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一點吃吃喝喝？梅兒還能做不得主？要你在這里陰陽怪氣？你擠兌誰呢？三天不罵你你就飄了，是要上天不？你要上天老娘這就給你找副梯子去！”
譚氏一旦發飆，那威力對于劉氏來說，無異于血統壓制。
就好像云南某村中三霸之一的大黃狗遇到了過境的大象……
大象毫發無損，大黃卻嚇得抑郁了，連著絕食數日……
當下，劉氏就是那只大黃，夾起尾巴躲到了孫氏她們身后。
譚氏陳勝追擊，勢要為楊華梅找回場子。
眾人拋下老楊頭，火力全開攔到了譚氏和劉氏中間，在那里使勁兒的勸著譚氏消消氣。
“四弟妹就是那樣說話的，喜歡開玩笑，沒啥壞心。”
“是啊，四嫂說話幽默，娘，梅兒，咱過去吃飯吧？”
“奶，待會菜都涼了……”
“都少說幾句吧，待會嚇著小孩子。”
“……”
孫氏，鮑素云，曹八妹她們夾在中間苦口婆心的各種勸。
被撂在一旁的老楊頭坐在輪椅上，抬起頭看著面前的這一大群婦人，有點錯愕。
啥情況？
她們不是過來勸他和譚氏不要吵架的？
咋這話趕話的，竄角兒了呢？
最后，譚氏給了孫氏她們面子，暫且放過了劉氏。
劉氏嚇得一個屁不敢放，灰溜溜跑去桌上坐下來埋頭扒拉飯菜，而譚氏則被簇擁著往另一張桌子走去。
走了幾步，老太太想到什么，突然轉身蹬蹬蹬回到老楊頭跟前。
雙手掐腰，歪著嘴角用蔑視的口吻對老楊頭說，“我給小叔子面子，今個不跟你鬧，再有下回我跟你沒完。”
老楊頭黑下臉，把頭扭向一邊，吩咐余興奎：“送我回屋，這飯吃不下了。”
余興奎正咧著嘴看這老楊家婆媳鬧騰，看的還賊起勁兒，聽到老楊頭這話怔住了。
“老楊伯，這不能吧？您老早上也沒吃幾口啊？”
“惡心到了，吃不下！”
“啊？”
余興奎偷偷去瞥譚氏，發現譚氏的臉也黑了，比老楊頭的還要黑。
“你說哪個惡心？你給我說清楚？”
老太太突然一蹦三尺高，手指頭差點戳到老楊頭的額頭。
周圍一陣騷動，孫氏她們趕緊一窩蜂抱住譚氏，楊華梅更是直接伸開雙臂擋在老楊頭跟前。
“娘你做啥呀？能不能不要跟我爹鬧？”
“是我要鬧嗎？他說的話你沒聽到？他說我惡心呢！”
譚氏這人也是奇怪，跟外人罵架的時候，不管對方罵她什么，她一律聽不見，只管埋頭自己源源不斷輸出。
可是跟老楊頭這里吵架，老楊頭說那些咒她死啊活的話，對她也造不成啥影響。
可老楊頭說她‘惡心’，她就刺撓了。
“你個老騷、貨，黃土埋到鼻梁骨了還搞風搞雨，也不掂量掂量自個，早八百年你那根騷、根就使不上勁兒了，搞個云伢在邊上你是要過嘴癮？”
“還是仗著你有十根手指頭，還有你的旱煙桿子，你去問問云伢，看她樂不樂意跟你過那種不人不鬼的日子……”
譚氏的罵話很有譏誚，這屋里聽得懂得人當下就羞得面紅耳赤。
聽不懂的，一臉茫然。
顯然，當事人老楊頭是肯定聽得懂譚氏的語言的。
老漢氣得身體顫抖，臉都漲成了豬肝色，眼珠子使勁兒往外瞪，好幾次想要開口回懟幾句，卻在譚氏的槍林彈雨中找不到插腔的縫隙。
最后那嘴角都氣到有白沫溢出來，看到這樣，楊華梅一邊護著老楊頭，同時去瞪余興奎：“你還愣著做啥？快些送我爹回屋啊！”
余興奎這時才回過神，推起老楊頭逃也似的離開了堂屋。
譚氏跟在后面跳著腳想追出去罵，被孫氏和楊華梅她們合力攔下。
桌子這邊，劉氏手里端著碗，直勾勾望著這邊，早已目瞪口呆。
意識到什么，她以最快的速度夾了菜堆在碗頭，趁著譚氏來桌子這吃飯之前，端起碗從后門逃之夭夭。
等到老楊頭和余興奎也離開了堂屋，孫氏她們看一眼堂屋里吃飯的人。
清一色都是婦人和孩子。
哎！
孫氏很是無奈，但也不好說什么。
譚氏拉著楊華梅坐了下來，面對著滿桌豐盛的飯菜，譚氏的心情迅速好轉。
不顧同桌幾個小孩子羨慕的眼神，老太太抬起筷子直接把一只大雞腿拖到了楊華梅的碗里，“梅兒你吃，這段時日帶娃都累瘦了。”
老王家如今日子過的比從前好，幾乎天天都能吃到葷腥，肚子里有了油水，楊華梅對這大雞腿的渴望不是很強烈。
她把雞腿放了回去，笑著說：“我一個做姑奶奶的咋能跟侄孫侄孫女們搶雞腿呢？我吃別的菜就行了。”
幾個小孩子可高興了，好幾雙筷子都去戳那雞腿上的肉來吃。
同桌的曹八妹和趙柳兒等幾個年輕媳婦悄悄交換著眼神，大伙兒都覺得好笑。
老楊家難道就缺雞腿吃么？小孩子們吃雞腿也是吃個樂呵。
不過，親眼目睹了老太太疼梅兒姑姑，不管不顧的給她夾大雞腿，曹八妹和趙柳兒她們能想象到自家男人小時候在老楊家都過的啥日子。
家里好吃的先緊著姑姑，姑姑就是家里的寶，這真的不是玩笑話。
曹八妹和趙柳兒都很默契的心里被刺了一下，有點疼，還有點酸，暗暗打定主意回家后腰對自家男人好一些，多疼他們一些。
孫氏趁著她們吃飯的當口去了后院。
她先是回屋去看楊華忠有沒有在睡，結果發現楊華忠已經醒了，正靠在大枕頭上，手里抓著旱煙桿子，眼睛卻盯著掛在那里的傷腿發呆。
“你醒了咋也不喊我呢？”
孫氏問了句，隨即來到床邊，“前院在吃飯，你餓了不？我給你端飯過來？”
楊華忠把目光從腿上移到孫氏身上，“我不餓，夜里再吃，你幫我把桌上的火折子拿過來。”
孫氏知道楊華忠這是煙癮犯了，于是幫楊華忠拿了火折子，給他把煙給點上。
楊華忠美美的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煙圈，腿上的那股子疼痛才稍稍按下去一些。