟后，這些印記統統激活。而其地點，便是封印之后的世界！
甚至站在這，彭禹隱隱察覺九壘透出的氣息。
“乾坤道炁？為什么九壘之下有如此渾厚的道炁？”
那股道炁屬性，比彭禹苦修數十年的乾坤道力精純多了！
猶豫下，彭禹想要進去瞧。
突然，身后閃過一人，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徒兒，你留著，我去看。
全新的乾坤道炁出現，自然驚動聶景元過來查看。
未免徒弟遭殃，他主動隨地烈軍探查。
“聶師，將坤三戒帶上。”
為了避免聶景元再度碰見尷尬場面，彭禹趕緊借給他一枚戒指。
聶景元沉吟一下，收起戒指潛入九壘。
……
鬼界，鬼帝察覺封印變故，露出微笑：“終于來了。很好，就讓你們看一看，世界的真相吧。”
紫宸郡，趙妃嫣出現在鬼車魔座上：“都準備好了嗎？”
趙朗：“已經打點好，隨時準備前往九壘。姐姐，現在去嗎？”
趙妃嫣眺望天空，占卜星象：“還要等等，九壘秘境開啟。我和鬼帝爭奪證道機緣，需要等他先出手。”
提醒天宮如何去救神皇，雖然有救人的意圖，但同時趙妃嫣也打算利用天宮眾人為自己踩點。當然，這也是鬼帝的圖謀之一。
縱然兩位仙道教主不出手，鬼帝也會想辦法喚醒神皇，并引導天宮前往九壘探查。
不徹底拿下九壘，鬼界如何大成，他如何君臨人間，將整個宇宙煉化為鬼蜮？
“不過你這丫頭主動幫忙，也是打算收割九地魔神，作為證道資糧？”
鬼帝、魔皇各有心機，默默注視著進入九壘第一層的地烈軍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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